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程一口气跑到村边公路上,这才回头惊惶地张望:楚江童正在远处画画,并无其他人。
咦?怪了,那刚才又是谁打了自己一下?
最让人恐怖的就是看不见的“敌人”啊!
突然,一股邪风扫荡而来,卷起一团团尘土,周围一片浑黄。
啊,天哪!田之程双手抱头捂脸,好久没敢睁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睁眼细瞧:一片清灿如饴的阳光,刚才那浑黄的尘土荡然无存……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敢再回家,而是向不远处的板房里喊了几声。
这时,司机急急跑过来,以为镇长出了什么事,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吓了一跳。
“镇长,有什么事?”
“啊!没事,我们回镇上!”田之程没敢说刚才发生的事。
楚江童见田镇长的车开远了,这才冲古城岗子下的陈凤娇怒斥道:“你呀你,怎么这样?你偷袭田镇长做什么?”
陈凤娇有点不服气:“哼!那天,你在派出所时,他就没说过什么好话,这人和他爹一个德性,没把人往好处想,我就想教训他一下……”
眉月儿站在一边,觉得挺尴尬。她想,刚才幸好楚江童情急之下以灵悟之气营造“邪风”假象,否则,田之程会被吓坏的,而且让他一旦看到楚江童在其身后,定会引发误会。
“陈凤娇,那件事,根本不能怨人家,再说田乔林当时精神恍惚,能怪他吗?如果换做我,也会和他一样的,就连我爸爸,当时我们把他从水里拖上来时,他的目光也很特别……”
“我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他举报的我和卓文韬……”
“唉!陈凤娇,本来我以为你已经心境坦然了,没想到,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们过去犯下的渎职罪,还用得着他去举报吗?纵然他不举报你们,你们的良心能安然?”
“这……”陈凤娇坐下来,无话可说。
“凤娇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多积善行,别再铸怨!”楚江童动容地说道。
眉月儿拉着陈凤娇的双手:“凤娇姐,你还是来山上的草房里和我们一起住吧!总是这样风餐露宿的,太受苦了……”
陈凤娇摇摇头:“眉月儿,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我能照顾好自己。今年,我儿子就要毕业了,下半年便回国,真不知,家里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怎样过下去?”
眉月儿长叹一声:“凤娇姐,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善待自己,别让他无依无靠!”
楚江童收拾起画夹,诚挚地望着她:“凤娇姐,如果在外边跑累了,就回来吧!我们随时欢迎你!”
陈凤娇点点头,泪花点点。
“刚才,我也只是一时冲动,本来并没有打算袭击田之程,我本是怀着一种羡慕心态来偷偷欣赏你们俩的,没想到,他来了……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听你们的话,做个幸福快乐的女鬼!其实,这世间太值得我留恋了!”
“是啊!你有个出色的儿子,丈夫不用几年也会出狱,将来有一天,你会和我们一样,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的……”
陈凤娇仰头望着蓝天,长舒一口气:“是啊!如果没有这种期望,我也早就不存在了,直到今天,才终于悟到,人的一生之中,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却与钱无关,只有把钱看得至高无上的人,才会认为幸福和快乐是由金钱主宰,就像我们,如果安安心心的工作,不生贪念之心,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眉月儿劝慰道:“凤娇姐,你我同为阴世之鬼,应该更能想开些。有些事,只有失去后,才会倍感珍惜。不过,到了今天,你也不必再惭愧懊悔,从现在开始,同样会过得快乐。幸福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计算的。快乐,哪怕只赐给我们一天,也要珍惜啊!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与它们相比,不算是幸运吗?”
