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王氏回去后,虽然从屠大宝口里得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叫他吃了,但屠王氏依然不死心,她不怕死地整天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肚子,就希望孩子还在。但天不遂人愿,从屠大家回去半个月后,屠王氏就发现自己身体开始排血。
这是死胎开始自然分娩了,后来血量越来越大,屠王氏死心之下终于找了大夫,只是由于死胎排出体外不干净,体内有残留,后续给屠王氏还带来不少痛苦,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挺大影响,往后再想生孩子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屠大宝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止这点,因为之前屠王氏多要了两个女儿的彩礼钱,准备用来养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虽然不至于彻底得罪两个亲家,但亲家对屠王氏临时加价的行为十分不喜,连带着对刚进门的儿媳也不喜欢。因此又导致屠王氏两个女儿慢慢恨上了自己的父母,一年里基本就春节会回娘家一次,寻常时候对屠二夫妇是不闻不问。
在这个时代,百姓们真正信奉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要帮衬娘家,除非婆家大度,不然只有偷偷的,偷偷儿的又能补偿多少呢?没了儿子的屠二和屠王氏未来能靠两个女儿的时候很少,基本算是老无所依。
不过这些都是与顾九他们再无关系的后话。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眼看着就进入了十月,他们的师父方北冥的生辰要到了。
这种日子,虽然是分割两地,但他们的师门上下都是要一起聚一聚的。怎么聚呢,顾九和邵逸借阴间道去酆都成,在师祖爷方泰和的面摊子与方北冥汇合,他们师爹裴屿和师叔祖都会来。
方北冥生日这日晚,顾九提前去酒楼打包了些饭菜各两份,又买了两壶酒,然后装进一个木盒里,在外面贴了张符纸。这些饭菜是活人吃的,也带着会被阴物察觉的阳气,他们走阴间道需要屏蔽一切生气、阳气。
夜里的酆都城还是那么热闹,顾九和邵逸到酆都城时,正好看到靠在城门口说话的方北冥和裴屿。
顾九脸上带出笑容,快走两步,“师父、师爹。”
方北冥也笑了笑,接住跳过来的小徒弟,伸手捏了捏顾九的脸,“长胖了啊小九儿。”然后又一脸慈父的模样扯了扯邵逸的脸。
顾九搓了搓脸颊,笑着将木盒递给伸手过来的裴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这是他和邵逸特意给方北冥准备的,他俩不缺钱,相反几次找来的雇主都是有钱人,给的酬金都不少,他们给了方北冥一袋子,身上还余有不少,够他俩过一段时间了。
“你俩长大了,都能养师父了。”方北冥没客气地将袋子接过去,感慨地说道。
裴屿笑了笑,岂止养师父,上次这两个小子还托其他阴差给他们三个在阴间的长辈送来不少阴钞,够他们花用好久了。
一行人到了方泰和摆的面摊子,摊子前挂着个今日休息的牌子,方泰和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倚在摊子前唯一的一张小方桌,正和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吵嘴。
那白胡子老头,就是裴屿的师父,顾九和邵逸的师叔祖裴道恒。
方泰和正在嘲笑裴道恒的算盘落空,裴道恒一脸不忿地时不时反驳一句,两个老的吵得不亦乐乎,看到顾九和邵逸,两人顿时将吵架的事儿抛在脑后,喜滋滋地迎了上来。
这一路因为裴屿身上带有阴差特有的腰牌,凡注意到的鬼物们老早就躲远了。顾九将饭菜摆出来,将其中一份祭祀给裴屿三人。小小的方桌,顾九和邵逸挤一张凳子,小弟蹲在顾九的膝盖上。方北冥和裴屿挤一张,方泰和和裴道恒各自坐一张。
虽然生死相隔,但一桌人齐聚,就好像和活着时没什么两样。顾九他们来找陈银铃那次,方泰和不是说裴道恒整天绕着个新来的小老太太打转么,这次顾九就好奇地问了下进展。
裴道恒顿时一脸苦闷,幽怨地看着顾九:“小九儿,你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方泰和幸灾乐祸地大笑,“别提啦,那小老太太和已逝的夫君感情深呢,人家夫君死了多年一直在下面等着她呢,这不老两口又在底下团圆了,可把他给伤心坏了。”
“呸!谁伤心了!”裴道恒气呼呼地抢走方泰和准备夹走的猪蹄。
“哎,说不过就抢东西,你不是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么!”
