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哥你好。”水妹笑眯眯冲他打招呼。
“你好。”如意点点头,立刻对女孩产生喜欢。
尽管他还小,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但第一眼看到水妹就喜欢。
首先小女孩干净,衣服很破旧但一尘不染。
花格子衬衫上没有补丁,裤子也有角有棱,脚上穿一双绣花布鞋。
不用问,那布鞋是奶奶为她做的。
然后是两个羊角辫子特别可爱,甩来甩去,圆嘟嘟的小脸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如意哥你多大?上几年级?”水妹问。
“九岁,上三年级,你嘞?”
“八岁,上二年级。”
“你学习好不好?”如意又问。
“好,我是俺班里前三名,你呢?”
“我学习不好,常常考鸭蛋。”
“没羞没羞,嘻嘻嘻,咯咯咯……。”水妹自豪地笑了。
花儿一样的姑娘,在如意的心里荡起一层涟漪。
第一次跟水妹邂逅,小姑娘的影子就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十年以后,他还能清晰地记起她今天的样子。
“饭来喽,吃饭喽……!”门口传出奶奶的呼喊。
水妹立刻拉上如意的手:“哥,咱吃饭吧。”
“好!”两个孩子手拉手冲进厨房。
雀儿在后面不高兴了,一跺脚:“你俩等等俺!”
饭菜端上餐桌,不是啥好饭,炒辣椒,米汤,蒸红薯,这是石桥镇最普通的家常便饭。
刀疤脸家里不富裕,很穷,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吃饭的时候,奶奶可能受了凉,肚子里有点胀气,忍不住放个屁。
“噗嗤!咕――!”那声音非常压抑,支离破碎,屋子里的味道特别难闻。
面对客人,老人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用筷子敲了水妹一下。
”丫头,不讲究卫生,小姑娘竟然不检点,将来怎么嫁人?”
哪知道水妹急了,立刻丢下碗筷跟奶奶争吵。
“屁明明是你放的,还诬赖人?谁放的谁知道!”
奶奶闻听立刻红了脸,特别尴尬,大家发出一声哄堂大笑。
吃过饭,水妹上学去了,刀疤脸带上如意跟雀儿寻找杜鹃的下落。
三个人从村子这头找到那头,那头又找回来。
他们打听了很多人,可没人知道村里哪个人叫杜鹃。
一直到天黑,如意有点气馁,白了刀疤脸一眼:“你不是说村里进只蚊子也知道公母吗?为啥找不到俺娘?”
刀疤脸立刻解释:“老大,我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再说石桥镇外来工很多,最近开了不少工厂!说不定俺婶子在哪个工厂里打工。咱们一个工厂一工厂寻找好不好?”
“好!”
第二天他们三个就去四周的工厂里找。
附近有制衣厂,砂石厂,预制板厂跟编织厂,所有工厂找一遍,仍旧没有杜鹃的消息。
傍晚回到家,他们更加扫兴。
这时候水妹回来了,问:“如意哥,找到你娘没有?”
“没,”如意失望地摇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娘长啥样子?多大年纪?说不定俺见过。”
“我娘很漂亮,眼睛很大,今年二十七岁,有这么高,头发这么长。”如意一边比划一边说。
“啊!那……岂不是俺们李老师?难道李老师是你娘?”水妹瞪大眼问。
“不会吧?俺娘不识字,咋会当老师呢?”如意也很奇怪。
水妹立刻说:“多半是,你说的跟俺李老师一模一样!明天带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如意立刻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上,水妹领他跟雀儿出门,直奔学校。
水妹上学的地方很远,足足距离村子五里地,石桥镇附近的孩子都去哪儿上课。
一路都是羊肠小道,爬上一座山坡,他们终于看到了学校。
那学校很破,建在一座平地上,没有院墙。
几排房子就是学生的教室跟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操场很大。
一颗老榕树矗立在院子里,上面挂一口大钟。
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男孩推铁环,叠三角,女孩们在跳绳,丢沙包,玩拍手歌。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穿花衣。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梳小辫。
你排三,我排三,三个小孩吃饼干……!”
水妹靠近老师办公室,冲里面大声呼喊:“李老师!李老师!有人找您!”
声音刚落,忽然从办公室里走出一条身影。
如意仔细一瞅,不是娘还会是谁?
那人正是杜鹃,她还是当初那个样子,脸上的酒窝特别明显。
看到她的第一眼,如意楞了,眼泪扑簌簌流下,嘴巴一撇抽泣起来。
看到如意,杜鹃也打个冷战,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娘――!”
“如意,俺的娃啊――!”
“娘!”如意扑过去猛地扎在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儿子!”杜鹃也抱上他,眼泪跟喷泉差不多。
离开三年,如意天天想娘,杜鹃也一直在想着他,他们不是母子却胜过亲母子。
多年的思念,哀怨,渴盼,化作泪水一股脑泼洒,只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如意抱着娘不知道哭多久才分开:“娘,你咋到了这儿,让儿子找得好苦啊!”
杜鹃帮他擦干眼泪:“儿子,你咋来了?你爹是不是也来了?”
“没有!爹没来,我在姥姥家看到你的信,才知道你在这儿,娘,咱回吧……。”如意恳求道。
杜鹃发现儿子已经长大,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没她的腿高。
现在,如意却比同龄的娃足足高出一头,而且虎背熊腰,手臂粗壮,孔武有力,很有王富贵当年的风范。
杜鹃从儿子的身上瞧到了丈夫的影子。
“如意,你咋找到这里来的?”
“娘,如意坐了六百里的长途汽车,又翻了两百里的大山,半路上遇到豹子,还差点被咬死!”
“苍天!你没事吧?娘瞅瞅,瞅瞅……!”杜鹃心疼地为孩子检查身体。。
“没事娘,咱回吧,俺想你,姥姥也想你,爹更想你,他经常在睡梦里叫你的名字。”
杜鹃一听眼泪再次流下,她相信儿子的话是真的。。
王富贵疼老婆,当初小芳离开,他就彻夜难眠,死去活来。
自己离开三年,他必定同样难过,六年的夫妻情,怎么都难以割舍。
但桃花镇已经没了她的立足之地,只能抱着儿子哭啊哭,嚎啊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