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开心?”沐沁沂有些愕然。
“奥术师的基本素养之一,就是对一切未知都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当然那些只是为了继承贵族地位而学习奥术的人不算。我觉得他们两人都很神奇,很有趣。”女法师眼中的光芒灼灼,好像信心满满。“而且在贫瘠的西海岸来说,绝对很难找到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奥术老师了。能给两位仰慕我们欧罗奥术文明的西方朋友做老师,我感觉很荣幸。更何况他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一定会倾注全力地好好教他们的。”
“只希望你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好心态吧……”
“沐道友,原来你还在这里闲逛?”
忽然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莫特里法师固然是一惊,沐沁沂看了更是愕然:“刘道长?出什么事了?”
沐沁沂这样吃惊,是因为刘玄应居然是飞来的。
真武宗作为神州江湖内丹武道之首,所修的玄天真武玄气,九天星罡都是最为道门最为顶尖的法门,玄妙莫测不可思议。只要到了先天之上的境界,运转真武玄气,鼓动星罡就能隔断重力御空而行,就算比不了昆仑等等善于此道的,也比许多只知锤炼肉身的江湖门派强得不知哪里去了。只不过若非必要,真武宗的道人绝不轻易动用这法门。真武宗山下祖师玄玄子真人亲手凿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九阶山路是每一个真武宗弟子上下山之时必须一步一步走完的,这便是要告知门中道人世间所有的路都要自身一步一步去丈量,所有事情都需要亲手亲力亲为。所以包括真武宗掌教在内,若非必要的时候,就连骑马,或者轻功提纵术也不能运用,这御空之术更是不用说了。
而此刻刘玄应居然是从天上飞来的,也由不得沐沁沂不吃惊,这肯定是使节团出了大事。反倒是许多目睹的奥斯星城市民没有怎么惊讶,海边风暴神殿的祭司们高来高去的他们却是见得多了。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的事了。”刘玄应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沐沁沂,随手一挥,就隔空封住了沐沁沂的气血,罡近将她凌空裹了起来。“王大人死了,他的两位亲随都指认你是凶手,说是你与王大人私会之时言语不合出手暗害。我也去看过了王大人的尸体,确实是被口中的茶水糕点生生噎死的。若无外力加身,那样一口茶水无论如何也呛不死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什……什么?王大人死了?”沐沁沂原本下意识地还想要挣扎反抗,但刘玄应的话却让她惊骇欲绝。“我……我……只是想着略为惩戒他一番……怎么可能就死了?”
看沐沁沂也承认了,刘玄应也是一声长叹,带着沐沁沂飞空而起:“且随贫道回去,听候李大人发落吧。”
“等一等,你想要做什么?”刚才两人的话全都是用神州话说的,一旁的莫特里法师当然是听不懂,现在看到刘玄应居然就要把沐沁沂强行带走,立刻就有点急了,双手在空中挥舞,一道火焰流就朝着刘玄应的面门而去。
但是这样的威胁当然不放在刘玄应的眼中,刘玄应只是信手一挥,罡风就将这个刚刚成型的低环奥术吹得支离破碎,连同莫特里法师也觉得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托得飞了起来,翻滚着好像被抛飞的布娃娃一样在空中完全失去了可依托的东西,当她手舞足蹈几乎要忍不住激发奥术卷轴的时候,又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没有伤到一根,只是被抛飞出了数十米之远。而这时候刘玄应已经带着沐沁沂飞出老远,变作两个小点了。
“这……这个混蛋西方人……”莫特里法师从地上爬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周围一些围观的市民都忍不住出声嘲笑这位法师的狼狈模样,不过她已经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些,看着刘玄应飞去的方向跑着追出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眼光闪烁神色变幻不定。
“光天化日地在大街上表演翻滚技巧,这可不是一位贵族法师的风度。莫特里法师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这样一个声音,莫特里法师转过身来,看见不久之前她才和沐沁沂谈论的那个疑似疯癫了的前邪教大祭司,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正从不远处走来。
“你来得正好,仁爱之剑阁下。你难道没看到吗?刚才那个西方人就那样把沐女士给抓走了!我不能阻止他,不知道他要对沐女士做些什么,你们不是同伴吗?你怎么不去救她?”莫特里法师连忙走过去连珠炮一样地问。
“不要激动,你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来了。”仁爱之剑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我当然看到了,但是我也没办法阻止。那位可是使节团的刘法师阁下,是沐女士的同僚,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她的上司,道德高尚修养良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把沐女士抓去做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行径。刚才他好像察觉到我在附近了,说话用上了一种特殊的技巧,让距离太远的我也没办法听到。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沐女士搞砸了很重要的公事。这叫我怎么好出手阻止呢?”
