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人正是当地官衙主事之人, 他昨夜被一群鬼轮番托梦, 眼下青黑,显见并未睡好。他看到顾九他们这一院子的人,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问:“昨夜, 可是此地之、之人托梦?”
鬼魂们将事情始末在梦里就与这位主事人说清楚了,顾九只点头道:“正是,尸骨在村后的一个土坑里,想必大人已经清楚了。”
主事人神色变幻, 留下几人处理这些人,自己则又带着几人去村后。
与主事人同来的, 都是一脸小心翼翼,他们来时便听自家大人透露过一些,其中涉及到一些神神鬼鬼的事,可玄乎了。
不多时,主事人回来了,同去的所有人都面色发白,他们来时就带了几个麻布袋子,去时空荡荡,回来时却已被装满了,除此之外,还抬着一具尸体。
留在院子里的这些同僚,更加不敢大口出气。
看到男人的尸体,老太放声大哭,老丈看来对此结果早有准备,神色并不怎么痛苦。
顾九告诉主事人房子里还有十几个刚解救出来的村人,又拿出一袋银子,连同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小孩一起交给主事人,“待此事审查完毕,烦请将无父母照顾的孩子送去孤独园。”
这些小孩中不少父母都要受罚,哪怕判刑年数不多,但目前也照顾不了他们,他们只能暂居孤独园。
主事人接过钱袋,银子不少,但他没那个胆子昧下一丝一毫。他原本是不信鬼神的,可昨夜众鬼排着队来托梦,今日入村后所见一切竟能对上,顿不敢再大意。他从昨夜的梦境中得知眼前这两人是法力高深的仙长,忐忑开口:“两位……”
顾九笑着打断他的话,“该说的,昨夜已在梦里交待清楚,大人还有什么疑问?”
主事人看出他们不想多谈的架势,识趣的住口,想让他们协助调查的话都被咽了回去。神鬼之事也无从着手调查,受害者也都死去四年,证据都湮灭在了时间里头。且,他现在也不敢得罪这些能与神鬼沟通的人。
于是就这样,顾九和邵逸送这些人出村。待审问过这些村民后,当地官衙还要给受害者家属带信来认回尸骨,他们还有的忙。
尸骨都被带走了,顾九和邵逸在这个村子里又停留了一晚,给那些鬼魂们时间,他们怕家人认不出自己的尸骨,所以再次托梦,让官衙的人将自己的尸骨找出来,备注上详细的信息,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被顾九他们送去了地府。
之后顾九二人离开此地,跟着地图上的路线找到就近的小镇,找了家客栈歇下。
顾九他们自己用的伤药,都是顶顶好的,擦着这些药,邵逸脸上的伤口没几天就落疤,还有浅浅的痕迹,再擦几次药就会消失。至于顾九的内伤,调养几天也就好了。
自那日一吻,两人终是像开了窍,白日里不好意思,晚上熄灯后,就忍不住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当然两人都长了记性,要亲亲小嘴前,会先叮嘱小弟,带着小山魅们不准往这边瞧。
然后亲的时候,还要整个缩在被子里头,每晚上小弟就蹲在桌子上,时不时扭头看一下,总忍不住担忧地想,好怕崽子被闷死啊,躲在被子里咕涌就那么好玩吗?
这日晚,顾九和邵逸躲在被子里咕涌完,搂在一起缓缓睡去。小弟带着四小只从桌上跳到床尾,熟练地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然后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眼睛也渐渐闭上。
一阵冷风吹响门窗,桌旁的凳子上忽然多了个人,他坐在那里,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个少年人,眼神意味深长。
小弟警觉地睁开眼,它抬头看了看,见是熟人,便又放心地趴了下去。
被注视的感觉很明显,邵逸睁开眼的时候,裴屿已经坐了一会儿了,他还给自己倒了杯已经没有温度的茶水,嗅了嗅味道。
“师爹……您怎么来了?”
裴屿的气息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所以邵逸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他看到裴屿后,想起身,但是立即发现顾九的脑袋还躺在他心口上……以前两人还只是单纯的师兄弟时,顾九睡着睡着就要往他怀里滚,更别说他们现在的关系了,几乎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顾九还有一只手绕过他胸膛搭在他肩膀上,被子下还有只腿卡在他的大腿之间。
邵逸脸又不好意思地红了,他面色尽量镇定地推了推顾九,“小九,师爹来了。”
因为邵逸的动作,顾九本来就将醒未醒的,听到邵逸的话,在脑子里缓了两秒,然后一个激灵,撑着邵逸的胸口一咕噜坐了起来。
裴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忘记跟我们说了?”
顾九瞄一眼邵逸,捏着耳朵尖尖,“就、就师爹您看到的这样呗,我和师兄在一起了。”
“在一起?”裴屿挑眉,“你俩是一对儿了?”
顾九一张脸充血了似的,垂着头点啊点。
裴屿严肃了神色,“邵逸。”
邵逸来不及下床,直接正襟危坐,看着裴屿,看着面无表情,但熟知他的人知道他这是紧张了。
裴屿看邵逸这样,想了想,最后叹息一声,转而问顾九:“小九,是不是你师兄哄骗你的?”
“没有、没有。”顾九慌忙摆手抢着说,“我、我是自己喜欢师兄的……”
“你还小……”裴屿说。
“我不小了。”顾九说,“转年就十七了呢。”这年纪,放这里早恋都不算,能当爹的年纪了。
“师爹。”这时邵逸开口,他神色认真,也没说多花哨的话来安裴屿与顾九的心,只说:“我会对小九好的,一辈子。”
“师兄,我也会对你好的。”顾九小声跟邵逸补充,“一辈子。”
邵逸看着顾九,顾九看着邵逸,眼神黏在一起撕不开了。
裴屿捏了捏额头,“行啦,知道你俩情比金坚。我就是来通知你们,今年我借了路牌,你们可以借阴间栈道,回道观过年,你们师父今年应该得空。”
“真的啊?”顾九欢喜道。
裴屿点头:“真的。”
看着两个小的被窝里偷偷摸摸拉起的手,裴屿说:“你们俩这事儿,等过年相聚时,自己跟你们师父说。”
离过年只有半个多月了,方北冥也就晚一点知道,顾九和邵逸道:“我们明白。”
裴屿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的,说完了,与其留在这里看他们黏黏糊糊,还不如快点回去搂自己的爱人呢,将路牌交给两人,裴屿赶紧走了。
顾九看了看手上的路牌,漆黑一块,裹着阴气。
顾九他们可以借阴间道,但只能借特定的,比如去往酆都的。
这路牌是阴间阴差们专用的,一种能迅速缩短阳间道路距离的法器,正是因为有了它,所以阴差们不论身在何地,只要受了召,就能很快出现。
顾九他们只要有了这个路牌,即便与道观相隔千里,通过阴间栈道也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回到道观。顾九入师门这么久,只见过几次,都是他和邵逸刚留守在道观那几年时,因为年纪还小,方北冥不太放心,借来回来看他们时用的。
顾九挺思念方北冥的,虽说一直喊的师父,但在顾九心里就是他第二个爹。他装好路牌,因为半月之后的相聚有点小兴奋,躺在床上暂时睡不着,问邵逸要不要买点东西带回去,反正是抄近路。再说,道观里还住着个包富贵呢。
邵逸就说,可以带,但也不用太多,带点道观小镇没有的东西便可,之后缺什么再去买。
两人没睡意,说着说着,你看我、我看你,就拉过被子盖住头,又凑到一起咕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