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贤宁心里憋着一口气,晚饭自然是吃不下多少。
整个吃饭的过程也不太愉快,岑也试着跟他聊天,他也是爱答不理,后面岑也索性也安静了下来。
吃完之后他没事做,但是岑也要洗碗。
这个时候岑也忽然觉得,上次应该听他的,请个阿姨。
反正不用自己出钱,回到家就有饭吃,多省事啊。
洗碗洗到一半,温贤宁又进来厨房,沉着脸问:“什么时候洗完?”
岑也手上动作顿了顿,回头纳闷地看他,“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有。”他说得一本正经的。
岑也就回:“那我洗快点。”
她转过去继续洗碗,但温贤宁却没有走开,而是走到了她身后。
温贤宁一贴上来,岑也就知道了所谓的急事是什么。
怎么吃了个晚饭,他还没忘了这茬?!
她的两只手上还都是泡沫,也不好去推身后的人,就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只说:“马上就洗完了,你去外面等我啊。”
温贤宁不说话,双手从她背后拢过来。
她身上穿着围裙,因为洗碗前面沾了一些水和泡沫,她还以为温贤宁会嫌脏呢,结果温贤宁直接把围裙的带子给解了,方便他做事。
岑也一下子就绷紧了后背,“还洗碗呢,你别这样!”
“想。”
岑也:“……”
想什么东西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次她问都不问,只伸手出去把泡沫给冲掉。
刚抽过纸巾擦手,温贤宁就在她脖子上用唇碰了下,意图明显。
岑也原本绷紧的后背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又羞又急,声音发抖地说:“等、等等!”
温贤宁不理她,继续做自己的事。
岑也彻底急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你姐跟你说什么了吗?”
温静娴虽然也关心他俩,但不是特别八卦的那种,而且平时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对这个弟弟也宠爱,不至于说什么重话。
那就是岑溪那会儿的疯批行为吓到他了?
所以,他是真的怕自己死掉、从这个世上消失么?
由此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对自己的新鲜感,也可以归属为成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岑也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
她满脸惊愕,伸手挡了挡,“干嘛你!这里是厨房!”
“厨房怎么了?”温贤宁理直气壮。
岑也:“……”
这么会有这么蛮不讲理又无耻的人啊!
她想转过去和温贤宁面对面,但是温贤宁不让。
这……岑也都要哭了。
可今晚温贤宁被陈则南气到了,所以不管岑也说什么,他都不要听。
不止不听,还非要跟岑也对着干。
岑也不要在厨房,他就偏偏要在厨房,所有岑也觉得难为情的地方,他都故意表现得很喜欢。
到最后,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温贤宁不是害怕,而是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啊?气岑溪的话,去找岑家的麻烦就行了啊,为什么要拿自己撒气?
岑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洗完澡回到床上,被他抱在怀里都还在哭,鼻尖红红的。
温贤宁没有出声安慰,只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今晚是真的有点要狠了,也不怪她哭得这么可怜。
但那个陈则南实在是烦人,故意说一些话来刺激自己。
还有她也是,不但把协议的事情告诉陈则南,还给陈则南织了带有爱心图案的围巾!
结婚都快要一年了,过了那么多节日,就只知道问他要钱,从来不送他礼物!
上次七夕也是,说是互相送礼物,到了最后她非但没送,还把自己送的包给卖了!
温贤宁越想越气,恨不得压着她再来一遍!
跟陈则南藕断丝连也就算了,还不把她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刚才他接完陈则南的电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是岑岩东打来的,代替岑溪向他道歉。
虽然全程都是岑岩东在说话,但隐约地还是听到岑溪在旁边说了句:是岑也先打电话气我的!
这句话若是真的,那么这一切、整个局,就都是岑也设计的。
不止是岑溪,连他……也是岑也的棋子。
难怪她那会儿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要在外面吃饭,还让自己去接她。
可她怎么就能算定自己和岑溪到达那里的时间呢?
分明就是从一开始,她就想演一场戏刺激自己,只是没料到,岑溪会疯得那么厉害。
如果自己没有提早过去,岑溪没能控制好刹车,她想过后果吗?