“你刚才就一直在附近?你在附近做什么?你偷听我们谈话?”莫特里法师一下抓住了重点。
“啊啊,不过是很巧合的路遇而已。对于两位美丽女士的亲密话语多加留意,难道不是作为男人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么?这种小事请不要介怀。”
看着这个一脸横肉,明明很凶悍但又能同时一脸淡然一脸理所应当地说着这些傻话的西方壮汉,莫特里法师觉得自己有些能领会刚才沐沁沂话中的意思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问:“我还是很担心沐女士,我要去乾帝国使节团看看。我知道你有办法,能带我进去吗?”
“好吧。应该说不胜荣幸,我也正想要跟着去看看。我的好朋友风不在,我正好来代替他监督好这使节团的一举一动。以免有些脑袋进屎的大人物搞出些事情来。”
“风先生不在?他去哪儿了?听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说你们不是在一起参加什么会议吗?”
“我们出来之后日光神殿又派人来把他叫了去,看那个传话的祭司脸色像是便秘了十几年一样,不知道有什么机密要事。不过无所谓,我非常相信我这位朋友,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在他的光环之下都只能退散。”
日光神殿的后殿之中,风吟秋正和桑德尔大祭司对面而坐。
“单纯的解释不如请大祭司您亲自看看。”风吟秋随手在空中挥舞几下之后,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相同的风吟秋就出现在了旁边,然后他轻轻一拍,这幻象就又消失了。
“这……真的是二环奥术的幻象。”桑德尔大祭司面露惊讶愕然之色。“你们真的只是在这几天之内就学会了奥术?这事真让那些耗费了大半辈子在奥术研究上,也只能止步二,三环的奥术师看见了,真的会让他们羞愧得自杀的。”
“还有这个,我觉得还是要让您知道一下的好。”风吟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万有真符的力量先展现一下。随着日后对奥术的不断接触,万有真符能拓印下的奥术一定会飞涨,与其等到惊世骇俗了再来费尽口舌解释,不如现在就让神殿一方知道这个超越常规的存在。
这次风吟秋动也没动,直接就引动了万有真符中的两个法则性高环奥术。他的身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突然浮空而起左右上下地灵活移动起来,而还没等桑德尔大祭司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地面也飞快地隆起,然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泥土人形。
“这是召唤的地元素仆役……?不对,是奥术投射出来的地元素长老的投影。投射元素长老这已经是在法则层次上的操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七环奥术吧。你怎么能够运用这样的奥术的?”桑德尔大祭司虽然并不会使用奥术,但是多年经历和战斗积累的眼光却是依然独到,两眼就看出了眼前这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么灵活的力场运用,也是把力场在法则上完整编织之后才能做到的,同样也是一个六环之上的法则性奥术?风先生,你……你……你总不可能就已经成为大法师了吧?”
