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楚禾跪坐在榻前的脚凳上,床榻上那身穿紫色绸缎寝衣的俊美男子居高临下地掐着她的下颌,场面煞是暧昧。
宫女们吓得纷纷跪在原地,分毫不敢直视上位。
就连孟泣云也不由地僵在原地。
赫绍煊分毫没有慌乱,反而将手中钳制的人儿倏地松开,任由她跌到了地上。
他狭长的凤眸慵懒地一挑:
“吵死了。”
孟泣云见楚禾跌倒在地,不由地怒从心起,顺手从背后抖出一柄梅花亮银枪指向赫绍煊:
“你敢欺负她?!”
楚禾一惊,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阻拦。
谁知赫绍煊趁机拿起桌上一瓶迷迭香粉,食指轻轻一抖,空气中不一会儿便弥漫着一片异香。
闻到这股香气的宫女们纷纷昏迷了过去,就连楚禾也感觉脑袋愈发昏沉。
她眼前最后一幕便是孟泣云飞身而至,将一柄梅花亮银枪抵在赫绍煊咽喉处。
她逐渐失去意识之前,却伸手一把握住银枪,掌心霎时便被划出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可她顾不得疼痛,身体摇晃地挡在赫绍煊面前,低低唤了一句:
“阿云,不要…”
说完她便眼前一黑,向后仰倒了下去。
赫绍煊眼眸微沉,在她倒下去的一瞬间揽住她的腰,又趁孟泣云分神之时,轻而易举地夺过孟泣云的银枪,与她赤手空拳地搏斗了起来。
这时,赫子兰从殿外迟迟赶到,从背后一个手刀便将孟泣云放倒。他面色严峻地朝赫绍煊略一颌首,将孟泣云扛在肩上便出了门去。
不久赫子兰便赶了回来,却见满地昏倒的宫女们早已不见了身影。整座寝殿只有赫绍煊坐在床榻前。
他的脸上没有阴晴喜怒,可他就一直那么看着她。
等赫子兰来了,他才从楚禾脸上挪开目光:
“方才我让九元和十元将人挪走了。禁军布置得如何?”
赫子兰走上前低声道:
“禁军已在外围埋伏,只等刺客一来便能发动合围。马上入夜,王兄还是从密道离开要紧。只是…是否让九元十元将王后嫂嫂秘密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赫绍煊盯着他的脸,嗤笑着说:
“我看你是被姓孟的丫头迷了心窍。她一个女人而已,带着多累赘。”
赫子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便再也没有坚持,从一旁的屏风后取了赫绍煊的战甲替他穿戴整齐。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书房的密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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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降临,东尧王宫之中逐渐燃起一片温柔祥和的灯火。这里表面一片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一张无形的网,静静等待着撞入网中的猎物。
赫绍煊与赫子兰从冬矢宫东侧一处不起眼的耳房之中走出来,径直走向宫墙外的一片密林深处。
细细一看,这里竟埋伏着一群身着夜行衣的禁军。他们训练有素,见到赫绍煊也并未声张,却整齐划一地为他让出了最前方的位置。
从这里望过去,恰巧能望见冬矢宫正门的场景。
赫子兰低声道:
“所有离开的途径都有禁军把守,刺客这一回定然插翅难飞。”
赫绍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为了引这条蛇出洞,他已经筹谋了足有半年。眼下所有人都认为他正处在昏迷之中,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他要看看,如今东尧究竟是谁最有野心,想要取他而代之。
可是眼看敌人马上就要落网,赫绍煊心里却无端烦躁了起来。
几乎每隔一刻钟,他就要向赫子兰问一遍时辰,眼睛紧紧盯着冬矢宫那抹昏黄微弱的烛火。
赫子兰似乎觉察到他的不安,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道:
“王兄…此次行动颇为凶险,不如子兰回去将王后嫂嫂带出来,安置在偏殿可好?”