真是想起来就气,恨不得掐死她!
从国外回来发现她反应异常之后,温贤宁就猜到她肯定会继续利用自己对付岑岩东。
只不过,没想到她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但偏偏……自己舍不得她再有下一次。
算了,就如她所愿吧,最多就是费神一点。
自己的老婆么,既然不想放手了,那就总得纵着些。
……
三号是温静娴和周彦成订婚的日子,温家和周家在南城都是名门望族,这场订婚宴自然很是轰动。
二号那天晚上,温家举行了一个小型宴会,算是女方家这边的亲友聚一聚。
原本温贤宁的那些朋友是不用出席的,但温贤宁特意在微信上叫了陆言遇和许修。
两人不明所以,到了宴会现场,陆言遇最是耐不住,趁着周围没人,便悄声问:“二哥,怎么了?”
许修也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那神情好像在说:有什么事不能去和天下说?
今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温父温母也都在,他们连说个话喝个酒都不能随心所欲,实在拘束得紧。
温贤宁看了二人一眼,又朝着不远处看了看,岑也正乖巧地跟在温母身边,偶尔别人问一句,她就回一句。
在陆言遇和许修问他之前,岑也已经向他投来好几次求救目光了,他都装作没看见。
陈则南给他受的气,还没完全消!
今晚的主角是温父温母和温静娴,所以温贤宁稍稍离开一下,现场的人也不会太在意。
他叫上陆言遇和许修,去了休息室。
二人仍旧一头雾水,直到温贤宁点了两下遥控,屏幕上出现楚聿堂的脸,二人才惊呼出声:“大哥?!”
楚聿堂真是嫌弃死他们这两个蠢货了,当初要不是温贤宁心软,他是不愿意跟陆言遇和许修称兄道弟的。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跌份!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也没有多大长进,一有风吹草动,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反应强烈。
陆陆言遇这时问:“大哥二哥,我们这是……秘密开会吗?”
许修虽然也被另外两个嫌弃,但是要比陆言遇好一些。
从楚聿堂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温贤宁今晚叫他们过来的目的——有大事商量。
和天下是他们经常玩的地方,虽然在那里他们会觉得自在许多,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偷听什么的极有可能发生,真有什么正经事,并不适合在那儿谈。
至于其他地方,也能找得到,但温贤宁不找,就说明他很着急这件事。
还有什么能让堂堂温总如此着急?
肯定和他家二嫂有关!
果然——
温贤宁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让岑氏在最短的时间内破产。”
陆言遇:?
又搞自己岳父家?为什么?
楚聿堂并不清楚他们温家和岑家的那些事,更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搞岑岩东,但是兄弟多年,他相信温贤宁不是乱来的人,既然开口了,自是有他的原因,也懒得多问。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言遇:??
好什么?上次他搞了岑岩东一次,累得半死,眼看快要成功了,他家二哥又突然要他收手。
现在还来?考虑过他的感受么?
陆言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摊手道:“岑岩东被我们搞过一次已经有防备了,而且上次让他那口气喘了上来,可就不容易再下手了。”
温贤宁对着楚聿堂抬抬下巴,“不用你动手,大哥来。”
他要让岑氏破产,但这件事在表面上不能和他有任何关系,只有如此,岑岩东才不会把手上的把柄往外曝光。
许修这时插嘴问了一句:“所以二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陆三在适当的时候配合你和大哥就行了,对吗?”
“不是配合我和大哥,是只配合大哥。”
许修点点头,一脸的‘我懂了’。
楚聿堂这时也终于开口,说了句:“看来你还是有所长进的。”
许修:“谢谢大哥夸赞。”
陆言遇:“我呢?大哥你为什么不夸我?”
“夸你?怎么夸?夸哪方面?”
楚聿堂的表情实在是太正经了,以至于陆言遇觉得他是真诚发问,而不是反讽。
所以他也特别真诚地回答道:“夸我长进了啊!”
