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昨天在高铁上遇见这人,她对他完全是陌生的,甚至在婚礼上遇到她,她也是陌生的。那么这一刻,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竟觉得无比熟悉。
虽然在她记忆里,她对他全无印象。可是这一刻的熟悉感是由内而外侵袭而来的,她的感觉不会作假。
她应该可以相信他就是自己的师兄了。
下午一点多,太阳最是暖和。一条条光柱被光|裸的枝桠割裂,细碎的阳光破窗而入,尽数都照在了初羡身上。
初羡有些犯困,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她把车子开出机场停车场,她收到了对方的微信好友请求。
她想起临走时傅枳实从她那里要走了她的手机号码。
没想到这会儿就加上她的微信了。
这是初羡的新号码,微信也是新注册的。好友列表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人。
失忆以后,忘记了所有人,以前的那些朋友同学一个都没联系,全断了。
她和外界的牵连也被迫重塑。
初羡纤细白嫩的手指停留在微信界面上,僵持了近一分钟才点了通过。
她隐隐有预感,这个半道上冒出的师兄会让她接下去的生活变得不一样。
不过她安慰自己,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定大纲的时候女主更惨,后面想想还是不愿意虐她,就这样让她活得轻松自由点吧。对于那些心底有伤的人来说,遗忘反而是一件好事。
第26章 第25味中药
第25味中药
贺景锋的生意大头都在青陵, 这几年也都住在青陵。他在堰山买了别墅,弟弟贺明谈如今也在青陵第一小学读四年级。
参加完沈家的婚礼,一家人当晚就回了青陵。
婚礼上初羡跟着长辈见了不少精英, 其中不乏家世显赫的富二代。单论颜值,自然也有帅气惹眼的小哥哥。
可惜有印象的寥寥无几。
赵兰英问起初羡对谁印象好,她可以私下找人牵线。然而她却是连那些人的脸都没记起来。说句实话整个婚礼她压根儿就不在状态, 傅枳实完全搅乱了她的心情。
初羡没心思应付母亲,随便敷衍两句就回了三楼自己房间。
她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三楼就住了她一个人,其余的房间都是客房。因此这一整层空间都属于她。
虽说空荡, 可却自由。
赵女士不了解女儿的喜好,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粉色系。差人将初羡的房间装修地粉粉嫩嫩的, 满屋子的洋娃娃堆在一起。
事实上初羡一点都不喜欢粉色。大概是骨子里就缺乏少女心, 她压根儿就不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
开始不适应, 住了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性格使然,她不善于开口向别人提要求, 只能自己慢慢适应。何况住在贺家,她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室内点一盏小台灯, 晕暖昏黄的光束静悄悄地照亮四周。灯罩是白底青花的纹路,顶部刻几只细小的蝴蝶,在朦胧的光影下振翅飞翔, 栩栩如生。
这盏台灯是赵女士诸多审美中最深得初羡心意的一件物什,旁的都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盯着这几只蝴蝶发了会儿呆。
窗帘拉了一半,夜色犹如一头打盹的巨兽, 懒洋洋地匍匐在上方。
周围寂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初羡的房间正对着后院,院子里种了一棵樱桃树,光秃秃的枝桠上零星挂几片枯黄的叶子。此刻正迎着刺骨的寒风,瑟缩摇晃。
自从车祸以后, 她被母亲接到贺家住。她就时常有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枯坐着,对着后院这棵樱桃树冥想。
其实很多时候又想不出什么。
这半道上冒出的师兄,让初羡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原来那个手机在车祸现场报废了,里面所有的信息都没找回来。她现在这个新手机的通讯录空空无也,能联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她完全不知道该找谁去打听傅枳实的情况。
想了半夜,后面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然后初羡做了一个梦。她居然梦到了傅枳实。
梦里两人一同沿着浪江散步,十指紧扣,一路有说有笑,姿态亲昵。是情侣,好像也是夫妻。
远处山峦之间,日头西沉,彩云掩映。黄昏薄暮,苍苍茫茫间,暮色一层深似一层。
浪江波平浪静,轮渡照旧来来往往。江面中心远远映出一个小小的角,若隐若现。
临江值了一整排柳树,柳枝自然垂下,好些入了江水,给平静澄澈的水面送去几分绿意。
男人的手宽厚有力,温暖有力。握住初羡的手,她只觉得安心。
他们慢腾腾地往前走,似乎由黄昏走向黑夜。说说笑笑,话题从未断过。
她絮絮叨叨,他安静地听着,偶尔才会回应两句。
他的眼神始终温柔,是一面宽阔包容的湖水,巨石掷湖,竟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是一面湖水,他是温柔本身。只要有他,哪怕一点点就好。”
初羡在梦里这样想:哪怕此刻生命终止,她也认了。
这是一个美梦,初羡笑醒了。
醒来那刻,内心平静。
再闭眼回想一遍梦境,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梦到傅枳实?在昨天之前,她对这个男人毫无印象。他如何会入自己的梦?而且还是美梦,梦境那般甜蜜温馨。
在那段她所遗忘掉的过去里,她和他究竟有多少交集?这师兄师妹的情谊又是否深厚?是不是除了师兄师妹之间的感情,还有别的?
