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的血肉金石首领就冲了过去。刚刚的这个军官让他的怒火稍微发泄了一点出去,所以对于这个西方人他决定慢慢地来。只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在还有还有几寸就能抓到那个年轻人肩膀的时候,另外一只更有力的手先抓住了他。
“金石头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的好。”一个声音响起。这是跟在这西方人后面的一个大汉,带着一个古怪而狰狞的木质面具,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却是和声音一样显得冷静而深邃。
“是你?滚开!”金石首领显然是认识这个面具,认识这个人的。但他依然没有一点客气,另外一只手就朝这个人猛力击去。
这个人先放开金石首领的那只手,变幻了方位又轻轻捉住了这击来的另一只。原来他只有一只手,但是这一只手在那面具大汉的身上却显得无比的神奇,金石首领那重比攻城锤的拳头居然沾不到一点东西,就被轻轻巧巧地捏住了手腕,然后金石首领整个人就像一个血肉皮球一样被丢了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另外一个囚牢的栅栏被金石首领撞得完全变了形,而滚落下来的金石首领好像一点伤都没有,尖利怒号着重新朝那个人冲了过去,半空中双手握起一拳张开一抓,居然有几分和之前那些随手乱打不同的架势。
那个面具男子好像叹了口气,然后双腿微蹲,收拳于腹,静静地看着咆哮着的金石首领像一只发了疯的食人兽一样直冲过来,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两米之内,这才一拳击出。
这一拳去势并不快,也没什么声势响动,比起金石首领冲来挥起的拳头带出的风声可说是悄无声息,但就这样平平无奇的一拳就穿过了金石首领两手的一拳一抓,刚好击在他的胸口上。
蹬蹬蹬蹬,面具独臂男子连退了四五步,他每一步后退地面上都有一个裂痕四布的脚印,而当他站稳之后却是行若无事。而金石统领已经完全停在了原地,半跪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忽然间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混杂着金属色泽的血来。
后面的矮人们原本一直站在那里干看戏,这时候才全都发出一声喊来,抽出武器就要一拥而上。
“都站住!”大地祭司一顿手中的权杖,咚的一声响喝止住了那些矮人战士。然后对着那面具独臂男子微微躬身:“大祭司阁下。”
“阁下。”那面具男子也微微躬身对着大地祭司一礼。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打不过你?这次还失败得这样快?”金石首领慢慢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那个面具男子,声音嘶哑漏风。“你还是用的那个‘像老虎一样掏出心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技巧,为什么?我已经苦思了锻炼过了,为什么和你的差距反而更大了?为什么?”
“你何必要来学我的技法?金石统领。”面具男子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的技法看似简单,其实是我几十年日夜不断苦练的精髓,而背后则是我所属文明数千年来的传承。你要强行模仿只是徒具外形而已,反而连自己多年来在战场上锤炼出的战斗本能也丢了,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你的土元素神赐之力对于我来说也是大而无当,当然挡不住我的一拳。”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学得不好么?”金石首领慢慢地站了起来。“大地赐予我更强,更壮,更重的力量,我只要再能学习到你那样的技巧,我只靠一个人就能把西海岸的所有法师都捏成肉饼。”
面具男子淡淡说:“你自己的便是最好的。等你真正明白了这句话,也许我就没那么容易击败你了。”
“好……,我记住了。”金石首领擦擦嘴,他自己吐出的那一口血银光闪闪有些像是水银,和身上沾着的那军官的血泾渭分明。“若只是传个话,也是用不着你亲自来吧?有什么事?”
“商队那边有消息,路上遇到了兽群,会耽搁几天。计划暂缓。”
“那暂缓就是了,用得着你特意过来?”
