楚若宇一声令下,许兴应命,带齐八名亲兵,大步而去。
驿丞瞧见,不禁缩缩脖子。
这哪里是去请知府大人,只怕知府大人略有迟疑,这些人便要强押他过来!
心中转念,颤声道:“楚……楚将军,从各位将军驻入驿馆,已过这些时辰,或者……或者下毒之人已经……己经离去……”
已经离去,又如何观望情势?
耶律辰慢慢踱出屋来,冷声道:“自我等进入驿馆,各处门户自有亲兵守卫,有没有人出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如今,既有人茶中下药,下药之人自然就在这驿馆之中,那就有劳驿丞大人细查,今日若能查出下药之人也倒罢了,若是查不出,本王只能宁枉勿纵!”
虽然,仍是一惯温文的模样,可是清冷的声音已不带一丝温度,虽未厉声喝斥,却已不怒自威,带着无形的威吓。
驿丞但觉脊背生凉,连忙连声应命,向身后差役喝问道:“今日楚大将军屋子里的茶水,是何人服侍?”
一名小厮缩缩脖子,终于爬前几步,也不敢抬头去瞧,只是连连磕头,结结巴巴道:“这……这西侧的屋子,是……是小人备的茶水,可是……可是小人不曾下药……”
“岂止是西侧的屋子?”元霍冷笑,向另几处屋子指指,冷声道,“这里所有屋子里的茶,均已被人做了手脚!”
这所院子,是驿馆中最好的一处,院子里所宿的,就是为首的楚远、耶律辰等众位将领。
驿丞听说所有的茶都被动过手脚,大吃一惊,却不敢多问,只得又再向后喝问。
人群中,又爬出两名小厮,早已吓的脸色惨白,连连磕头,一个道:“东侧的屋子,是小人备茶!”
另一个道:“两侧厢房,是小人备茶!”
可是三人同声,只给各处屋子里备茶,并不曾下药。
楚若烟自屋子里出来,扬眉问道:“你们沏茶所用的水,是从哪里取来?”
三名小厮同声道:“沏茶的水是从小厨房取来!”
“小厨房?”耶律辰扬眉。
驿丞连忙回道:“回钰王殿下,这驿馆有一大一小两间厨房,平日客少,便只用小厨房,客人多,便用大厨房。此次王爷回师,各位将军从人众多,小人便命大厨房备用各位兄弟的饮食,小厨房专程伺候将军们的汤水,哪知道生出这等事来!”
耶律辰点头,问道:“小厨房应差的都是何人?”
听到他问,人群里又爬出几个人来,连连磕头道:“小人们是在小厨房伺候,却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王爷和将军下药!”
楚若宇问道:“那沏茶的水,是何人所煮?”
几人都是一寂,一个妇人战战兢兢的应道:“是……是小妇人……小妇人所煮……”
听到她应,众人都凝目向她望去,但见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生的身形矮小单薄,衣着倒是干净索利。
耶律辰问道:“你一向是在这驿馆中应差?”
妇人连忙磕头道:“是!小妇人的男人是这驿馆里的马夫,小妇人素来在厨下帮忙!”
“都是在这小厨房?”楚若宇问。
妇人摇头道:“不……不是,是……是瞧着客人多少,随时调配!”
“你煮水时,可曾见有旁人动过?”耶律辰问。
妇人连忙摇头道:“小妇人不曾瞧见,若是瞧见,岂敢还将水送来?”
“煮水时,你可曾离开?”楚若烟赶着问一句。
是啊,这许多人要饮的茶水,要烧开总要些时辰,这小妇人怕不会始终守着!
众人闻言,都暗自点头。
果然,那妇人略一迟疑,俯首道:“小妇人安置妥当便去忙旁的,约摸烧开才又回来!”
也就是说,除她之外,出入小厨房的人都有许多机会下药!
元霍皱眉,侧头向楚大小姐一望。
难怪,方才这丫头说,这会儿查,怕查不出什么。
这个时候,就听院子外有人回道:“王爷,郑知府到了!”
随着话落,郑盂快步进来,目光向院子里一扫,吃惊道:“钰王殿下,这……这是发生何事?”
耶律辰微勾一勾唇,冷声道:“郑知府,我大军数月征战,不想如今回师,竟在贵地受人暗算,郑知府是不是要给一个交待?”
郑盂吃惊道:“受人暗算?”急急向人群中扫望一回,问道,“可有人受伤?楚大将军还好?”
楚若宇轻哼道:“幸好下手之人,要的不是我父帅性命!”
郑盂吁一口气,点头道:“不曾受伤便好!”
元霍皱眉道:“只是我一军统帅和沉丹公主在你驿馆中受人暗算,如今昏睡不醒,郑知府要如何交待?”