楚聿堂:“你换女朋友的速度……的确是长进了。”
他每次打开陆言遇的朋友圈,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新面孔,因此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点错了朋友圈,但确认过备注,是陆言遇无疑。
“我们四个,除了阿宁已婚,剩下的也就你最勤快了。”
陆言遇隐隐听出了一丝不妙。
楚聿堂:“前两天因公事和你家老爷子通了个电话,他邀请我,回国喝你的喜酒。”
陆言遇:??
我是谁?我在哪?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喜酒!”他震惊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谁的喜酒?大哥你听错了吧?”
“没听错,你家老爷子亲口说的,阳历新年之前,要定下你的婚事。”
陆言遇:卧了个大槽!
为什么自己的婚事,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大哥二哥,我要先走一步。”
楚聿堂和温贤宁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笑。
然后陆言遇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许修坐在那里听温贤宁和楚聿堂大概说了一下计划,两人都是上帝眷顾的那一类人,脑子转动得不知道比普通人快多少倍。
有些地方许修还没跟上节奏,他们就已经说到下一步了。
整个过程说下来,其实没什么需要许修帮忙的地方。
他起身拍拍屁股说:“那我也先走?”
温贤宁这时看了他一眼,道:“你让凌箫平时多注意岑也一点,不要让她有什么危险。”
许修面色一滞,接着恢复了吊儿郎当,“凌箫跟我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去说,还不如二哥你自己发话更有用呢。”
温贤宁:“是不是普通朋友关系你自己清楚,不要逼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
许修:“……”
楚聿堂对他们三人的私事向来没什么兴趣,但凌箫那个女人——
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许修一句:“老四,你要是没把握驾驭好她,就趁早断了。”
一个从国内玩到国外,又从国外玩回国内的女人,很难收心。
许修眼神闪了闪,实在不愿意多说自己和凌箫之间的事。
因为上次事情之后,凌箫就再也没有理过他,还把他的号码和微信全部都拉黑了。
让他去找凌箫,不就等于要他先低头?
他不要!
许修轻咳了一声,干脆转移话题,问温贤宁:“为什么要凌箫看着二嫂一点啊?她那公司虽然管理不太到位,但同事之间相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至于排挤冷落什么的,在任何一个公司都很常见,这要岑也自己靠本事去征服同事。
温贤宁:“你和陆三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刚才还不如跟他一起走了呢。”
许修:“……”
自己说要走来着,不是他不让吗?
现在又怪自己,当老小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怨念归怨念,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表示会找机会跟凌箫提这件事。
至于什么时候找机会,能不能找到机会,就另外一回事了。
事情说完之后,温贤宁跟楚聿堂打了招呼,随后就关了视频通话。
而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转动门把的声音。
来人有些急躁,转动了两下没拧开,就‘砰砰’地敲门,“谁在里面?”
是温母的声音。
许修刚要回应,温贤宁一个眼神斜过去,他立马就闭了嘴。
其实外面不止温母一个人,还有岑也。
一个服务人员从这边经过,温母把人叫了过来,问道:“这休息室怎么回事?”
服务人员伸手试着开了开门,自然也是没能打开,就兀自猜测:“可能是有人不小心锁了吧,我去拿钥匙。”
温母闻言也没有怀疑什么,等到那人走远,她才绷着脸问岑也:“你想干嘛?”
虽然他们心底里恨死了岑岩东,但只要没有明面上撕破脸,那就还是亲家。
所以,今晚的这场宴会,岑岩东和黎欣以及岑溪都来了。
岑也虽然是私生女,但当初也是按照岑家女儿的规格嫁过来的。
温岑两家的长辈尚且还要维持表面的平和,她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岑溪甩脸色。
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婆家给她撑腰,所以她才敢对自己的娘家这么肆无忌惮。
前两天岑溪开车和温贤宁撞起来的事,后面被岑岩东花钱压下来了,往上的痕迹也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温父温母都不是走在吃瓜第一线的人,没有及时知道也很正常。
所以这会儿,温母对岑也才是这种态度。
但岑也也没有解释,只低着头任凭温母训斥。
温母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更加气急败坏:“别以为阿宁对你有几分兴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指望你在阿宁的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但也别给他扯后腿!”
现场多少人看着呢,她做出方才那种行为,俨然就是没教养的私生女做派,丢的不是岑家的脸,而是温家的脸!
