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件事也很严重。
他回去非找赵相宜算账不可!
下午,赵醒归和苗叔、卓蕴如期去故宫游玩,范玉华一起去了,对卓蕴说,她好久没和儿子一块儿出来玩,上次来北京还是十年前,赵醒归个子才长到她胸口,而现在……
赵醒归说:“对不起,我现在好像还是在你胸口。”
范玉华:“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卓蕴和苗叔在边上憋笑,范玉华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推起他的轮椅:“走了,你这小倒霉蛋。”
赵醒归再也不敢乱吃东西,晚上,范玉华安排吃海鲜餐,卓蕴和苗叔都期待得流口水,赵醒归却只点了一碗海鲜面,要求少油少盐,连个虾都不敢吃,坐在卓蕴身边索然无味地嗦面条。
不过,他晚上还是溜去了卓老师房里做作业,美食尝不了就算了,总得尝尝她的滋味吧。
五月三号,赵醒归拿到所有检查报告,带着他的过往病历,终于见到一位能做神经细胞修复手术的男医生。
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身体指征符合手术要求,又因为他年纪轻,没有任何慢性病,从影像学分析得出,他的确属于不完全性脊髓损伤,所以手术成功后,大概率会刺激到脊髓神经,让细胞有所恢复,也就是说,他的状况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改善。
坏消息是,因为神经细胞的修复,除了能恢复一点下肢的感觉和运动功能,还有很大可能会传导一些不良的信号,比如疼痛、麻木、酸胀……这些感觉,赵醒归以往几乎没有,医生说曾经有病例就是这样,手术成功了,腿有了一点感觉,结果又陷入另一轮痛苦中,腿老是疼,把病人折磨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范玉华和卓蕴光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只有赵醒归一脸镇定,毫不犹豫:“没关系,我愿意做手术,好的,坏的,所有结果我都愿意承担。”
见他如此坚持,范玉华也不纠结了,和医生约定大概的手术时间,初步定在七月初。那时候,赵醒归刚考完期末考,卓蕴又还没出国,她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北京陪伴他几天。
如此一来,这趟北京行算是圆满结束。
五月四号一早,范玉华四人退房去火车站,坐上了返回钱塘的高铁。
卓蕴还是和赵醒归坐在一起,因为票买得晚,范玉华和苗叔都坐在他们后面,没有了范阿姨的“监视”,卓蕴起先很开心,以为她和赵醒归能一路甜蜜回去。
结果却是……赵醒归坐直上身,一路都在小桌板上赶作业。
二中只放两天,赵醒归前一晚才把假期作业做完,向剑又把三号的作业发给他了,赵醒归第二天要回校,不想欠老师作业,只能在路上狂补。
卓蕴躺在他身边无聊地玩手机,玩着玩着泛起困意,歪过头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感觉有人给她盖上了毯子,紧接着,熟悉的气息覆过来,碎发扫到她阖着的眉眼,柔软微凉的唇落在她唇上,还轻轻碾了一下。
只是一个简单的吻,他又回身去做作业了。
卓蕴睁开眼睛,看着他的侧影,悄悄地把右手伸过扶手,手指落在他的左腿上,还挠了一下。
他依旧在专心做题,什么都没发现。
第66章 、“抱紧了,别掉下去。”
假期结束, 赵醒归回校上学,为了防止林泽及其家人再来骚扰,赵伟伦给儿子请了一位保镖, 不进校门,每天随车保护赵醒归。
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 林泽再也没来过学校。向剑告诉赵醒归, 他去找班主任打听过, 学校拒绝了林泽家人提出的休学申请,林泽已经通过会考,学校会给他发高中毕业证, 不管他参不参加高考, 六月以后,林泽就不再是二中学生。如果他要高复,也只能去找高复学校。
校园里没有了林泽的身影, 赵醒归压力骤减,再也不用担心那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 疯疯癫癫地找他求原谅。
饶英在校门口挡车的事也在校内传开, 经过十来天的发酵,舆论渐渐有了变化, 起因是有人去问胡君杰,究竟是赵醒归在说谎还是林泽在说谎?林泽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胡君杰沉默, 想起在走廊上遇见张希婉,短暂的目光接触后, 张希婉仓惶地回过头,匆匆离开了。
对于旁人的询问, 胡君杰以前都只回答“我不知道”, 而这次, 他说:“我相信赵醒归的话。”
就算法律无法给予林泽审判,每个人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学校里还是有人在同情林泽,觉得他不该落魄至此,但更多的人,开始选择相信赵醒归。
向剑的座位又调回赵醒归身边,没有经过班主任允许,是他自己把桌子给搬回来的。班主任看到后气得头顶冒烟,勒令他搬回去,向剑不肯,说已经把爸妈搞定了,同个桌还这么麻烦,又不是搞对象,他就是觉得赵醒归人不错,想和他做哥们儿。
赵醒归进教室后就看到桌边多了个大块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冲他傻笑:“归哥,早啊,北京好玩不?”