楚江童望着这两个女“人”,内心无限感慨:一个古代女子,一个现代靓姐,不同的遭遇,让她们在这种特殊的时空中对接相识,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与幸福啊!自己的眉月儿,已经由一个古代女鬼幻变为现代色彩浓厚的“人”,她与自己的朝夕相处,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应,而且连语言也渐渐相融,更别说她的真诚情愫了。
自己与眉月儿,虽然没有锦衣玉缎,珍馐佳肴的生活,但一样幸福并快乐着。
陈凤娇临辞别时,与眉月儿紧紧拥抱在一起。看来,她真正的转变,应从内心开始。
楚江童默默地站在一边,望着这两个女鬼,心暖如春。
古城遗址正以崭新的面貌呈现于人们面前,一处处建好的楼房,像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年轻人一般,迎着希望的阳光,显得矫健威武。
那些待建的楼群,已经开始挖掘地基,工程机械隆隆的响声,粗亢而倔强。
从城里又调来大批的建筑工人,叮叮当当地忙碌,彻夜不眠,让村里人感到有种莫名奇妙的踏实与安全。因为古城岗子带给人们的神秘传说,的确太恐怖。
巨型石棺就在新楼区的中心。
建筑公司的几个经理来看过,他们并不清楚这是一座什么。也许,他们只将它看作是一座毫无意义的障碍物。
楚江童曾经与几个经理有过一次并不长的交谈,或是提醒。
“这个石棺不能动!”楚江童挡在石棺前,手指轻轻拂动于石棺顶面,目光坚韧。
“什么?这是个石棺?”一个忘了刮胡子的副经理,表情中明显地带有不屑。
另一个经理则凑近石棺,反反复复看了一下,拍拍手上的尘土:“年轻人,鬼片看多了吧!这就是一块巨石!哈哈哈……”
“这是什么不重要,你们真不能动!”楚江童异常坚决地说。
经理们面面相觑,尔后哈哈笑起来。
楚江童见他们根本不屑一顾自己,只好悻悻离开。
眉月儿跟在身后,不无担忧地说:“小童,要不要阻止他们?”
“我们阻止不了的!”
楚江童决定找田镇长,但是,田镇长的电话根本不接,再说,他自从在古城里被陈凤娇袭击之后,就几乎没再来过。楚江童想到田之荣,让她约见田之程。
田之荣很痛快地答应了。
她开车接上楚江童,径直去了田之程在城里的家。
田夫人苗秀菊很热情,田之荣与她聊得挺投机,也许是出于面子,更或许对于妹妹田之荣的到来,田镇长也挺热情。楚江童隐隐觉得,他的热情之下还有一层内容:田镇长对妹妹田之荣与自己的关系心存戒备和不安。
楚江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田镇长想了一会儿:“噢!巨型石棺,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文物嘛?也没有个棺文标记什么的,应该不至于你说的那么恐怖吧?石棺里有什么?不会就是一块实心巨石吧……”
这一次交谈,没起任何作用。
古城里的工程按计划有序进展。
村里人似乎更不喜欢这巨型石棺,希望快快将其挖掘填没。
楚江童望着有些蛮横的挖掘机,束手无策。他明白,此时此地,任何人的阻止,都只能变成毫无根据地荒唐笑料。因为,没有谁真正把巨石当作可怕的石棺,至于那些深夜的老妪咳嗽,以及以前人们试图毁掉石棺时所造成的伤害,早已淡忘了,或是产生了怀疑。
“怎么办?”眉月儿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我去阻止挖掘机,不然,会引发更大的阴世报复!”
“眉月儿,我不是没想过去阻止,恐怕根本不起作用,我们阻止了这一台,另一台会继续,唉!”
楚江童说的不无道理,一个人的力量阻止不了大势。
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
楚江童和眉月儿心里略微有些庆幸――明天若大雨继续,工地便会歇班。
然而,这仅仅是暂时的庆幸,天晴了,工地还会继续。
这一场雨来的较为怪异,本是繁星满天的晴朗夜空,顷刻间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地仿佛要坠下来,瞬时,倾盆大雨飞降如泼。
楚江童和眉月儿没法入睡,心里惶惶的,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异。
村子里静悄悄的,人们不像过去那样急切地盼望下雨,因为种田已经不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爸爸和妈妈正在看电视,俩人唠唠叨叨,自从爸爸出了那件事之后,妈妈将他当作孩子看待,处处哄着他,也许他们直到今天才真正感受到,快乐与生命之间的密切联系吧!
如今,连自己也搞不明白,古城中的巨型石棺内究竟潜藏着怎样的秘密?如果,不去惊动它,里面的“老妪”会永远地静静栖候吗?
如果……没法想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