“这两个法则性的高环奥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我运用出来的。只是我这里有一个从西大陆带来的宝物,能在一定程度上复刻下奥术卷轴和道具上铭刻下来的奥术,然后在一定程度上重现出来。”风吟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两个法术都是我在和复兴会的法师战斗的时候从他们手中抢过来的。”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宝物……虽然听说你们西大陆的文明也有独到和了不起的地方,但也没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即便如此,桑德尔大祭司也是极为吃惊,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连连点头。“幸好您是现在才来到欧罗大陆,如果是在帝国时代,那些奥术师说什么也会把你的这个宝物给抢过来。不,即便是现在,你也一定要小心那些奥术师。这个拥有神奇能力的宝物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显露。”
“是的,我明白。在我们西大陆,这个宝物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还请您不要随意宣扬。”
“这个请风先生你放心,你永远是我们日光神殿的朋友。”桑德尔大祭司点点头。“那么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上来。那位仁爱之剑阁下所说的就是真的了?奥术对你们来说其实很简单?真的是可以几天之内就可以学会?”
“就这个问题本身来说,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是因为我们并不是普通人。虽然因为世界法则的不同,我们西大陆的法术在欧罗大陆无法运用,但是我们基本的经验和素质还在,重新学习奥术比全无基础的普通人要强多了。”风吟秋点头。“奥术的本质是用自身精神在魔网中构建法术公式回路,引动世界法则来展现法术效果。相比普通的法师还要通过冥想来慢慢锻炼精神和熟悉魔网,我们的精神本身已经足够强大,至少低环奥术对我们来说,不过就是在魔网上构筑回路的游戏而已。不间断的练习,直至熟练就可以掌握了。”
“这样说来,我也就明白了。”桑德尔大祭司点头,面色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你们两位在西大陆都应该是万中挑一的巅峰人物,无论还是精神还是心智,都并不输于那些大法师,即便是从头学习奥术也是很简单的事。”
“好吧。这样确实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如实转告莫宁大祭司和斗神殿的那些人,并为你们担保的。风先生也请你见谅,我们这样小心也是没办法,因为那位仁爱之剑阁下不久之前确实还和复兴会的奥术师沆瀣一气。在现在这样的敏感时候,我们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可能的危机。尤其是斗神殿那边也需要一个说辞来应付他们。”
“有劳大祭司了。”风吟秋诚心诚意地施了一礼。这些欧罗神职者给他的印象极好,因为神灵存在真实不虚,他们便几乎完全没了神州江湖上那些神棍的偏执和排外,神灵之间所属领域各自泾渭分明,能否领悟感知神灵也看信众各自的天赋和信念,极少有争夺信众和信众冲突的情况。他们除了在某些和神灵奥术有关的领域有些严厉之外,都可说是道德人品极好的。而且这种身居高位的大祭司,历经世故阅历极多,便没有神州那种一辈子关门谈道德的道德君子的顽固死板不知变通。
“而且我请风先生过来,还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寻求你的意见。虽然这是我们各大教会内部之间的事,但我希望您能以旁观者的角度,一你们西方的思维来给我们提供建议,让我们参考一下。”想了想,桑德尔大祭司还是开口问:“不知道风先生对斗神殿了解多少?”