“我听说送来看押的那位女士有些状况,于是便专程过来看看。”
“没错,她杀了我五个人后逃走了。她的神术水平超过了这个奥术监牢的限制,我觉得你该赔我五条命。”
“真的?看来是我判断有了些差错,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面具男子的眼光在远处地上五具矮人的尸体上扫过,微微一凝之后又落在其中那个脱掉了裤子的矮人尸体上,冷哼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你该先管管你手下的族人。他们自己去找死,可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看来等待的这几天里。我们还有很多次好好交流的机会。”金石首领咬牙切齿,眼露凶光地看着面具男子,搓捏着双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
“好了,到了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夕阳下,遥望着北边的阿托金男爵好像在看着那早已经看不见的灰谷镇,长长地送了一口气:“我们这紧赶慢赶地走了足足两天多,想来那些矮人和邪教徒再怎么追,也追不到这里来了。”
“想来也是。这次还是要多谢阿托金大人的帮忙。以您堂堂帝国男爵的身份,却孤身独行来搭救我们两人,实在是无比的义举。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您的事迹广为宣扬。”一旁的高文也地点头,满脸的诚恳之色。
“不用了,不用了。”阿托金男爵立刻双手乱摆,又是长叹一口气,胖胖的脸上现出萧索之意。“其实我独自前来,也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晓。你们大概不明白,对于西海岸贵族家族来说,任何摊上北方军团的事最后都会成为一团乱麻,一团污泥。我是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位身陷其中丧命,但是也不想在事后被军团中那些人惦记着,无论是不是能将其中那些和邪教徒勾结在一起的害群之马揪出来,最后军团高层多半是要找人来背黑锅的,我可不希望到时候牵扯到罗斯切尔德家族身上来。所以还请你们两位不要把我的事情宣扬出去。”
“这个……如您所愿。”高文躬身一礼。“不过到了这里,我就要转而向东去寒风要塞了。有关于军团中有败类和矮人还有邪教徒勾结的事,我必须向军团中和我们有联系的大人通告一声。”
“这也是应该的。”阿托金男爵点头。“那您可要小心,北方军团已经是烂泥一团,外人很难判断内里的情况。那么我就和风先生一起先回奥斯星城了。”
风吟秋却摇头:“不,我也和高文骑士一起去看看,我对那北方军团也有很大的兴趣。而且和高文大人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啊,这个……您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不用了。感谢您把我们救出来,更感激这两天来您对我很多奥术常识的指点。但是我想跟着高文骑士去北方军团的总部访问一下。时局这样混乱,我希望能雇佣北方军团的士兵来帮助我们使节团前去奥罗由斯塔。”
“这个……”阿托金男爵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只能点头。“那你们两人可要千万小心。”
目送着阿托金男爵骑着马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朝南远去,高文淡淡说道:“看来这位男爵大人在这团烂泥中陷得并不深。他把我们拉出来,好像是怕我们真的死在里面,惹来的麻烦太大乃至他承受不起。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算以后事情败露之后也能全身而退。”
风吟秋也淡淡说:“我们刚开始启程到灰谷镇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却没有理会,后面才急匆匆地孤身赶来,看来很有可能是我们离开奥斯星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想法。只可惜这两天里我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每一位法师议会的成员都是磨砺了多年的老狐狸。”高文微微一笑。“贵族法师们虽然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为何而高贵,慢慢成了一群只知道玩弄手段博取利益的蛀虫,但是能在一群蛀虫中脱颖而出的,也不会是只简单的蛀虫。”说到这里,高文的脸色又微微有些古怪。“不过从事实上来讲,他确实是救了我们。我们在背后这样以恶意揣测他,是不是有些卑鄙无耻?”
风吟秋呵呵一笑,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真去那个寒风要塞?”
“当然。这些事我必须要去向一位相交多年的军团高层朋友汇报一声,我也希望能给他一个肃清军团的机会。他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西海岸的人民,也盼望有一个不和贵族狼狈为奸,不兼职山贼土匪的北方军团很多年了。”高文淡淡回答。“你呢?和我一起去么?”
