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

　　老钱去洗胃了。

　　我在外头等着。

　　今年我可能水逆犯了太岁了，港真的，我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

　　953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老钱几乎是昏死了过去。

　　她躺在病床上，跟医院的床单一样惨白。

　　只不过没有一张床单可以像她那么美。

　　我摩挲着她满是针孔的手背：“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仍旧闭着眼，只是突然说话了，给我吓一跳。她的声音很小：“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954

　　她缓缓睁开，看了看四周，最后才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她定定瞥了我一眼，突然笑了：“李夕榛，要不然咱俩试试？”

　　她咽了一下口水，说的很慢：“作为，情侣，咱们试试吧。”

　　955

　　我也笑了：“你想得美。”

　　她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叹气：“等你好了再说吧。”

　　956

　　她又睡过去了，她跟我的最后一句是：“你好好想想。”

　　957

　　我好好想了。

　　我想得特认真。

　　好个大头鬼哦。

　　我认识她二十多年了，她居然是真的想搞我。

　　这个疯婆娘。

　　958

　　家养小精灵教授来了，一脸担忧，跟我打了个照面，急匆匆地进了病房。

　　他在里面跟老钱说了很久的话，我从病房的玻璃往里看，发现他在很细致地给她喂粥，擦嘴，帮她挠痒痒。

　　959

　　这大概是每个女人本该有的生活吧。

　　也是她曾经想过的那种正常日子吧。

　　960

　　要说不酸是假的。

　　但我其实主要是难过。

　　这样平和的生活我一辈子都无法给她呀。

　　我们难道一把年纪了还要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吗？

　　961

　　她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她怎么就非要假装不明白呢。

　　962

　　等他出来，我问他：“你早干啥去了？”

　　他低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气势汹汹地准备发难。

　　“你以为，她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呢？”

　　963

　　家养小精灵一句话把我k.o.了。

　　964

　　我说：“你啥意思？”

　　他不答。

　　“……你俩到底是咋回事？”

　　家养小精灵低着头：“我在追她，往后也会一直追逐她。她在接受我，往后也会一直学习接受我。”

　　965

　　哦，那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966

　　挺好，我也少见有人上赶着戴绿帽子的。

　　这大概就是wuli老钱的魅力吧。

　　爱是一道光。

　　绿到他发慌。

　　967

　　我再次见到李德贵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周了。

　　李德贵老远老远见了我，跟脚上长了弹簧的尖叫鸡似的，一蹦一蹦冲过来，特激动：“你跟老钱然后呢！！？？快快快！有啥进展没！快说快说快说。”

　　我说有个屁，我是钢铁直女。

　　李德贵停止了躁动，说，你只像个无能深柜。

　　968

　　据他说，他的姬达也很灵敏。

　　969

　　他劝我：“姐，其实这样整挺好啊，俩儿子一对俩妈一对，多给劲儿啊！”

　　我说这像话吗。

　　他说，你心里真这么想吗。

　　我说我真的这么想。

　　他说，你真怂。

　　970

　　怂，也是从心呢。

　　我哪敢从心啊。

　　971

　　程颐回来了。

　　在受到万恶的资本主义长达一年的洗礼之后，荣归故里。

　　972

　　顾无情也一块回来了，刚好他们也有假期。

　　据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情况，他是放了假先跟程颐去欧洲几个国家玩了一圈，然后回国呆段时间，再回去上课。

　　我在电话里头嘿嘿笑得无比畅快：“你们年轻人啊，真是……有活力！”

　　挂了电话，我长吁短叹唉声叹气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973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就像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老钱。

　　我跟租客退了约，从老钱家里搬出来，重新回到我冷清寂寞孤独的房子里。顾无情终于可以住回家了。

　　974

　　我原来还曾经设想过，等这哥俩儿放假回国的时候，去机场给他们拉一条红彤彤的横幅。

　　再雇上几个人，学那些小年轻买那什么手牌，举着在接机口等着。

　　975

　　其他小哥哥有的接机项目，我儿子也要有！

　　毕竟他妈是个暴发户呀！

　　976

　　可我这次没去接机。

　　老钱也没去。

　　他俩自己坐机场大巴回家。

　　977

　　顾无情跟程颐分别于家门口，一个朝左拐，一个朝右拐。

　　他还挺不解的，问我：“住钱阿姨家不是挺好的吗？妈，你们现在年纪也稍微大了点，俩人住一起，不管干嘛都能有个照应。”

　　我正初步规划了一下晚上给他做啥饭，然后蹲在那择菜呢，就说：“没必要，净给人家添麻烦了。”想了想：“你知道钱阿姨要结婚了吗？”

　　978

　　顾无情一怔，看着我：“这样啊。”

