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往邵逸那边靠了靠,“师兄,外面雨停了吗?”
邵逸果然没睡,他睁开眼看了床顶一会儿后,说:“停了。”
回答了后, 顾九没说话,屋子里便显得安静了。顾九暂时睡不着, 他双手枕着头, 想了想说:“武溪郡只剩下几个标记点了,我忘记下一个城市叫什么名字了。”
邵逸道:“永平郡。”
“有武溪郡大吗?”
“没有。”
师兄弟俩说着话,虽然都是顾九在问,邵逸却是有问必答。这两日说两人是在冷战又不对, 应该说是别扭,一问一答间,两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正常的相处与交流模式。
但是,顾九唇角不自觉带出来的笑意与邵逸眼底的回避, 都说明着两人之间起了丝并不明显的变化,只待某个契机, 将其催化,然后发芽。
趁着路面还没干,顾九在客栈里又养了两日,直到这次感冒好全后,两人才退掉房间,赶上驴车陷入新的忙碌。
用了几天时间,顾九和邵逸将最后几个标记点清理掉,便朝永平郡出发。
在他们快要到永平郡时,正坐在邵逸身边闲看风景的顾九,瞥见右侧方的小河河岸上站着个人影,只是还不待他细看,那人就在他的视线中忽然纵身跳了下去。
“有人投河!”顾九惊道,然后不等邵逸停车,便直接跳了驴车往那边快速跑去。
跑得近了,顾九看到河面上一个女子正在水里挣扎着起起伏伏。
女子离岸不远,但水却深,手稍微伸过去一点就能把人抓住。不过顾九不会水,不敢贸然下河也不敢随便伸手,他拿出背上的桃木剑递到她身边,催促道:“快,抓住这把剑,我拉你上来。”
那女子呛着水呜咽一声,对顾九的援助视而不见,反倒借着水流往远处漂了点,这下顾九的剑也够不着她了。
眼看着女子就要沉入水底,幸好这时邵逸来了,邵逸甩开手里的黑鞭,卷住女子在水面拍打的手,然后将女子从水里拖出来,并成功拽上了岸。
女子一身湿透地趴在岸上拼命咳嗽,脸上却不见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是绝望地哭了起来,然后起身跌跌撞撞的,竟又要往河里跳。
明显是一心寻死。
这样的,顾九他们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也就不能真的看她去死,只先将人拦着。顾九见对方是个女子,还好生的安慰开导。
邵逸就没耐心做这种事,他直接讲:“像你这种自杀的人,死后会入枉死地狱,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而你溺水而死,你的魂魄意识更会被束缚在冰冷的河底,永生永世。”
顾九也附和地说:“是呀,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不过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正劝着,几人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地呼喊,顾九他们转头,就见一群十几个人慌里慌张地往这边跑。
“巧儿!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的巧儿!”一名妇人边跑边对顾九他们吼道。
顾九赶紧起身,和收起黑鞭的邵逸非常默契地往后一退,离女子远了一点。
女子看到妇人,本来渐渐弱下去的哭声再次提高,声音绝望:“娘!”
“巧儿!”妇人一把将女子抱住,娘俩搂在一起痛哭。
至于跟过来的其他男男女女,则皆警惕地瞪着顾九和邵逸。
顾九解释道:“她刚才跳河自杀,是我们俩把她救上来的。不过她好像真的不想活了,还想往水里跳。”
这些人一听,神色稍霁。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站出来道:“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顾九摆摆手,刚才那场面,这些人凭着第一眼的判断表现出警惕敌意是正常的。既然这女子的家人来了,顾九他们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他将手里的桃木剑重新插回剑鞘里,理了理身上的背包,便向年轻男人拱手告辞。
不过刚转身,这年轻男人又急忙地叫住他们,指着顾九腰间,问:“两位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顾九低头看了看腰间那绘着符咒的布袋,笑道:“我们是云游道士。”
这声落下,包括站在旁边的一干人都惊奇地向顾九他们看了过来。
年轻男人惊喜道:“两位真的是道长,可会抓鬼?”
顾九看了眼那女子,说:“会啊。”
那女子的娘一听,一下子扑过来抓着顾九的两边胳膊,哀求道:“道长,你真的会抓鬼?那求你救救我家巧儿吧,她被一个男鬼纠缠上,逼着她嫁给他啊!”
“被鬼纠缠?”遇上这种事,顾九神情自然变得严肃起来。
年轻男子道:“是的,我是巧儿的未婚夫,我叫范咏臻,那鬼不止缠着巧儿,还想害我与我的家人。”
他们请顾九和邵逸帮忙,便邀他们一起回去,路上,范咏臻便将男鬼的事情告诉了顾九两人。
巧儿全名方碧巧,是附近湖上村的村民,范咏臻也是同村人,是个秀才。巧儿虽是乡村女,但其父是秀才,自小也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其父曾是范咏臻的老师,她与范咏臻乃青梅竹马,自小便有婚约。
就在上个月,巧儿与范咏臻举行婚礼的头一天晚上,方家家里忽然闹了鬼,那鬼是个身形瘦弱的男子,额头上有个血洞,他将方家搅得乱七八糟,不许巧儿与范咏臻成亲,并定下了一个日子,威胁着要巧儿在那之前重新准备好嫁衣和嫁妆,在那天嫁给他。
这男鬼搅乱了方家后,又去了范咏臻家,同样将范家关于婚礼的布置也毁个一干二净,威胁如果范咏臻敢娶方碧巧,便要取他性命。
范咏臻与方碧巧感情甚笃,自然不会因为男鬼一句威胁就妥协。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方、范两家便一起去找了附近有名的神婆回去驱鬼,但那神婆反倒被男鬼吓走,回去还生了一场大病。
之后几天每到晚上男鬼就会出现,总是伺机靠近方碧巧用言语轻薄于她,有时候甚至动手动脚,在方碧巧歇斯底里地抵抗后,便会去范家,将怨恨发泄在范家人身上,为此整个范家都不敢继续待在村里,选择暂住别村的亲戚家里。而方碧巧几次被男鬼靠近,惊惧之下生了病,范咏臻跑遍了周围的道观庙宇,好不容易才求到两个有用的道符,可以杜绝男鬼的靠近,却也没法将男鬼制服。
情况看似僵持了下来,但男鬼无法靠近方碧巧,他却会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或是对方碧巧倾诉爱意。不管方碧巧换多少人家借住,对方始终能找到她,方碧巧晚上根本就不敢睡,被这般折磨着,方碧巧很快就情绪崩溃,几次寻死都被家人拦下来。
眼看着离那男鬼定下的日子只有三天时间,今天两家人又在商量怎么对付男鬼的时候,方碧巧趁他们一个不备就从家里溜出来,跑来这边跳河自尽,若不是顾九他们刚好经过,方碧巧已经变水鬼了。
方家,顾九喝了一口方父倒的茶水,问道:“那男鬼你们认识吗?”
方父摇头:“不认识,之前也并未见过。”
顾九指尖叩了叩桌面,面露沉思。
男鬼曾多次向方碧巧倾诉爱意,顾九从刚才范咏臻叙述中着重问了一下男鬼倾诉时说过的话。男鬼似乎有点神志不清醒,倾诉爱意时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得到的信息不足以让他们拼凑出他生前的形象,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男鬼虽然是忽然出现,但却像是喜欢方碧巧很久了,所以这男鬼至少不是从其他地方飘过这里,惊鸿一瞥后就对方碧巧一见钟情然后才临时起意逼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