“不怎么清楚。”风吟秋摇头。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但这次才是第一次接触。
“从根本上讲,我们各大神殿和帝国还有奥术师们的关系都是对立的。因为对奥术的研究是对神灵的亵渎,帝国依仗奥术也对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不断的掠夺资源破坏自然。但是在很多时候事情也并不那么绝对,帝国的历史上神殿和帝国也有关系缓和的时期,甚至有些改良后的神术也有一部分依托魔网的衍生法则来产生作用。而要说到奥术和神殿最深层次的交流,那就是在次级神灵的产生上了。”
“神灵不可能无中生有,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在高层次上的一种体现,甚至在元素古神的角度来说,我们这个世界是从他们那里衍生出来的低层次存在。从本质上来说,奥术再强大也不可能生造出一个神灵来。不过站在相对低层次的角度,奥术也是可以促成这个现象,或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最终的结果。而这个过程风先生之前你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那就是帝国时代的巅峰奥术之一:神灵律令。这个奥术可以通过对某一方面信念的膜拜和祭祀直接编织世界的根本法则,极快地促进那一种次级法则在世界的演化和固化。让原本需要数百上千年的膜拜,祭祀才能诞生的次级神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孕育而出。”
风吟秋点点头。香火祭祀自然成神,这在神州也是这个说法,只是神州天地真灵不显,最后庞大的人心信念汇聚人道洪流,成就出儒家和顺天神教那样的人道教派。要么就是如龙虎山那样截取香火信念,神道立教自成一国,封下数百神灵却都是不伦不类的伪神。而这欧罗大陆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神道昌盛,演化出的文明和社会形态就是截然不同。
“自从神灵律令出现之后,用以催生出的次级神灵就有好几位。这些教会也就和帝国的势力多少有了联系。毕竟帝国催生创造出他们,肯定就是有着自身的利益考虑。比如工匠与创造之神让工匠和炼金术师们的记忆更上一层楼,可以更快更好地营造他们需要的东西,戏曲和艺术之神这可以让他们更好地享受生活。甚至于后来发展壮大的守护之手,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出于对基层医护互助的考虑而催生而出的。当然,帝国也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就是让这些更多的次级神来分散我们其他教会的力量。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战争时这些次级神同样降下了神谕,告诉信众们一起抵制帝国。毕竟虽然是经过奥术的催生,神灵的本质却不曾改变,不是他们可以操控的。”
“但是次级神教会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和世俗力量产生联系,其中纠葛最深的,就是斗神殿。这同样也是以神灵律令催生出的次级神,最多的信众自然就是军队中的战士,实际上就是为了战争的需要,当时奥术师才以帝国开国时期的战斗英雄安德鲁斯为神灵。只不过‘战争’本身是个太过宽泛复杂的社会概念,并不存在于世界本身的法则之中,所以安德鲁斯才只能被称为‘战斗之神’。”
“而现在有人希望他能成为‘战争之神?’”风吟秋一下有些明白了。
“对。”桑德尔大祭司点头。“这些年斗神殿发展得很快,而且总是在试图想把安德鲁斯的神职说成是‘战争之神’,他们的背后就是南方军团。在我们来看,斗神殿这种行为无疑已经背离了神殿的立场,和世俗贵族们因为利益而勾结,甚至有可能已经沦为南方军团的附庸走狗。妄图用谎言来遮掩自己神灵的名字,这更是荒诞之极。不过因为安德鲁斯这个神灵确实存在,我们也不能否定他们是我们的一员,他们至少在对付那些妄图复兴帝国的奥术疯子的时候,和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而这个时候,他们在我们走投无路之下提出把那个浮空城动力碎片存放在那里,你觉得这背后的说隐藏的意思是什么?”
风吟秋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说:“您的意思是,这次的袭击守护之手其实是斗神殿和南方军团他们的阴谋?”
