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柳至秦看着前方的车流,过了许久才问:“花队,当年你们在执行任务时,有人牺牲吗?”
一直平稳行驶着的车忽地一刹,柳至秦警惕地侧过身,“花队?”
花崇抿着唇,继续向前开,声音沉了几分,“抱歉,想到了一些人。”
“对不起。”柳至秦蹙眉,“是我唐突了。”
花崇叹气,“牺牲是少不了的,我们每一个在那边待过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准备。但牺牲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同生活的队友,这接受起来就很困难。”
柳至秦沉默地听着。
“有的人只和我打过照面,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有的人是和我同组的队友,‘走’之前,我们还争过牛肉红烧着好吃还是爆炒着好吃。”花崇抿了抿唇,“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那你……”柳至秦情不自禁地出声,险些说出那个深埋在心中的名字。
“嗯?”花崇略一斜眼,“什么?”
柳至秦暗自长叹,“没什么。抱歉,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花崇嘴角微扬,“偶尔想想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活着的最后时刻,是我们陪伴在旁。如果连我们这些人也忘了他们……”
车拐了个弯,花崇道:“不说这个了。”
剩下的路途,车里只剩下音乐的声响,两人各怀心事,近乎默契地沉默着。
春天的夜温柔而沉静,柳至秦端了个矮脚凳坐在阳台上,将上午买的石斛移栽到花盆里。
他背对月色,眼里几乎没有光,衣袖挽至手肘,露出筋骨利落的小臂。
半小时后,他给三窝石斛全部移好了盆,打扫干净地上的泥土,将石斛们放在月光下。
在民间,石斛有一个别名,叫做“不死草”。
他从不迷信,知道兄长不可能再活过来。种几株石斛,不过是留个单薄的念想。
“哥。”他目光像冰海,没有温度,却波澜不息。
那些人沉寂多年,如今终于在洛城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寻,居然在无数黑影中看清了一张脸。
是花崇。
他不愿意相信花崇与兄长的死有关。
数年前,他脸上涂着厚重的迷彩,第一次见到花崇。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温柔又闪耀,只一眼,就落进了他心底,经年生辉。
蛛丝马迹陡然间成了天罗地网,他轻捏着石斛的叶片,指尖随着心跳而颤动。
花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全副心思都扑在案子上,无暇他顾,今日偶然遇见连烽,忽又想起在西北漫长而短暂的两年,和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还有那件没有头绪,却不得不追查的事。
柳至秦问——你为什么要从特警支队调来刑侦支队?
过去的5年里,很多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从未将真正的答案告诉任何人。
在西北的最后一次行动端了一个涉恐组织的武装据点,看似成功,其中却不乏蹊跷。
最重要的是,他的队友牺牲得莫名其妙。
从西北回到洛城之后,他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暗地里查过多次,却都一无所获。而特警支队在资源上有很多局限,不如刑侦支队。
权衡之下,他做了个破釜沉舟的决定,离开特警支队,加入刑侦支队。
这些年,他始终没有放弃追查,一来性格使然,二来死去的是他过命的兄弟。但一个人力量有限,周围又没有可以依赖的人,追查进行得很不顺利,时至今日,他只知当年的队伍里,确有内鬼,而那个状似被消灭的组织,实际上依然存在。
这个内鬼是谁,无从知晓。
为了此事,他始终与市局的同事保持着一定距离,就算是与陈争、曲值,也并未交心。
但柳至秦的出现,好似将他构筑的那堵透明的墙撞出了一丝裂纹。他竟然与柳至秦一同回家,请柳至秦到自家来吃早饭,和柳至秦一起去花鸟鱼宠市场,最后还散了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