裴道恒大口地咬着油汪汪的猪蹄,得意道:“我已经死了,不用再忌口了。”
吵吵闹闹地吃到最后,免不了提一提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提到这个事情,就不由说起当年最后那一战,三人的伤亡,和最后孤单留下的方北冥。
裴道恒愁闷地灌了一口酒,愧疚地对裴屿道:“早知道会这样,师父就不该拦着你们两个……”
顾九夹菜的手一顿,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
因为师爹已经不在人世,这对师父来说是伤心事,所以顾九从来不会问师父他们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就连跟着方北冥最久的邵逸他都没问过。他一直以为两人生前就在一起了,他当初还觉得奇怪,好像他们师门对同性相恋这回事十分开通,原来在他们死前,师父和师爹曾遭遇过阻拦。
与死亡相比,同性相恋这种事完全不算什么事儿,即便他们时不时还能再相见,但到底不一样了。
第64章 醉酒
聚会到最后气氛有点沉闷, 但再愧疚过去已经无用,最重要的就是过好当下。
顾九他们在酆都待在很晚, 才与方北冥他们告别,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过子时,邵逸直接去客栈后厨提热水, 顾九则上楼,将提回来的木盒和没有喝完的酒放在桌上。
顾九刚从外面回来,现在身体冰凉,他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是凉的, 想了想,把酒壶打开, 倒了一杯白酒, 准备喝点激点热气出来暖暖身子。
顾九会喝酒,而且属于千杯不醉的那种,喝酒对他来说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酒壶盖子顾九顺手放在桌边,他喝完一杯, 刚把第二杯倒上,眼角余光瞥见小弟偷摸走过来,跃跃欲试地对盖子探出了魔爪。
“又调皮啦!”顾九连忙放下酒杯,伸手阻止了小弟, 在它脑门上揉了揉。
恰好这时门被推开,邵逸和小二一人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 顾九连忙放开小弟过去帮忙。
邵逸将水倒进浴桶,他知道顾九刚从外面回来正冷,对顾九道:“你先洗。”说着提着空桶转身,去提他等会儿要用的水,不过他洗澡向来只洗冷水澡。
邵逸出去后,顾九转头就收拾衣服绕进屏风后面泡热水澡去了。
趴在桌上的小弟扭头看看自家崽子的方向,再看看被崽子遗忘在桌上的那杯白酒,它凑过去嗅了嗅,然后猛地往后退,换了个位置趴得远远儿的,看着酒杯的眼神带着警惕和嫌弃。
等邵逸再次提了水上来,额头浸出了微微薄汗,他听着屏风后面师弟撩出来的哗哗水声和他悠闲哼着的小调声,视线从屏风上收回来时看到了桌边的那杯酒。
但邵逸以为那是水,他以为是顾九特意给他倒的,知道他会热会想喝水,所以他想也不想地,端起那个杯子,快速凑到嘴边仰头一口闷下肚。
小弟仰头佩服地看着邵逸,觉得告状精还是蛮厉害的。
喝完了,邵逸才察觉出不对,他连倒了两杯凉茶喝下去,但此时已晚了。
舒舒服服泡完热水澡的顾九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就见他那冷面师兄一脸酡红地坐在桌边,小弟蹲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对着他看上看下。
“师兄?”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弯着腰凑近,他从邵逸身上嗅出了点酒味,目光略过旁边空空的酒杯,顿时想起之前他倒出的第二杯酒好像没有喝?
“坏了。”顾九一拍额头,他们师兄弟两个,他是千杯不醉,但邵逸却是一杯就倒的。自从邵逸知道自己这样不耐酒,之后再没碰过一次,包括之前的酆都相聚,他也是一滴酒也没沾口
师兄弟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特性,还是以前在道馆时,山下有村民成亲请他们去吃酒发现的,他们两个小孩被热情的村民灌了一回酒,当天邵逸也跟现在这样,木木地坐着一动不动,叫啥都没反应。
顾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邵逸的脸,果然见他毫无反应,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要往常早开始瞪他了。
邵逸那次醉酒还是几年前的事了,顾九知道邵逸只是醉了,睡一觉就好,所以现在也不像曾经那样慌张,相反觉得邵逸这样还挺好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