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怔怔望着崔娆远去的背影,手中的伞也忘了给她。
崔娆就这样一路淋着雨出了大门,街巷拐角,崔应节正无聊地等在马车旁,见妹妹悠悠荡荡飘过来,惊得声调都变了。
“妹子,你魂儿丢了?”
崔娆看着哥哥笑了笑,旋即大哭起来,“我喜欢他,喜欢他啊……”
崔应节长长叹了一口气,拍拍妹子的背,“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我妹子这么好,须得更好的男子才般配不是?那朱闵青又冷又硬,一点也不好,他喜欢谁谁才要头疼,别哭了啊。”
雨丝沙沙地打在窗棂上,如泣如诉。
秦桑双手托着下巴,一瞬不瞬盯着朱闵青,饶是朱闵青蒙着眼睛,也觉得浑身别扭。
朱闵青忍不住道:“你有事?”
秦桑闷声道:“看看你有什么特别,怎的那么招人!”
“那你看出特别之处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到突破点了,有点卡文,抱歉更新晚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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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阵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发出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几缕秋风从半开的窗子中吹进来,把清凉的雨丝温柔地洒在朱闵青身上。
秦桑一直以为朱闵青长得最好的是眼睛,此时眼睛被遮起来了,她却发现他的鼻子也很好看,长直高挺,鼻翼不宽不窄刚刚好。或许他现在有点紧张, 鼻翼以很小的幅度微微翕动着。
紧张?秦桑愣住, 他为什么会紧张?
朱闵青等了一会儿,偏头朝着秦桑的方向, 继续追问道:“你觉得我特别吗?”
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回答, 意识到这点, 秦桑突然有点紧张,想了想, 还是照实说了,“你长得特别好看,在人堆里挺乍眼的, 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了。”
朱闵青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又很快往下拉了拉, 貌似平静地说道:“所以在车马店, 你谁也不找,偏生拉住我的衣角。”
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秦桑也笑了,“不过那时我特别讨厌你, 心想这人定是个冷心冷意的无情人!”
“那现在呢,你如何看待我?”
话一出口,朱闵青袖子下的手就攥紧了,不由自主放轻呼吸,凝神听她如何回答,却是良久没有听到她说话。
等待中,朱闵青一阵心烦意乱,今天被崔娆突如其来的表白一搅和,他怎的也脑袋发热,冒冒失失就问出这个问题?
未来的路崎岖坎坷,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走到哪一步,也许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平白牵扯她做什么!
而且这丫头大概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将满腹的心思都压了下去。
殊不知秦桑也在后悔,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一眼就注意到了——只要他一出现,你的眼睛就只能看到他……
崔娆的话和自己的话渐渐重合在一起,秦桑怔怔的,她不是那个意思,可好像又有那个意思。
屋里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秋风冷雨,明明是凉寒的天气,可脸上身上一阵阵发燥,秦桑恨不得拿把扇子摇一摇。
她难道……喜欢他?可说喜欢,又和崔娆口中的喜欢不大一样,那般浓烈的情感,似乎还不够……
那他呢?
秦桑打量朱闵青一眼,但见他面色如常,刚才的紧张就仿若自己的错觉。
她微微吐口气,佯装镇定道:“现在当然不讨厌你啦。”
意料之中的回答,朱闵青心下有些失望,又暗自嘲笑一声,你又期待她什么样的回答?
“哥,”静默中,秦桑突然轻声道,“在车马店,我挺庆幸遇到的人是你,终归,你没有不管我。”
朱闵青低低应了一声。
这场雨淅淅沥沥的,接连几日都没有停的迹象,反倒越下越大,京城的街巷中全是积水,浑黄的水泛着白沫子,缓慢地流向两旁的排水沟中。
惊风密雨中,秋狩遇袭的案子逐渐有了眉目,崔应节得了朱缇的吩咐,将查案经过备细和朱闵青秦桑二人讲了一番。
竟是张昌的手下招揽的那些江湖宵小,与宁德郡王里应外合,在皇上眼前演了这一出大戏。
朱闵青猜到宁德郡王牵涉其中,然而没想到其中还有他的手笔。
“老大,别说你,督主都没料到,嘿,正愁没法儿收拾他呢,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罪证!”崔应节眉飞色舞道,“老吴盯着那中间人呢,督主吩咐不可打草惊蛇,省得张昌一退六二五,推卸个干净。咱只等拿到确凿证据,一举击溃他们。”
能扳倒张昌,对朱闵青来讲无疑是好事,然最初的兴奋过后,没由来一阵郁闷,叹道:“这次你和吴其仁都立下了大功,你们忙得不可开交,我却在家无所事事。”
崔应节瞅瞅他的眼睛,笑着劝道:“等你的伤好了,想闲都闲不下来。再说我们也没立下多少功劳,全是听令行事而已。”
“江安郡王才是厉害,硬是把来袭之人的招式全记住了,还一招一式地画了出来,我们拿着画儿去查,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不会这么快查出来。”
朱闵青听了更觉烦闷。
秦桑很快察觉到他心情不畅,因笑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他和爹爹合作总不是坏事。”
崔应节也点头道:“督主对他也蛮客气的,老大,这事明摆着是储君之争,你说宁德郡王这回算是彻底栽了吧,那江安郡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呐!”