初羡一头雾水,通通不得而知。
她靠在床头静坐片刻,待意识清明方下床。
踩着毛绒拖鞋走到窗前,伸手一把扯开窗帘。原以为会是个艳阳天,日光和煦灿烂。殊不知晨起天色阴郁,寒风中雪片乱舞。
下雪了!
这是2020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青陵这座江南城市很少下雪,可冬天的湿寒却半点不少。
初羡隔着透明的玻璃远眺,无数高楼大厦的尽头就是堰山大桥。
雪看着不大,后院的樱桃树上居然神奇地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就是这点雪,硬是让这棵本就枯败光.裸的老树生出了几分生机。
初羡兀自站了一会儿,母亲赵兰英便来敲门了。
她走去把门打开。她晚上睡觉习惯锁门。
赵女士穿休闲的家居服,手里端一只小托盘,上面是面包和牛奶。
“来羡羡,把早餐吃了。”她把早餐放在书桌上。
初羡说:“您先放着,我刷完牙马上就吃。”
“今天下雪了,外面特别冷,你就待家里别出门了。我上午要去给阿谈开家长会,没那么快回家,你一个人在家锁好门,注意安全。”
“您别总把我当三岁小孩,这些我都知道的。”
“你车祸刚好,我不放心你。”
“妈,你坐会儿,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赵兰英被初羡拉住胳膊往床沿坐下,“什么事呀?你说,我听着。”
“妈,我想出去工作。”
初羡觉得自己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独立工作了,没必要再继续待在家里了。
她和母亲沟通,表达了自己想要出去工作的想法。
赵女士安静听完,轻声说:“你想工作可以,我让你贺叔叔替你安排。”
初羡:“妈,我想自己找,我总不能事事都靠贺叔叔吧?”
赵兰英不以为意,“你贺叔叔是自己人,怕什么?”
她这一次非常坚持,语气坚决,“工作我想自己找。”
赵兰英:“你还想当医生?”
“我就是学医的,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我不当医生岂不是浪费?”
“我不同意!”赵兰英脸一冷,“一个女孩子当什么医生?找个轻松点的工作不好吗?你就算不工作,我跟你贺叔叔也能养得起你!”
“妈,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义务没错,可我不是贺叔叔的义务啊!人家没义务养我一辈子啊!我总归还是要独立的。”
“你贺叔叔对你不好吗?你出事以后他忙前忙后,四处打点,替你安排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给你看,打点你爸爸的旧疾,安排你奶奶,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哪样不是亲力亲为?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没说贺叔叔对我不好,您别曲解我的意思。就是贺叔叔对我太好,我才不能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我不想一辈子依附你们而活,我想要独立。我失忆了,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是一直这么依赖你们。但是现在,我的确不愿意一直躲在你们的羽翼之下的,我渴望自由飞翔。我现在忘记了自己学医的初衷,但是我想既然我当初决定学医,就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想在这行干到底的,半途而废定然是不可能的。”
本意是心平气和跟母亲谈,可到头来还是硝烟弥漫,剑拔弩张的。
虽然在贺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母亲悉心照顾她,贺叔叔对她客客气气的,弟弟贺明谈也愿意亲近她。可在初羡心里,她还是觉得不自在,跟这些人相处总有陌生感,那层隔阂始终存在。
听说她过去是和父亲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车祸以后才被母亲接到贺家住的。或许这才是她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家的原因吧。要想让她当一只米虫,不工作,混吃等死,她定然也是不愿意的。
听女儿提到了过去,赵兰英沉默了。初羡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这段人生她一直都是缺席的,她从未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她唯一履行了母亲的职责的就是女儿出车祸以后的这半年,她丢失了记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自然也就忘记了母女俩势如水火的那段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失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亲自照顾她。
她在女儿的人生中缺席了太久,也知道初羡这些年过得尤其艰难,过早就承担了起了生活的重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可以弥补女儿,她自然加倍对她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她希望初羡生活地无忧无虑,幸福美满,总是尽她所能给她最好的。却忘记了她是不是需要这份过度的关爱。
赵兰英终于做出了让步,“那你自己先找找看,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就跟你贺叔叔说。”
初羡面露感激,“谢谢妈妈。”
赵兰英离开房间后,初羡麻溜洗漱,然后解决掉早餐。
牛奶还剩一半,初羡放在一边,打算过一会儿再喝。
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仁和堂的微信公众号。
简单浏览了一下首页的招聘信息。仁和堂近期确实在招聘医护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