“昏睡不醒?”郑盂吃惊,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耶律辰见他神情竟不似作伪,不禁皱眉,微抬下巴,向元睿示意。
元睿将事情简略叙述,自不提殷洛和楚远假意昏睡一节,说道:“若不是楚大小姐知觉,这满院子的人,此刻怕早已睡实,纵是如此,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郑盂听的心惊,颤声道:“这……这……元将军是说,除去楚大将军,还……还有沉丹公主?”
“不错!”楚若烟轻哼,扬眉道,“西北战乱初平,沉丹太子此刻怕还不曾出关,若是殷洛公主再有闪失,怕沉丹国未必会依!”
郑盂变色道:“下官实不知为何会有此事!”霍然回身,向驿丞指道,“你,还不快查,这院子里的茶水是何人服侍?”
驿丞苦笑,向身后跪着的几人指道:“服侍茶水的,是这三个小厮,小厨房里,是这几人,再查不出旁的!”
郑盂脸色一沉,向跟来的差役道:“搜!搜他们身上,可有可疑的物件?”
差役闻命,赶来将几个小厮、伙夫提起,里里外外满身搜索。那小妇人瞧见,脸色苍白,慌忙将自己怀中的东西尽数掏摸出来,又将衣袋翻开来瞧,颤声道:“小妇人身上,再无旁物!”
你说没有就没有?
元霍扬眉,向自己随从指道:“你去搜一搜!”
小妇人吓的脸白,连忙磕头道:“将军饶命,小妇人身上,当真再没有旁的!”
耶律辰皱眉道:“元世子,事关这妇人名节,怕有不妥!”
元霍冷笑道:“钰王殿下,如今是这妇人名节要紧,还是我大军安危要紧?”说着挥手,命随从径直搜身。
耶律辰听他说的随意,不禁皱眉,略一沉吟,向身侧楚大小姐望去一眼。
这里除去那妇人之外,也只有楚若烟一个女子,但是却无法开口,让丫头去搜人身上。
眼瞧着随从的大手向自己胸口探来,小妇人吓的脸白,却不敢躲,只能瑟缩着身子侧过头去。
这两件事,有什么可比性?
楚若烟虽未留意耶律辰的目光,却不满元霍举止,向他横去一眼,说道:“我去搜搜罢!”顾自步下石阶,一把将随从的手掌格开,自个儿俯身,将妇人身上搜检一回,摇头道,“当真再没有旁的!”
小妇人见她一个出身尊贵的大小姐,竟能顾全自己一个寻常百姓的名节,感激落泪,低声道:“小……小妇人谢过楚大小姐!”
楚若烟摇头道:“无防!”
其实钰王殿下殊非君子,楚大小姐也向来不拘小节,只是见元霍如此不顾及旁人感受,均有些不平。
这一会儿,知府的差役也将旁的人搜过,各自回话,都是并没有发现可疑。
元霍皱眉道:“此药令人昏睡,难不成下药之人要做什么,只是怕我们阻挡,并不是要将我们如何,所以下药之后便离开?”
只是,他们这些人初初进城,于旁的事一无所知,能去阻挡什么?
郑盂向几人躬身道:“还请王爷和各位将军暂且歇息,下官查问明白,必然有所交待!”向众差役指道,“你们往小厨房去搜,瞧有什么可疑物件!”
他这种搜法,只怕一时当真难以搜出什么!
耶律辰等人互视一眼,命阿江等人院子里守着,又再退回楚大将军屋子里。
楚若烟在耶律辰身边坐下,托着下巴向门外瞧一会儿,突然回头,向楚若宇道:“大哥,你进城已有几日,为何没有人暗算于你?”
楚若宇:“……”
我怎么知道?
耶律辰眸中倒是掠过一抹深思,点头道:“是啊,大公子进城几日,都不曾被人暗算,为何我们刚刚进城,便遇此事?”
楚若宇沉吟道:“这几日,我本是住在府衙中,或是无从下手?”
“也或者,是那里下手,怕无法摆脱嫌疑!”楚若烟接口,嘴巴向门外一呶。
是啊,如果是在知府衙门里受人暗算,知府大人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耶律辰叹道:“只是这位郑大人并瞧不出有何不妥!”略想一瞬,转向楚若宇问道:“大公子进城之后,可查觉有什么异样?”
楚若宇想一想,摇头道:“末将进城之后,那张守备携兵而逃,郑知府命人封锁守备府,随后,调停怀洮府的守卫,并不见有何特异之处!”
可是又是有什么事,要暗算这许多人?
一时间,众人都是百思不解。
元霍听的烦躁,冷声道:“方才钰王殿下说过,宁枉勿纵,索性我们将这驿站里人尽数羁押,严刑拷打,末将不信,问不出实情!”
元世子,你不带脑子吗?
耶律辰向他一瞥,并不接口。
楚若烟突然道:“这驿馆中看守并不严密,今日或是这驿馆中另有旁人进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