毕竟,现在大家一提起她,都会说:是温家的儿媳妇!
温母气得不行,恶狠狠警告:“待会儿出去给你姐姐道个歉,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岑也这时开口:“我不会给她道歉的。”
先不说岑溪之前的疯批行为,就说刚才吧,岑溪故意往她身上撞,想用红酒泼湿她的礼服,是她自己眼疾手快躲开了,所以岑溪才会摔倒地上。
结果呢,岑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谁是被她给绊了一下。
这个圈子里的人本来就看不起岑也,今晚能和她打招呼,都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
岑溪有岑岩东和黎欣撑腰,两人一开口,众人便纷纷附和。
所谓三人成虎,再加上今晚的场合也不适合扯着嗓子解释,岑也最后干脆沉默着,随便他们说。
温母彻底怒了,“不道歉是吧?不道歉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岑也:“好。”
她说完就要走,而温母这时也气急攻心,想要动手。
休息室的门,开了。
温母和岑也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温贤宁和许修站在里面。
许修尴尬地对着两人打招呼:“温伯母,二嫂。”
话落,他又跟温贤宁说了一声,然后飞快离开。
这种修罗场,多待一秒都会给自身增加危险。
许修走后,温贤宁往旁边侧了侧身,示意温母和岑也进来。
温母本来就怕站在外面会被人看见自己发脾气,刚才说话的时候都在左顾右盼,这会儿连忙走了进去,还嘀咕了温贤宁一句:“我刚才敲门了,你们在里面为什么不开门?”
温贤宁没回答,盯着外面的岑也。
空气突然地安静,还安静得有点瘆人。
岑也心里其实有点烦躁,她感觉自己跟这个圈子真的是格格不入。
面前这个男人生着莫名其妙的气,岑岩东和黎欣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岑溪,温父温母心底里看不起她,跟他们这群人多待一秒都觉得压抑、窒息。
她想走。
温贤宁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想走,但要走也得先把话说清楚。
他伸手把岑也拉了进去,又低头在微信上给许修发了条信息。
随后,他回答了温母刚才的问题,说是他跟许修聊私事太过投入,没听见敲门声。
这理由实在是敷衍得过分,堪比睁眼说瞎话。
温母一脸无语,但毕竟是亲儿子,他既然敷衍了,也算是个态度,温母便没有计较太多,只说岑也的事。
然而,她才起了个头,温贤宁就打断了她:“妈,你等等。”
“什么?”
许修这时刚好发了视频过来,他点开,递给温母看,“小也没有推岑溪。”
温母诧异地接过他的手机,看了几眼脸色就变得难看。
其实她心里也怀疑,岑也没有那个胆子推岑溪,但最近她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是岑也想要争夺岑家的财产。
岑岩东那么偏爱岑溪,她去动岑溪的蛋糕,到时候万一把岑岩东给惹恼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刚才,她才故意没有多问,就想敲打岑也一番。
谁知道亲儿子立马就找来了监控视频,把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温母脸色难看至极,狠狠瞪了温贤宁一眼,然后就扭头走了。
就算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也不会跟岑也道歉。
整个过程,岑也都安静着,好像一切跟她无关。
但刚刚,温贤宁连视频都没仔细看就为她说话的那副副坚定样子,她看在了眼里。
这个男人真的是极其自相矛盾,上次一边生气一边心疼她,这次一边生气一边维护她。
真就对自己这么喜欢吗?
岑也看着他。
温贤宁没有多说其他什么,只道:“我们先走。”
岑也没问这个时候走了会不会影响不好,被他牵着手,就跟着他的步子往外去。
两人今晚都喝了酒,温父温母一早就给他们安排了司机。
上车后,岑也忽然一反常态地缠上来,凑在他耳边亲了亲。
她鲜少主动,所以偶尔这么主动一回,温贤宁立马就有了反应。
他扣住岑也的腰,声音有些发紧地问:“喝醉了?”
岑也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软得让人心痒:“嗯,醉了。”
可她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放肆了起来,往温贤宁的下面伸去。
善良这东西,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点不值钱,还因为有了它,竟觉得对温贤宁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