风吟秋摇头:“不,我要回灰谷镇去。”
“什么?”高文微微一惊。“虽然阿托金男爵把我们拉出来是抱着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所说的情况也没有骗我们。那里的矮人,军团和邪教徒都已经联手,你回去肯定是危险重重。”
“而且他能放心地和我们在这里分手,也是肯定了我们就算折返回去也没有什么作用。说不定就在这两天中,军团和矮人邪教徒们谋划的阴谋已经完成了。”
“我有种感觉,我现在回去的话,一定能发现些什么,说不定能遇见我正要找的人。”风吟秋淡淡说,他真的是隐隐间有这样的感觉。
“至于自保之力么,高文大人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有了。”风吟秋笑吟吟地从怀中拿出厚厚一叠捆扎好了的魔法卷轴,看起来足有七八卷之多。“说起来,这位阿托金男爵真的是不错,这两天来为了让我好好跟他走,可是教了我很多东西啊。这可是我来欧罗大陆之后第一次和法师的仔细交流,可说获益匪浅。”
“所以无论他本心如何,只凭这个所作所为,都绝对当得起‘好人’这个称谓了。”
第四十一章
正午时分,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
缩在带着兜帽的长袍里的风吟秋倒没有感觉到什么热度,相反,高原上的冷风吹过来还有些凉意。
屁股下的多塔拉野猪用足有海碗大小的蹄掌吭哧吭哧地刨着地面,一时间碎石乱飞泥土漫天。贫瘠的高地碎石地上一般都没什么植被,为了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每个物种都要憋足了劲地发展各种天赋。比如这种野猪就是嗅觉出了名的灵敏,比最好的猎狗还要强得多,而且几乎什么都能吃,食谱足以和地精相比。
果然,刨出一个将近一米深的大坑之后,一块一米大小和手臂一样厚的地泥菇被发现了,多塔拉野猪兴高采烈地呼啦呼啦地啃了起来,一时间臭味四溢。这种搜集地底各种腐殖质来成长的真菌类其实有相当大的毒性,也只有多塔拉野猪这种动物才有足够的胃口和兴趣来找这种食物。
野猪的头全都埋到土坑里去了,让上面的风吟秋几乎要歪得摔下去,不得不揪住猪背上的鬃毛才能保持平衡。风吟秋不满地呵斥了几声,用力在猪背上一拍,野猪嘟哝了两声,加快了吞食地泥菇的速度,几口把剩下的和起码好几斤泥土一起吞下肚子去之后这才直起身来。
手掌被粗硬的猪鬃刺得有些发痛。这还是因为是风吟秋的手掌,如果是其他寻常人的手拍到这野猪的脖子上去,恐怕和拍一个钢针假山差不多,只能是满手都是血窟窿。这野猪后背上的猪鬃简直比刺猬和豪猪背上的尖刺更厉害,风吟秋都是专门用虹光剑把这野猪后背上一大块的猪毛给剃干净这才坐得上来。实际上,多塔拉野猪算是北地荒原上相当危险的野生动物,这些都是偶尔从斯古特大山脉中流窜出来的,贫瘠的荒地很少有能供给这些大型动物生存繁衍的物资,所以这些巨大的杂食动物会成为危险的掠食者,就算是成队的北方军团士兵,有时候也会遭到这种野猪的袭击。
这只野猪是昨天傍晚遇到风吟秋的,或者说是主动追踪到风吟秋的。在多塔拉野猪的灵敏嗅觉中,这种落单的两足哺乳动物一直都是一道非常美味的餐点,只是它自己没有预料到结果,成为了二环法术“魅惑哺乳类”的试验品。所以现在反而成了风吟秋的坐骑,原来那匹阿托金男爵准备的马却在刚开始惊慌中摔伤了脚,被风吟秋给放掉了。
只是二环法术,其实并不足以完全操控一个生物,尤其是敌意和战意都会抵消掉这种魅惑效果,但在风吟秋把这只野猪给彻底打得把这些意志都全部丧失了之后,这道作用于精神的二环奥术就完全地发挥了作用。让这只野猪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可亲非常值得信赖的对象。这种奥术造成的精神迷惑效果并不能持久,一般来说依据对象的精神和生命力,十多分钟到一个小时就是极限。寻常的法师也不会没事做将精神浪费在维持这种奥术上,但对于恢复了的万有真符来说,区区二环法术的消耗并不在话下,万有真符恢复的速度比这法术持续的时间还快,于是风吟秋就干脆把这只野猪当做了坐骑代步,隔着半个多小时就补上一次。当这样延续了大半天用了十多次魅惑术之后,也不知道是这野猪慢慢适应了这感觉,还是太多次数的奥术开始对那猪的脑子产生了实质影响,就算不用法术魅惑了,这野猪也真当他是“自己人”。
从阿托金男爵那里“赊借”来的卷轴,除了这个二环的“魅惑哺乳动物”之外,其余的是一个二环奥术,三个三环奥术,四个四环奥术,以这西海岸的法师来说,已算得上是笔不小的资产,这位男爵胆敢孤身北上,也确实是有备而来的。这些卷轴中的奥术自然已经全部“拓印”进了万有真符当中,令万有真符进一步与魔网契合,所能发挥出的力量更胜之前,这也是风吟秋一个人前来的自信所在。