朱闵青脸色一僵,低声喝道:“噤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崔应节挠头,讪讪笑道:“我就随口说说,老大,不是我瞎操心,你是没看到,朝廷上立储的风声越来越大,好些个朝臣们疯魔了似的往宁德郡王府上跑,连我父亲那个不大不小的官儿,都被人硬拉着署名。”
秦桑不屑道:“等案子查明在皇上面前一放,他们且等着哭吧。”
朱闵青冷冷一笑,“刀架脖子上了都不知道,我看朱承继和张昌还能得意到几时!”
“得意不了多久,”崔应节起身准备告辞,“督主说他得空就回家看你们,老大你安心养伤,我这就走了。”
朱闵青知道他差事繁重,略一点头并未挽留,倒是秦桑把人送了出来,立在廊下,犹豫着问道:“崔姐姐可好?”
“不大好。”崔应节坦诚道,“淋了雨,回去就病了,直到昨天才能下地。我妹子从小到大,就没受到这样的苦,唉,不过也好,总算过了这道坎。”
秦桑狐疑地盯着他:“你知道崔姐姐的心事?”
“我们可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妹!”崔应节笑道,“她那点子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秦妹子,阿娆朋友不多,你可别因为这事和她生分了。”
这话说得秦桑莫名其妙,反问道:“我为什么因为这事和她生分?”
崔应节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急忙道:“是我说错了话,秦妹子莫怪,你有空去看看她。”
心中却叹道:这丫头竟没吃醋,老大,你任重道远,兄弟先替你哀嚎三声……
崔娆生病,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秦桑寻思片刻,说道:“烦劳你告诉崔姐姐一声,待雨停了我就去看她。”
不知老天爷是否听见了,后晌雨势愈来愈小,飘飘摇摇的牛毛细雨洒了一夜,第二日就云散雨收,天空放晴。
秦桑吩咐豆蔻备车,和朱闵青说了句“我去看崔姐姐”便登上马车出门了。
朱闵青默然枯坐,无聊透顶,只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半个多月以来,要么是秦桑过来陪他,要么是他过去找秦桑说话,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人一多半的时间都在一起,有她在,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然她现在不在,猝然而生的空虚感,如同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一样,闷得他透不过气。
朱闵青坐不住了,唤来小常福,“备车,去崔家巷子口。”
小常福不确定似地重复一遍,“崔家巷子口?不是崔家?”
朱闵青不耐烦道:“巷子口!”
小常福一激灵,不敢再问。
大雨过后,京城街巷的积水还没排干净,街面上东一片西一片有不少的水洼。
小常福一路小心赶着马车。
光他小心是不够的,前面横冲直撞来辆马车,速度很快,从小常福身边经过时,不但没减速,那马车夫反而甩了两下鞭花,将马车赶得更快。
哗啦啦,泥水溅起老高,无数的泥点子扑过来,小常福躲闪不及,被溅了满脸满身,泥水顺着下巴往下流,那模样,甭提多狼狈。
再看自家的马车,半面车壁都花了。
对面的马车夫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根本没有下车道声“对不住”的意思。
小常福登时就怒了,扯着嗓子骂道:“狗东西赶着去投胎么?”
一声骂,把那人给骂回来了,“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等着找死呢!”
朱闵青在马车里听得分明,敲敲车壁,“抽他,抽他眼睛!”
小常福得令,二话不说挥鞭就上,一鞭子把那人抽了个满脸花,疼得是哇哇大叫。
却见车帘一掀,露出朱承继略显浮肿的圆胖脸,“太岁头上动土,哼,哪家的恶奴活腻歪了,来人,把他给我绑喽!”
便有两个下人装束的壮汉围了上来。
“谁敢!”冷冰冰的声音自车内传出,声音不大,却透着巨大的威压,令那两人不由自主停住脚步。
朱承继愣了一瞬,随即拍手大笑:“朱闵青,是朱闵青那个瞎子对不对?”
“啊,是我,好巧,郡王爷。”朱闵青慢慢走下车,循着声音望向朱承继,嘴角扯了扯,笑得意味莫名,“我今儿的运气真好。”
风似乎停了那么一下。
朱承继但觉一股寒意袭过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居然生出几分怯意。
转念一想,怕一个瞎子作甚,何况自己今非昔比,是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
今日就要将以往受的屈辱讨回来!
朱承继也跳下马车,踱着四方步走到朱闵青面前,故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他确无反应,遂讥笑道:“朱闵青,你说你一个瞎子,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跑什么,你仇家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心让人一刀砍了你。”
他说话时,朱闵青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慢慢举起,蓦地抓住朱承继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折,朱承继便“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