赫绍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抹烛火,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起那抹纤细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他没有说话,心脏却猛烈地抽动着,似乎有什么正在被慢慢击溃。
就在这时,远处的宫墙之上忽地出现了几个黑衣身影。
他们轻盈地跃起在各处宫殿楼阁之上,快速地朝冬矢宫的方向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狗男人就是嘴硬。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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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砖瓦响动的声音,楚禾迷迷糊糊地从昏睡之中醒过来。她顺着昏暗的烛光环视四周,竟发觉此刻殿内空无一人。
她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掌心瞬时便传来一阵剧痛。楚禾抬手一看,只见手掌心的伤口被一条雪白的帕子止住了血。
那帕子带着香,是赫绍煊随身的帕子。
她还在愣神,却又听见上面传来一阵砖瓦响动的声音。赫绍煊的那只小乌貂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横冲直撞地钻进她怀中缩成一团。
楚禾下意识地抱紧了它,她感觉到乌貂在瑟瑟发抖,耸动的鼻尖不安地在她身上乱嗅。
原来她没听错,屋顶上果然有人。
楚禾下意识地想往外跑,可刚起身便听见有人行走在屋顶的声音,她硬生生收住了自己的脚步。
此时殿内只有她一人,她若是此时往外跑,势必会惊扰屋顶上的刺客,估计跑不出多远就会被逮回来。
楚禾抿了抿嘴唇,轻轻安抚了小乌貂片刻,将它藏进自己怀中,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先一步吹灭了烛火,让自己的眼睛提前适应黑暗。
殿内只有榻前那一盏小小的烛火,她一吹灭,整个寝殿顿时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楚禾摸索着戴上赫绍煊给她的护腕,轻手轻脚地寻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蜷缩了起来,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东、西两侧木窗透进的微弱的月光。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侧的窗户,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小乌貂似乎觉察到她的紧张,从她怀中钻出个小脑壳来,凑到她下巴上蹭了蹭。
楚禾轻轻将它按回自己怀里,默念着:
“别怕…别怕…”
这时候,外面院中忽地刮了一阵风,随之传来衣衫猎猎作响的声音。
外面还不止一个人。
楚禾的心瞬间便提上了嗓子眼――下一刻,她便看见成群结队的黑影有如鬼魅一般慢慢地靠近殿门,而后“砰”地一声将殿门踹开,闯入殿内,直奔床榻而去。
楚禾抓紧了手中的护腕,额前涌出一阵又一阵细密的汗珠。
她此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期盼着赫绍煊只是去了侧殿处理公务。他若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赶来救她。
那帮黑衣人发觉床榻上没有人,立刻便分散开来,在偌大的殿内搜寻了起来。
其中一个刺客走到了离楚禾不过十步远的地方四下张望着,楚禾依稀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是刀剑,而是一柄骨刺。
一柄在漆黑当中仍然带着寒光的骨刺。
刺客似乎觉察到生人的气息,手持骨刺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近,再多走一步便要看见蜷缩在屏风后面的她。
楚禾颤抖着手,将护腕对准了那名刺客。
在按下机关的那一刹那,楚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尖锐细小的声音从护腕之中“嗖”地射出,随之而来的便是刺客痛苦的喊声。
楚禾看见那人重重倒了下去,身体一阵一阵地抽动着,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殿内所有的刺客全都围拥了过来。他们扬出手中的骨刺,如同鬼魅一般跃起,向屏风之后扑杀而来。
这时窗外忽地灌进一股风,一个颀长的身影轻盈跃入殿内。
还不等楚禾反应过来,迎面便有一束朦胧的月光从张开的床前洒落。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已经与刺客厮打在了一起。
他身手矫健,手中长剑还尚未出鞘,便已压制五六人不能近身。
楚禾借着朦胧的月色,模糊间望见了那人的轮廓,心中凉了一半――
他那高高束起的长发和黑色劲装,与魏葬如出一辙。
可她明明早就拒绝了父亲,魏葬又怎么会出现在青都?
还不等楚禾细想,她面前的屏风便轰然倒下,惊得她闪到了一旁。
原来是刺客们发觉来人武功高强,也并非他们要杀的人,便不愿与他纠缠,直直便向楚禾的方向刺来。
楚禾提着一口气,快速地按动护腕上的机关,将最前面的两个刺客击倒在地。
后面的刺客意识到了她手中有暗器,于是便灵巧地躲闪了两下,直直朝她扑来。
正与刺客厮打的那人瞧见楚禾陷入危机,立刻便要抽身来救,却偏偏被五六个刺客缠住了手脚,一时间竟无法挣脱他们的纠缠。
眼看那刺客就要扑上来,他的身体却忽然剧烈一抖,一股腥热的鲜血“嗤”地喷了她一脸。
楚禾下意识地伸手抹去眼前的血迹,刺客手中的骨刺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身体也直直向后仰倒了下去。
楚禾一愣神,忽而望见一个身着战甲的高大身影手持宝刀冲入殿内。
此时殿外灯火通明,火焰为他的战甲镀上一层流光,横在他背后的宽刃宝刀如浴火般炽烈,翻卷的火光仿佛袭上他的衣袍,几乎天光大亮。
楚禾听到他气息未匀,便厉声道: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
刺客们在逆光之中看清了赫绍煊的脸,虽为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却也并未多做停留便立刻一拥而上,扬起手中骨刺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