“什么?”桑德尔大祭司闻言则是大惊失色。“为什么?风先生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风吟秋一愣,看起来这位大祭司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的样子,但话已说出口,也就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也只是把事实反推过去而已。现在把浮空城碎片送到南方军团的堡垒中去是唯一的处理方式,斗神殿守护这个碎片则会极大的提升他在其他神殿中的地位,说不定更改称呼也不会再遭来非议了。如果其他神殿再派人过去协助,那么和南方军团的关系也更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这样看来,他们可说是这次唯一也是得到最大好处的一方。那么推断此事是由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也是很正常的。”
桑德尔大祭司目瞪口呆地看着风吟秋,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然后慢慢沉淀下来,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低头不语,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觉得这次的袭击行动有些不大对劲,就算这浮空城碎片对复兴会来说再重要,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莽撞地直接动手来抢。星殿刚刚被排斥,他们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庞大的执行力来进行这样粗暴的行动。只是我们太习惯了复兴会的各种破坏行动,同时又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神灵的信徒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风先生你说得没错。这样看来,这件事是非常有可能就是斗神殿和南方军团所设计好的。那些魔像的炮击,阳炎爆的奥术都只是一种示威,他们知道我们会拼命去破除,这是一场事先便安排好了的烟花表演。那被夜女士刺客偷走的碎片,很有可能最后也会被斗神殿的人拿回来。仁爱之剑阁下不是说那个首席斗士根本不闻不问就向他发动攻击么?原来那并不是误会……想不到奥法复兴会也会替神殿来担当污名……”
“……斗神殿和南方军团所做的,用我们西方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即便被所有人看穿了,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按照他们安排的方式进行下去的阴谋。是阴谋中的最高境界。至少在拿不出真凭实据之前,就只能是这样。”风吟秋也微微叹服。这如果真是一场阴谋,也确实像是出自军人之手,粗暴而直接,以势压人,不像是奥法复兴会那样的暗线四伏阴损诡秘。“您说得对,那炮击和阳炎爆是在示威。他们知道你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所以他们在告诉你们,他们随时有能力可以制造这样的情况。”
桑德尔大祭司默然不语,脸色阴沉而难看。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也许比对方是复兴会更糟糕,更难以接受。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开口说:“感谢您的分析,风先生。您的智慧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大。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样处理,我必须和莫宁大祭司重新好好商议。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个猜测泄露给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之后战神殿对仁爱之剑阁下的挑战,就只有先请他暂时独自应对了。好在事关斗神本身的信仰,他们不会再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不会再借助南方军团的力量。”
“没有关系。我想仁爱之剑阁下是不会惧怕这样的挑战的。”风吟秋微微一笑。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问:“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疑问希望得到大祭司阁下的指点。”
“哦,风先生请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尽量回答你。”
“……是这样……欧罗大陆的历史上,有没有神灵彻底改变过一个人心智的情况?”
第九十八章 官
大乾使节团营地中,现在正是一片肃穆,仪仗严整,中央的大帐中气氛异常凝重,以回赐使李文敏李大人为首的几位礼部官员都是面如寒霜,看着旁边搭着白布的王主簿的尸体。身为使节团副使之一,居然被使节团中的随军仙师所杀,这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
沐沁沂跟着刘玄应走入账中,感受着四周投过来的眼光,她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虽然这几位大人在她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但刘玄应在这里,她丝毫不敢造次。她也清楚对于这些看重脸面体统的大人们眼中,谋害一位儒家同僚意味着什么,只要定罪下来,她被就地正法也是极有可能的。
“沐仙师。王大人的两位亲兵所言,是你昨夜在王大人置办的住所中与他私会,可否有此事?”
李大人面色铁青,沉声喝问,散发出平日间极少有的威严和气势。
“是。”沐沁沂也懒得辩解否认。虽然她现在不得不屈服在这局势之下,但并不说明她就真的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根据陈参将和刘道长检视,王大人是被口中的茶水糕点呛咳不出,生生憋死的。他又不是年逾古稀饮食屎尿都要人帮忙的老人,又怎会被茶水给呛死?这颇有些似你们五行宗的道法手段。本官问你,这可是你所为?”