除此之外,风吟秋也总算是与奥术师有了真正交流的机会。这位男爵虽然本身在奥术上的造诣好像不算太高,却总是受过正统法师训练的贵族,一些基本的知识对风吟秋来说帮助不小,比如奥术上的量化法则,就让他能更为清楚地衡量万有真符的力量。
不同于神州江湖上的道术法门千差万别,各门各派的心法手段各行其道,奥术本身就是从基础上就统一了的道统,本质是以人的精神去引动与天地交织不分的魔网,在魔网上构筑各种法术公式,再引动天地之力产生奥术。奥术的类型各自不同,法术公式更是浩瀚如烟海,但都基于魔网,自然也都有统一的概念,不似神州道门典籍的微言大义,注重于个人的领悟。
一般来说,法师把引动魔网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循环的精神力称为一个节点,而奥术公式就是由复数的这些循环组合而成,虽然越往深层次的魔网越难以感知,构筑法术公式也是越难,但是这些最为基本的循环消耗却都是一样的。内环公式需要外环来作为基础,因此越是高环的奥术,构建所需的公式也越多。零环戏法都是极为简单的魔网循环,通常都是一点到三四点之间,而一环奥术的奥术公式就要复杂得多,十多点到二十多点不等,二环则大多是三十多到五十点,三环六七十左右,到四环就需要上百了。当然依据各自对奥术的理解还有实际运用,法师对奥术公式常常会有各自的改动,并非一成不变。
按照这样的量化法来判断,风吟秋可以感觉如今拓印下了这几道新奥术的万有真符,大概拥有能引动九千节点左右的奥术。这是个异常惊人的数字,照阿托金男爵所说,一般的高阶法师顶多构筑一千八九百个基础法术回路,也就是两千点不到的精神力而已。如今的万有真符便要相当于五个高阶法师,这已是超过任何一个西海岸贵族家族的力量,再加之没有施法的延迟,相当于使用卷轴和法术物品般的挥手即来,实战当中更要好用上许多。
再加上新拓印进万有真符的这几道法术,虽然比起真正的法师来,所能运用的奥术依然有些贫瘠,但比之前又要好得多了,所以风吟秋也是很有信心回去再探一趟那个灰谷军镇。
当然,大摇大摆地直接从正门而去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一些迂回的法子,比如现在他骑的这只野猪就是一个法子,只要脚不着地,想来那矮人大地祭司的神术再厉害,也没可能从一只猪的蹄声中去感应他的存在。
而且在那个阿托金男爵给他的兜帽斗篷下,他的模样也和之前的不同了。
如今这具躯体中蕴含了狼神气息,恢复力惊人之余,也就能做些超乎寻常人想象的事情来。比如一时也找不到化装道具的风吟秋干脆忍着痛给自己脸上做了个小小的变形捏造,将眉骨,鼻梁用力均匀捏碎,重塑之后重新长拢,倒是痛得直流泪,不过眉骨和鼻梁也较之前隆高了不少,颧骨再打碎下塌一点之后,整个人的形貌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最后再把头发,眉毛,些许胡须剃光之后用火来灼烧一遍,将毛囊也彻底去掉,皮肤用挖来的白垩岩石打成粉兑水漂洗上一次,看起来就成了一个面容阴冷的古怪光头男子。
眸子的颜色倒没法子,不过欧罗人中也有深褐色的眼眸,看起来和黑色也差不多。风吟秋有自信就凭着这改变后的模样,就算是刘玄应来,只要不看他的身形动作,也是完全认不出来的。
有了这份自信,他就不紧不慢地骑着野猪朝北而去。其实这野猪体型庞大之余动作也不慢,这一路走来也和马匹小跑差不多,看样子傍晚左右就能重新回到灰谷镇了。
正在心里暗自编造着自己这个古怪光头男子的各种来历,座下的野猪忽然咕噜了两声,随即风吟秋也听到了远处有阵阵响动慢慢传来。再往前走了一阵,一行车马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应该是一队商队,只是看起来和普通的商队有些不同。最显眼的就是由六匹驼兽拉着的四辆大车,那驼兽貌似犀牛,却更要粗壮得多,大小和大象仿佛,只是还要长一些,拖着的车也像是一栋移动的房屋一般的大小,上面满满的都是货物。风吟秋在奥斯星城也见过类似的驼兽,据说力量巨大耐力悠长,危急之时还能当做战兽驱使,只是成长缓慢动辄需要十数年才能成长一批,所需食料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因此价值不菲,一般的贵族家族都购买不起。
除开驼兽之外,那拉着的几辆大车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货车。整体框架居然是以金属打造,下面是六对十二个半人高的厚厚车轮,车轮表面还覆上厚厚一层胶泥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耐磨减震之用,而且风吟秋可以隐约看见车轴之上好像有什么机关一样的装置,在这坎坷不平的荒地上,那大车居然晃动得并不厉害,可见设计是非常精巧。至于其他打扮披挂明显不是寻常佣兵的护卫和商人,在风吟秋眼中反而不怎么显眼了。