赵醒归愣了一会儿,也笑了:“好玩,刚好,我给你带特产了,在车上,中午你跟苗叔去拿一下。”
两个男生已经有一个月没同桌,下课时就聊起了天,赵醒归告诉向剑自己在北京的求医经过,向剑问:“谁陪你去的?你爸妈吗?还是苗叔、磊哥?”
赵醒归说:“我妈,苗叔,还有……”
他转头看向剑,语气里有小小的得意,“我女朋友。”
向剑呆了几秒钟,“嚯”地一声喊,又瞪圆眼睛凑过去问:“你俩好啦?”
“嗯。”赵醒归低下头,抿唇而笑。
向剑托着下巴,去看前排的金筱雪,语气很羡慕:“你圆满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说上话呀。”
可怜的十七岁少年,暗恋人家一年多,连话都不敢和对方讲。
另一边,范玉华和丈夫沟通过后,郑重地考虑起回公司上班的事。
之前赵醒归住院一年多,范玉华每天会去医院陪伴他,后来儿子出院,九月后返校上学,和赵相宜一起朝八晚五地出门,范玉华天天待在家,的确也感到闲得发慌。
她很久没接触公司业务,想要先适应一下,赵伟伦刚好有个分公司在筹备,就让妻子去那边做财务负责人,和总经理一起拉团队,面试招人,评估考察办手续,做好项目的前期准备。
餐桌上,赵醒归吃着菜,竖起耳朵听爸爸妈妈讲工作上的事,看着妈妈又绑起头发,穿上久违了的职业装,眼睛里重新亮起光彩,觉得,这才是他妈妈最美的样子。
从北京回到钱塘后,卓蕴继续去画室练画,还报了一个电脑设计的短期班,算是从最基础的设计软件学起,偶尔还在网上跟着收费教程学手绘板画画,她有基础,很快就画得有模有样。
她的目标很清晰,不管是八月开始的那个进修班,还是现在自己做的一切学习、练习,都是为申请明年秋季入学的本科设计课程而做的准备。那十几幅作品集,她至今没头绪,不是随便搞张素描、水彩就能交差的,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因为没到周末,卓蕴和赵醒归就没见过面,周四晚上,她正在出租屋玩手绘板,卓明毅给她打来了电话。
卓蕴没接,也没挂断,把手机静音后就随它去,卓明毅坚持不懈地打过三、四个电话后,换成了边琳的手机。
卓蕴叹了口气,把电话接起来:“喂。”
那边果然是卓明毅的声音,也不敢发火,柔声叫她:“小蕴,是爸爸。”
卓蕴:“什么事?”
“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呀?”卓明毅化身成一位和蔼的父亲,像是在和卓蕴唠家常,“小蕴,你好久没回家了,什么时候回来一趟?爸爸有事和你说。”
“电话里也可以说。”卓蕴语气很冷淡,“我最近很忙,走不开。”
卓明毅没再说废话:“是这样的,你知道爸爸和靖承的爸爸生意上有来往,我和他之前签的供货合同五月底就要到期了,他们到现在都没和我续签,爸爸公司的业务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他们,这个合同要是不续签,对爸爸影响非常大。”
卓蕴从电脑前站起身,走到阳台上,点起一支烟,问:“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卓明毅呵呵赔笑,“你是我女儿,靖承是老石的儿子,你俩下个月就要订婚啦。老石说了,要等你们摆完订婚宴才和我签合同,到时候我们两家就是亲家关系,合同不签三年,直接签五年,条款也比以前更好呢。”
卓蕴靠在阳台墙壁上,悠闲地抽着烟,听笑了:“你这是光明正大地卖女儿啊?”
“爸爸怎么可能会卖女儿?你真是对我误会太深了。”卓明毅说,“爸爸给你挑老公又不是乱挑,不是我说,靖承真的是我见过的男孩里最优秀的一个。他是有点小毛病,但他条件好呀,条件好的人总归是骄傲的,你自己也很傲,对不对?你现在就是钻牛角尖了,看不到他的好,你仔细想想,爸爸会让你嫁给那种歪瓜裂枣吗?”