沐沁沂神色复杂地看了旁边搭着白布的尸体一眼。从本心来说,她也略有些愧疚,这位王主簿虽然浅薄而自以为是,但也谈不上什么罪过,更没到该死的地步。以道法伤及手无缚鸡之力之辈的性命,这在神州江湖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忌讳,更别说这是在万里之外的异域对一位朝廷命官出手。她点点头:“是。只是我没想着害王大人的性命,原本只是想着作弄他一番罢了。我只是让他口中茶水翻滚咳呛就径直自己离开了,没想到他还在口中吃着糕点。”
“砌词狡辩!无上下尊卑之分的山村野妇!你是何等身份?居然敢说要作弄朝廷命官?当真凭借着你们那淫祠野庙的鬼神之术就能敢无视朝廷礼,无视圣人道统?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大人还没开口,一旁的另外一个老者就率先咆哮起来。那是使节团的另外一位副使苏大人,这位据说是出身贫寒,纯靠资历熬了数十年才熬到鸿胪寺八品官阶的老人,年龄比李大人还高出一头,在几位大人中是最为看重礼仪道德的。之前在海上被风浪折腾得半死,到了欧罗大陆又被靠岸时的冲突一激,直到这些时日也没完全缓过劲来,行走举动的时候还要人搀扶,这个时候却是须发皆张满脸通红,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双眼翻白栽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陈参将也是面色难看,他对沐沁沂的认同感肯定是超过了那位王主簿,但保护这几位礼部大人的安全是他职责所在,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难辞其咎。
沐沁沂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嘴唇的其他地方一片惨白,只有被咬住的那一点慢慢浸出丝丝的血色。面对这些人她根本不屑于去辩解,而且辩解也肯定无用,事实摆在眼前,这几位大人高高在上的心态和的决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身陷囹圄,甚至人头落地,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但刘玄应就在旁边,虽然看起来并没有怎么在意她,沐沁沂却很肯定,就算她现在在神道之路上颇有进展,但在这位真武宗长老面前依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唯一的生机,似乎就在刘玄应愿不愿意放她一手。沐沁沂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玄应,只能看到他面色不渝,眉头微皱,似乎也有些不忍。这样生死全交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相对于在神道之路上感到的那种浩大无边,超越天际的自在和归属感,现在这样的困顿局促无奈,就像是在即将淹死的粪坑中凝望天空本该属于自己的彩虹一样的绝望和愤怒。
若有可能,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摆脱眼前这个粪坑的机会。
“这位女士,冲动是魔鬼。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使节团营地门口,被拦下的仁爱之剑看了看旁边正在沟通魔网的莫特里法师,伸手阻止了她。
“没有,从来没听说过这句话。冲动怎么会是魔鬼?那不过是脑细胞缺乏,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低能状态。怎么能和魔鬼那样的奸诈狡猾的恐怖存在相提并论?”女法师却是摇头,瞪着眼睛看着他。“而且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用火球把这几个满脸怪笑的可怜虫炸成碎肉,还是用让他们在酸液里哀嚎反思他们那歧视的眼光?这是野蛮人做的事,不是奥术师该干的。一个小小的魅惑人类,然后是隐身幻术什么的,都是很好的解决方式。”
“好吧,脑细胞多到快要满溢的莫特里法师。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那可怜的奥术连我的感知都瞒不过去。魅惑这几个傻瓜也就罢了,想要用隐身术之类的走进去,半秒钟之后就会被那个刘法师给发现然后抓起来。”
“他的什么感知力能有这样夸张?我可打算用四环的‘敛踪高等隐形’,这不只是可以消除身形,就连气味和声音都能削减到极致,大部分魔兽都无法察觉。”
“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尽可以去试试。我们西大陆拷问女间谍女刺客什么的,都是剥光了衣服让她骑在沾满了铁屑钢丝的粗麻绳上来回拖动,这也是我们有数万年传承的传统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你是不会想去领教一下的。总之,在那个刘先生刘法师在这个使节团营地的时候,安全进去的唯一方式就是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丢给旁边的女法师一番话之后,仁爱之剑转过来对着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士兵用神州官话说道:“几位兄弟,我也不说废话了。往日间那些本地的官员跟着我们进出你们从来不闻不问,怎么的今日我想带个欧罗婆娘进去见识见识就不行了?难道是故意为难我丢我的脸面么?就算李大人王大人那里有什么意见,自然有张家老头去分说,怪不到你们头上的。”