风吟秋打量这商队的同时,周围骑着高头大马护卫模样的骑士也在打量着他,虽然都有提放警戒的意思,但是他只是孤身一人,骑着一只大野猪的模样又在怪异中带着点滑稽,也就只是略微有些警戒之意而已,由得他接近。
“哈哈,快看!那个家伙骑着一只猪!”一个声音忽然在最后一辆大车上响起。原来最后那辆并不是装的货物,而是搭载着一个巨大的车厢,一个少年正从车厢的窗户上探出头看指着风吟秋大笑。随着他的叫喊,又有两个少年的脑袋探出来,看着风吟秋的样子哈哈大笑。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扫了这几个少年一眼就不再多看,似乎是一副和他怪异冷酷的模样非常契合的古怪脾气,但实际上却是留上了心的。这商队从东南而来,去的方向却是和他一样,居然也是朝着北面的灰谷镇而去的。而这样的车队中,在这样大的车厢中的少年自然不会是普通身份。
实际上,在风吟秋的刻意感知下,那车厢中隐隐透出的奥术灵光已经说明了那是一个法师的座驾。而周围众多的装备不错的骑士护卫,也说明那个法师的地位或者财富也非同小可。
“想不到在西海岸这样贫瘠的地方,也能遇见像阁下这样有趣的法师。”车厢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对着风吟秋微笑道:“不知道能否请阁下赏光上来聊聊天?我这里准备了上好的波多斯兰葡萄酒。刚才三个小朋友的嬉笑请您大度不要见谅,他们只是缺乏见识而已。”
这个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除了有些好像缺乏运动的虚胖,还有略微浮肿的眼圈之外,衣着打扮却都尽显精致。他头上的一头金发虽然是波浪的起伏,但也没有一丝杂乱,一身蓝色的长袍上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是一片单片水晶金丝眼镜,胸口上一枚镶嵌了碎钻的白金胸针,打扮得细心而奢华,即便是在这旅途之中,显然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装扮上。他说话的无论是腔调还是内容,还有那脸上的微笑,都给人一种彬彬有礼好像很亲切,仔细一想好像又有些距离的感觉。这样的做派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会有装腔作势的感觉,但他表现出来又好像如呼吸一样的自然。
这是个贵族法师。只是一眼风吟秋就能看出来。阿托金男爵还有其他之前他所见过的西海岸本地法师,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想要模仿这种气度,但与这个男子相比就显得粗陋多了。
而且从这个中年男子身上几个饰品隐隐散发的奥术波动来看,也确实不是阿托金男爵等人可比的。
“什么?这个怪人居然是法师?”中年男子的话一出,其他三个少年顿时都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
“啊,对了。要不是用奥术,他怎么能骑在一只那样大的野猪上……我想想……是叫多塔拉野猪是吧。那可是凶猛的野兽,大山脉里的特产生物,偶尔会游荡在北地荒野。我出发之前可是专门看了北地图鉴的。能操控这样一只野兽的奥术,至少也应该是三环吧,以西海岸这种地方的水平来说,应该是不错的了。”
“那他不也有可能是德鲁伊吗?那些信奉生命圣树和元素之神的怪物不正是擅长沟通各种野兽吗?尊贵的奥术师哪里会有他这样邋遢古怪的?居然骑在一只野猪上赶路。”
“笨蛋,你没有看到他穿的是炼金学徒用的保护斗篷吗?德鲁伊那些怪人只会穿兽皮和树叶,而且他们绝对不会使用任何和炼金还有奥术物品扯上关系的东西,连金属器具都不例外。”
“对啊。而且骑野猪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学院里的那些教授们的怪癖。上次有个家伙居然示范用放屁的气体来变异为臭云术,熏倒了整个教室的人……”
“谢谢,大家各自赶路吧。”风吟秋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其实对这个中年男子和这几个吵闹的少年很有兴趣,看起来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法师贵族,但现在可是扮作了另外的模样,又要赶到灰谷镇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真是可惜。我是邓德尔・加尔・范・霍华德,来自奥罗由斯坦的霍华德家族。”中年人躬身做了个法师的礼节。“不知道阁下是来自西海岸哪一个历史悠久的光荣家族?”