卓蕴说:“你把他吹上天也没用,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和他订婚,你公司里的事也和我无关。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我也不会再问你要一分钱。谢谢你养我二十一年,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好好培养卓蘅,现在去给他订个和千金小姐的婚约,兴许还来得及。”
卓明毅:“……”
卓蕴没急着挂电话,有些事逃避、吵架都没用,趁着她现在心情不错,愿意和卓明毅把话摊开讲,卓明毅以往也就会用断生活费、断学费来威胁她,现在,他可以如愿了。
卓明毅终于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
卓蕴:“对。”
“你有没有良心的?卓蕴。”卓明毅动气了,“我养你二十多年,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现在我有困难了,要你帮我了,你和我说桥归桥路归路?你有没有为你妈妈想过?!还有卓蘅!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卓蕴觉得很好笑,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
“你别挂我电话,你好好听我说!”卓明毅开始述说公司里的窘境,不光光是合约到期问题,他之前还因为投资失败而欠了银行一大笔钱,卖房都还不上,老石说愿意帮他做担保,前提依旧是两家小孩顺利订婚。
如果订婚失败,对卓明毅来说就是灭顶的打击,合同飞了,公司将做不下去,他卖了所有房产都不够还银行的债,到时候边琳会无家可归,卓蘅、卓蕴会没钱上学,他们一家四口将过得很凄惨,还要被人嘲笑,背着一屁股债。
而这一切困难,只要卓蕴去和石靖承订婚,就能迎刃而解。
卓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问:“你到底投资了什么,会欠银行这么多钱?”
卓明毅支支吾吾不肯讲。
卓蕴想起前两年的一些事,问:“是去了澳门吗?”
卓明毅默认了,又辩解说,他是被朋友骗去的,只是想为两个孩子多挣点钱,他一开始都是赢的,谁知道后面会一直输?
卓蕴对他已经谈不上失望,只感到心扉寒凉,又为妈妈和外公外婆感到愤怒和悲哀。外公辛辛苦苦打拼来的资产,卓明毅一点儿也不懂珍惜,就那么随意地挥霍殆尽。
卓蕴不知道该说她爸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凉凉地问:“你真的相信,只要我和石靖承订婚,石家就会帮你度过危机吗?”
卓明毅像是看到希望,连声说:“肯定的呀!成了亲家,人家怎么会见死不救?我欠的那些钱,对老石来说不算什么,只要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能翻身!”
卓蕴冷笑:“对不起,你信他们,我可不信。”
卓明毅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老石信誓旦旦地给他承诺,就像吊在毛驴嘴前的那根胡萝卜,卓明毅只能选择相信。
他欠的窟窿很大,除了老石,根本没人能帮他,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女儿和石家小子订婚后,老石一定会帮他,但他能确定,如果两个孩子不订婚,老石就一定不会帮他!
那他就死定了。
到了这份上,卓明毅知道不能骂卓蕴,女儿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得哄着她,求着她,他得想出更好的办法,诱惑她。
于是,卓明毅说:“小蕴,那只是订婚,不是登记,你也不想看到你妈妈和我一起背债吧?你最后帮爸爸一把,爸爸答应你,只要你和靖承顺利订婚……”
他语气讨好,“爸爸就和你妈妈离婚,你觉得怎么样?”
卓蕴:“……”
她感到好恶心,因为她爸的薄情寡义、贪婪自私和厚颜无耻,对话已经进行不下去,卓蕴敷衍了一句:“你先把离婚证拿来给我看,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
说完,她就挂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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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苏漫琴考完托福,给卓蕴打电话:“宝贝儿!我终于解放啦!晚上和kevin一起去喝酒,你去吗?”
卓蕴说:“去!”
她给赵醒归打电话,说这天不去紫柳郡了,晚上要和苏漫琴去酒吧,第二天再去找他玩。
赵醒归期待了一礼拜,临时被放鸽子,闷闷不乐地说:“好,那你去玩吧,别喝太多酒,你喝醉的样子……我挺不放心的。”
卓蕴生日那晚的醉酒让小少年记忆深刻,害怕她会出意外,会被人欺负。
卓蕴笑嘻嘻地说:“放心啦,我很少喝醉哒。”
赵醒归不是很相信,又问:“那明天,你什么时候来?”
卓蕴说:“中午吧,我来蹭饭,我想吃潘姨做的菜了,下午陪你玩。”
赵醒归:“你到底是来蹭饭的,还是来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