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雪惜的脚步向门外移去,小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雪惜来到乔少桓的病房外,踌躇着没有敲门,病房里很安静,乔夫人与乔梦洁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乔少桓虚弱的声音,雪惜头皮一紧,手握住门把,缓缓推开。
乔少桓靠在枕头上,抬头看了一眼门边,本是不在意的目光,在看到雪惜的那一刹那,陡然亮了起来,脸上也堆满了笑,“惜儿,你来看我了。”
那声音,夹杂着委屈,让人心软。
雪惜勉强挤出一丝笑,没有合上门,缓缓走到病床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抿了抿唇,“少桓,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乔少桓歪斜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是来道谢的,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知道我能救妈妈。”
妈妈?他叫妈妈,雪惜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起一股不舒服来。之前,她嫁给他,他从来不肯来医院看妈妈一样,更别提这么顺溜的叫她妈妈妈妈。
乔少桓察觉到她脸色僵硬,苦笑了一声,“惜儿,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下次会注意的的。”
他这么知进退,雪惜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疼吗?”
她听说过很多人不愿意捐骨髓,是受不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乔少桓怕疼,她是知道的,可是他却躺上了手术台。
“有点,不过不碍事,我是男人,这点痛还吃得住。”乔少桓笑着道,这种笑,不似她在乔家时那种总是带着阴霾的笑,反而像是发自肺腑,再真诚不过。
雪惜站在这里,尴尬得跟什么似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过了,关心过了,她就该走了。可是她的脚步却像是生了根般,站在那里挪不动,“少桓,真的很感谢你,除了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乔少桓垂下的眸里掠过一抹阴郁,他掀起眼睑时,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半带哀求道:“惜儿,陪我坐会儿吧,医院里好无聊。”
这样的乔少桓雪惜拒绝不了,更何况他救了妈妈,她做不到忘恩负义。雪惜挣扎半晌,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她看着乔少桓手里的书,是简爱,她没想到他居然会看这种书,“晚上,伯母他们不会来给你守夜吗?”
“嗯,我妈心脏不好,受不得累。”乔少桓将书合上,书里掉下一张书签,雪惜才发现,这书是她当时离开乔宅没带走的。
她知道自从乔家破产后,乔夫人的身体就不好了,隔三差五的就进一次医院,她很想问,那刘言心呢,昨天她还看到她来医院。可这到底不关她的事,她就没有多嘴。
“这家医院很好,晚上都有值夜班的护士,你有什么事,按一下铃,马上就会有护士过来。”
乔少桓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越是着急跟他撇清关系,他就越不会如她的意,“嗯,我知道,惜儿,我无聊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雪惜皱眉,看着他的神情,她支吾道:“我最近可能会很忙,托班马上开始招生了,我还要照顾妈妈……”
“哦,我明白了。”他失落极了,那神情,让雪惜很不忍心,她是怎么了,眼前这个人是妈妈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这么无情?
“你可以给我发短信,如果我有空,我会给你回复。”
乔少桓眼前一亮,开心的像个孩子。雪惜叹息,这还真不像以前的乔少桓,她还宁愿他像以前的乔少桓,那么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
乔少桓看着她,目光忽然一错,意味深长地看着门边,他不舒服的动了动,伴随着低低的呻吟,雪惜立即紧张起来,“少桓,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躺久了,背上有点痒。”乔少桓皱着眉道,伸手去挠,又怎么都挠不到位置上。雪惜瞧他难受的样子,站起身来,犹豫道:“哪里痒,我帮你吧。”
乔少桓眼里掠过一抹精光,微笑道:“好,就是蝴蝶骨那里。”
他没有转过身来,雪惜面前又被床头柜挡着,她伸手帮他挠痒,轻声问道:“这里吗?”
“再下一点,嗯,再往左一点,不对,再往右一点。”乔少桓指挥着,忽然动了一下,雪惜本来是踮着脚,尽量不跟他有身体的接触,他突然这一动,她稳不住,就向他身上扑去……
而她身后,池斯年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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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惜第一时间推开他,慌乱地站直身体,刚想斥责他,就见他蹙起眉头,“咝咝”直抽气,雪惜到口的斥责硬生生转为关切,“少桓,你…没事吧?”