风吟秋暗中微微皱眉。有了和高文这段时间的交流,他现在也算是对欧罗大陆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相互行礼询问家族,是法师之间很正式的礼节,就算是那些早已家族没落了的流浪法师,面对同是法师的询问也一定会一本正经地回礼答应,他扮演的这个光头法师再是性格怪异,这种情况下默不作声也显得太过奇怪了。
但问题是他并不熟悉什么西海岸的法师家族,而且法师贵族的正式礼节并不尽相同,而是带有各自的家族印记的,胡乱杜撰一个的话,在真正的贵族法师眼中肯定是破绽百出莫名其妙。
脑海中飞速地将所有见过的法师贵族过了一遍,风吟秋举手扣起拇指中指,在左肩上一拍,一躬身回答:“温德,来自罗斯切尔德家族。”
“你是罗斯切尔德家的人?那我为什么不认识你?”一个少年突然叫了起来。
风吟秋暗叫不妙,仔细看看那个出声的少年,一张显得有些粗鲁的大脸,似乎和印象中某个贵族法师的模样有些接近,心中一动,冷着脸反问:“你是罗伊那拉的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父亲知道么?”
少年的脸色一变,脑袋顿时直接缩了回去。一会儿又从窗口边伸了出来,神色不安地低声说:“这……这位……叔叔,您是哪个旁支家族的吗?请您不要把看到我的事告诉我父亲行吗?”
“罗伊那拉知道他费尽心思送去奥罗由斯塔学习的儿子偷偷跑了回来,一定会很失望。”风吟秋冷着脸回答。之前因为要胁迫那位港务总督大人作为突破口,曾经打听过他的一些资料,知道他将儿子送到奥罗由斯塔去学习奥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
“哈哈,这不过是一次不那么严谨的学院实习罢了。”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颇为开朗大气地说。“法师之路也不只是在冥想室里感知魔网,图书馆里苦背公式。丰富的兴趣爱好可以陶冶心情,亲力亲为的实践也是锻炼精神的好办法。是我邀请他们和我一起来这里的,我保证他们今年的考试都至少能得一个合格。”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默然不语,实际上他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温德法师,现在我能邀请您上来品尝一下来自奥罗大平原的葡萄美酒了么?那可是这北地绝对感受不到的温暖阳光的味道。同时我也正想找一位西海岸的本地法师来了解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自称邓德尔的中年法师再度用了个很有风度的邀请手势。风吟秋觉得自己也没有再拒绝的必要,指挥着野猪靠了过去,然后直接从猪背上跳上了马车。
“真是矫健的身手,难道您还曾在北方军团中任职战斗法师吗?”邓德尔法师出声赞叹,反倒是让风吟秋一怔。他其实已经是有所收敛,并没做出什么超出常人的动作,最多只算得上是比普通人身手矫健一些,想不到还能得到这位来自帝都的法师的称赞。不过看这位法师那有些虚浮发胖的脸,大约也能猜出这位贵族法师平日间也就只有在冥想室和图书馆里活动活动,偶尔用葡萄酒什么的陶冶一下情操之类,而且认识的其他法师大概也是如此。
“只是平常的锻炼而已。好吧,让我们开始一边品尝美酒,一边好好交流一下吧。我也想知道您这样一位来自奥由罗斯坦的真正贵族,为什么会来这个鸟不生蛋的贫瘠之地。”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他的脸骨变形之后,连自己都能感觉到做什么表情都有些扭曲,所以最好就是这样一脸的冷漠淡然。但其实他心中早就笑出了声,来自曾经的奥术帝国首都的法师在这西海岸可不是容易遇见的,即便曾遭受浩劫,但奥由罗斯坦现在也是大多数法师眼中的圣地,他是迟早要去拜访一下。还有他身上那几个闪烁着绝不算弱的奥术灵光的小饰品,如果能借来品鉴一番,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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