“嗨,无敌先生,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回事。实在是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为首的什长看看旁边的女法师,又转过来对着仁爱之剑,脸上既有羡慕又有佩服。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无敌先生既是风先生的好友又是张家的供奉客卿,身份非凡,现在还随身带个欧罗婆姨,更是显得能人所不能。“实话便告诉你吧,是我们使节团中出了大事,李大人下了死命令,非使节团中人决计不能进去,以防走漏了风声。”
“哦?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这个……”什长面露为难之色。虽然李大人同样地下了死命令不得暗中流传议论此事,但使节团就这么大,上下透风,王大人那两个亲兵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大呼小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种事关脸面的事情几位大人看得极重,背后乱嚼舌根说不定就会惹上大祸。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知道了?大不了我去问张家老头便是,你们就权当给我节约时间了。这几枚金币就请几个兄弟去喝酒吃肉,你们喝不惯那欧罗马尿,那边酒馆里的烤肉总是不错的。”
仁爱之剑随手就丢了几枚金币过去。什长和几个士兵的眼中顿时一亮,他们也知道这些欧罗货币的价值,一枚金币拿去随便吃喝也足够了。什长想了想,确实他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也就将这金币牢牢捏在手里,再看了旁边的女法师一眼,放低了声音说:“今天早上王大人的两个亲兵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哭着说是他们大人昨天晚上和沐仙子在外面的宅邸里私会,今天早上他们去看的时候,才发现王大人死在里面了。”
“哦?当真是引人遐想无边的情况。王大人是不是躺在床上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身下一片糟污?”
“……这个我倒不知道。李大人闻讯大惊,命陈将军和刘道长去查看之后大发雷霆,命刘道长去将沐仙子捉拿回来,同时令我们封锁营地,任何外人不得进出任何消息不得泄露。”
“原来只是这样的小事?”仁爱之剑想了想点点头。“那么我算不算外人?”
“……无敌先生是张家客卿,其实也不算外人……”什长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张家族长正被李大人奉为上宾,也要对这无敌先生持礼甚恭,那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外人,也不能说是。
“这欧罗女法师是我和你们使节团的风先生前几日在沼泽地里救回来的,无以回报正准备要以身相许。说的不好以后就是你们风先生的夫人,那当然也不能算是外人了。如果你们李大人责怪,就让他去找风先生好了。”仁爱之剑对莫特里法师挥挥手。“走吧。”
“你所说的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就是这样,几个金币就贿赂了这些士兵?”女法师跟着仁爱之剑走了进去,后面的几个士兵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去阻拦。
“怎么是贿赂,不要用你那狭隘的眼光来判断我们的行为。那不过是运用一些等价物补偿来增加我们之间的联系友谊和感情,正常人际关系交往的一种,也是我们数万年历史文化中的优良传统。还有我是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位沐女士闯下的祸不小,她好像宰了使节团的一位官僚。这在我们的道德体系中就算是一介平民杀死了帝国贵族,现在可能正在审讯,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不小。”
“什么?”莫特里法师大惊失色。“真的吗?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们拥有着全宇宙最为神奇的官僚系统,能创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你现在想要去见沐女士最后一面吗?”
“我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女法师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仁爱之剑。“而且你们不是同伴吗?你之前不是说要替风先生看住这些人不让他们做傻事吗?”
“我们当然不是同伴。不要那么浅薄地认为,只要是一起行动的美貌异性就会被我认同为同伴。而且现在他们所做的也谈不上是傻事……就算是傻事,也不一定能真的做成。”仁爱之剑偏偏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帐。“走吧,与其站在这里瞎操心,不如去旁边偷听一下。”
“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刘法师的感应能力非常高吗?难道他不会发现?”
“肯定会发现,但是我想他可能不会介意。”仁爱之剑笑了。“说不定他还希望着我们去呢。”
大帐中,一切都似乎已成定局。所有人都是面沉如水,最为愤怒的苏大人眼中已经满是杀气,对着沐沁沂一挥袖道:“也不用再审什么了。这等以下犯上,谋害朝廷命官的无耻狂徒,除了明正典刑之外还能怎么样?李大人请速速决断。”
沐沁沂脸色惨白,凄然冷笑。她偏头瞥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刘玄应,但刘玄应却是好像没看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