　　他挽起袖子，蹲下来，静静地在我旁边，陪我择菜。

　　我说你赶紧进去歇着去，才倒了时差，多累啊，等会饭好了我叫你。

　　顾无情说：“本来我就能在家陪你的时间不多，我想多跟你呆一会。”

　　980

　　听得我鼻子一酸。

　　我儿子多好啊。真的多好啊。

　　怎么就是个弯的呢。

　　981

　　于是我把本来想怼他的话咽了回去。

　　儿啊，你把你陪程颐周游列国的那些时间拿来陪我，咱俩呆的时间不就长了吗！

　　982

　　悻悻地住了口

　　学会闭嘴，是一门艺术。

　　983

　　我做菜的时候，顾无情一直站我旁边看了我，过了半晌说：“妈，你出过国么？”

　　我撇嘴：“我，呵，我在十来岁的时候，七大洲八大洋都走了个遍呢。”

　　顾无情笑了：“七大洲四大洋。”他说：“我这次去看了好多地方，见了好多景跟人。我就想着，一定要之后也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又大又美，我妈值得全部见过。”

　　984

　　呜呜呜呜我的鼻子要酸掉了。

　　985

　　可能是这一年里顾无情跟程颐呆的时间够长了，或者是俩人心里有鬼为了避嫌，他们这次回来收敛了许多，看起来也像两个正常交往的男人。

　　在他俩的主导下，我不得不跟老钱进行了一次四人聚餐。

　　986

　　想来也好笑，风水轮流转，原先是俩孩子动不动闹别扭，我跟老钱把他们俩费尽心思往一块凑。

　　现在是俩孩子好了，我见老钱却不自在了。

　　987

　　但毕竟我们都是成熟的中老年人了，也不会表露得那么明显。

　　我跟老钱饭桌上维持着一团和气，俩孩子都没看出来，该吃吃该喝喝不亦乐乎。

　　988

　　我很单纯，我单纯了一辈子。

　　我本来想着是，只要我不用直面钱女士，大概也就没啥事。

　　谁知道趁我上厕所这功夫，老钱把我堵在厕所里了。

　　989

　　我说：“你想干啥？”

　　老钱说：“你还躲啊？”

　　我说：“我没躲你啊。”

　　“骗鬼呢。”

　　“对，骗鬼呢。”

　　就是这种很无脑的玩笑，又把老钱给逗乐了。她身体恢复了，面色也见得红润，她道：“你就想这样躲我一辈子？”

　　我实话实说：“一辈子太久了，我只想躲到你忘了那事。”

　　“来不及了，李夕榛，”她眯眼：“你知道我的性子，既然我都挑明了，从此之后咱们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不就是作为情侣，在一起，要不就是……彻底断了。”

　　我真不喜欢她威胁我的样子，她脸上的张扬又美又有攻击性，我问：“为啥啊？老钱，我真的不懂，咱俩这样还不够吗？”

　　我说：“我之前在你家，跟你同吃同住同睡，还不够？”

　　老钱说：“这哪能一样？”

　　“这哪不一样……情侣不也这样嘛。”

　　“……情侣哪是这样？”

　　“……”

　　我说：“姓钱的，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流氓。”

　　990

　　我问俩孩子的事情怎么办。

　　我没主见了一辈子，这种事情只能看究极完美钱女士的法子。

　　老钱说：“你不用管了，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拆散他们俩的。”

　　她顿了顿：“但是我没法保证真的能对他们有什么威慑力。儿大不由娘，现在程颐马上毕业工作，自己也能挣钱，我没什么好威胁他的。我俩现在这母子关系，断不断的也都一样。”

　　老钱叹气：“他这孩子，从小就对想要的东西有执念，我说句实话，估计他看上无情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见得能拆得散。”

　　991

　　我看着老钱这个表情，真的很想告诉她，我终于知道程颐这个咬住猎物不松口的毛病是遗传谁的来了。

　　992

　　我问：“顾无情知道你知道他俩的事了么？”

　　老钱说：“哪能啊，那天只有小颐面对我，看见我了。我想，他也没跟顾无情说，否则顾无情现在也不会那么腆着脸叫我一声‘姨’了。”

　　993

　　最后我想了想：“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恶毒？”

　　老钱嗤笑了一声：“别扣我锅。我不在乎我儿子弯还是直，要不是搞到了你儿子身上，他不得艾滋我都由他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把你对我的付出都这么直白的挑明了说？”

　　她走出了几步，回头一笑：“我挑明了你都装不懂，我不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就龟缩一辈子了。”

　　我用烘干机烤着手：“我不会向你妥协的！”

　　老钱停住了，扭头走到我旁边，“吧唧”就是一口：“那我，拭目以待。”

　　※※※※※※※※※※※※※※※※※※※※

　　明天中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