乔少桓撑着额头,虚弱至极,他勉强摇了摇头,“我没事,抽了骨髓,许是营养没跟上,头晕目眩的,我没事,过两天就好。”
雪惜听到他说营养没跟上,鼻尖一蹙,乔家虽然破产,但是也没有穷到吃喝都成困难的地上,他这话似乎在暗示什么,“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没事,没事。”乔少桓见她根本不搭他的话茬,心里有些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沉稳地脚步声,乔少桓越过雪惜的肩膀,看到池斯年走了进来,他眼里立即掠过一抹渗人的光芒,倒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信任程度。
雪惜寻声望去,就见到池斯年淡笑着走进来,她看到他时,顿时有种小孩子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局促,见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她的心反而提了起来,“你回来了,东宁呢?”
“我让他先回病房了。”池斯年走到雪惜身边,伸出手自然地将她拥在怀里,定定地瞧着乔少桓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猛地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他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也恨乔少桓的卑劣,利用惜儿感激的心理来纠缠,他实在低估了对手的狡诈。
“少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千万别跟我客气。”池斯年客套道,两人对视着,眼里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雪惜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总感觉空气里有一种硝烟弥漫的紧绷。
乔少桓忽尔一笑,“好,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池斯年微笑,“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叨扰了。”池斯年进退得宜,面上情绪丝毫不露。乔少桓也微笑,看着雪惜,带着几分期盼与落寞,说:“惜儿,你答应过我的,要来看我。”
雪惜偏头看了池斯年一眼,胡乱地应付了一句,然后被池斯年强势地带出了病房。病房的门合上那一刹那,乔少桓狠狠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池斯年,你千万别得意,这才刚刚开始。
刚走出病房,池斯年就松开了她,她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回病房的路,池斯年走得有点急,雪惜要奋力追赶,才追得上他的步伐。她知道他在恼她,可是那个人救了妈妈,她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她良心过不去的。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没有良心一点,或许这样背负得东西就要少很多,人也轻松很多。可是她做不到,乔少桓救了母亲,这份心意她无视不了。
雪惜赶在回到病房前拦住了池斯年,她双手张开,挡在了他面前,急道:“池斯年,你别这样,我只是去谢谢他。”
“搂搂抱抱是谢谢?苏雪惜,这种谢谢的方式也太特别。”池斯年冷冷地瞪着她,哪怕再恨的时候,她叫乔少桓,是叫“少桓”,而叫他,无论何时,都是连名带姓。
他知道自己是在借题发挥,乔少桓眼里的野心让他不安。但是不论乔少桓是不是来者不善,他要雪惜远离他。
“池斯年!”雪惜又惊又怒地瞪着他,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他指责的话语像冰锥子刺着她的心,让她又冷又疼。“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我真的只是去谢谢他。”
池斯年同样瞪着她,眼底怒火滚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我不管你是去干什么,苏雪惜,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再单独见他。”
雪惜不满,“他救了我妈妈,至少在他出院前,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他。”
池斯年愤怒地瞪着她,冷了声音:“照顾他,他的家人不能照顾吗?苏雪惜,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乔少桓对她的企图心,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偏偏还要接近他,她知不知道乔少桓早已经设好了局等她跳?
“池斯年,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他瞒着我救妈妈,也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人是他,不想麻烦我,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没办法无视。如果这个人是别人,我同样会这样做。”雪惜皱眉道,此时的池斯年有点无理取闹,让她难以面对。
池斯年冷笑,“苏雪惜,你就笨死吧,反正我只这一句话,不准你见他,你给我听好了。”
“你太霸道了。”雪惜说完,转身走进病房,病房的人都听到她跟池斯年吵架,见她气哼哼地推门进来,大家都极有默契的转过身去,雪惜坐在陪护床边,心里有股闷气上蹿下跳的。
雪惜不笨,她怎么会不知道乔少桓的用心,可是她有什么办法,乔少桓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她除了接受,除了感谢他,她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