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家五口,去了北城外的庄子上,看望孟家人。
孟杰、孟清作为文、武状元,当初皇甫巽是赐了府邸穿的。可两人不愿去住,还是住回了庄子里,和孟家所有的人一起。
孟中举和老孟氏的年纪愈发的大了,也喜欢人多热闹,便也没有阻止他们,后来,连孟仁和孟义也回来了,庄子上愈发的热闹。
但是今日,孟倩幽和皇甫逸轩走进庄子里以后,明显的感觉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氛,整个庄子里静悄悄的,以往那种孩子满院跑,老人笑呵呵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寂静。就连下人走路都是惦着脚尖的,不敢发出声音。
一名下人发现了他们,脸上露出了喜色,过来屈膝行礼。
“家里人都在吗?”孟倩幽开口问。
下人压低了声音回道:“都在呢,去了太老爷的院子里。”
五人来到孟中举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的压抑,孟中举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清儿,爷爷从来是大义在前,这一辈子没有自私过,可今日我想自私一回,求得世子去给你说情让你留在京城,留在我们身边可好。”
话语中的恳求意味很浓,这是孟中举从来没有过的。
孟清的声音也从屋子里传来:“爷爷,请恕孙儿不孝,孙儿这次要任性一回了,这边关我非无不可。”
“你……”孟中举不止是气的,还是激动的,竟然咳嗽了起来。
屋内人惊呼的惊呼,倒水了倒水,拍背的拍背,乱成了一团。
孟倩幽和皇甫逸轩对看了一眼,同时快步走进屋内。
孟家所有的人都在,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人,孟中举和老孟氏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孟清跪在他们的面前,而孟清的夫人――现任兵部尚书小女儿,此刻正抱着孩子,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爷爷,奶奶。”
孟倩幽和皇甫逸轩同时喊人。
屋内人转头,看向了他们。
孟氏一喜,迎了过来:“轩儿,幽儿,你们来的正好,快过来劝劝清儿,他执意要去边关,我们谁也劝不住。”
孟中举也缓过神来,拂开孟大金在他前胸的手,嘶哑着声音开口:“逸轩,幽儿,你们回来的正好,爷爷有事要求你们。”
孟清跪在地上,头上冒汗,眼神祈求的看着孟倩幽。
扫视了期盼的众人一圈,孟倩幽笑着道:“我和逸轩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
众人都以为她是来劝说孟清的,齐齐松了一口气。
孟清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孟倩幽缓步走了过去,走到孟清面前,低头,看着他,神情严肃,“清儿想好了,要去边关吗?”
孟清重重点头,“大丈夫保家卫国是责任,我这个副将军,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更不能退缩,不能影响了军士们的士气。”
孟倩幽盯着他的眼睛,依旧严肃的说:“去边关打仗,不同于在军营里的训练,面对的可是真正的敌人,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血染沙场,再也无回归的可能,你可想好了吗?”
屋内众人齐齐发出抽气声,老孟氏的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承受不住昏过去,眼眶立刻红了。
孟清回视着孟倩幽,眼神清明,神色坚定,“我知道,我也做好了准备。”
“我的孙儿呀,奶奶求你,咱不去了,不去了。”老孟氏再也忍不住,哭着祈求。
孟中举也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孟倩幽抬头,看向孟中举和老孟氏两人:“爷爷,奶奶,清儿要去就让他去吧,我们孟家的儿孙,不能是临阵退缩之辈。”
她的话落,孟中举愣住,老孟氏停止了哭声,屋内众人惊诧的看着她。
孟清则是惊喜,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谢谢幽儿姐姐。”
孟倩幽环视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清儿之事,不用逸轩出手,我也可以让他去不了边关,可是那样,以后我们孟家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面对众人的议论?孟家会被戳人脊梁骨的!”
众人不语。
老孟氏哆嗦着嘴唇,想要开口,被孟倩幽打断:“爷爷,奶奶,我了解你们的心思,四叔只有清儿这一个血脉,如果他出了事,以后九泉之下见了面,你们无法给他交代。可是您二老想过没有,四叔如果活着,也许会为了清儿这一举动感到自豪和骄傲。想想当初他为了保护孟家,舍生忘死。如今之事,四叔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即使清儿血洒疆场,再也不还,他也是高兴的,骄傲的。”
一番话,众人神色各异。
孟中举和老孟氏想去死去的孟小铁,想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红了眼眶。
孟二银和孟氏想到了孟小铁为了保护孟家而死,眼中也有泪花飘过。
屋内一时没有了声音。
许久,许久,孟中举才长叹了一声:“看来我真的是老了,有些事想不周全了。幽儿说得对,也许铁儿在地下知道了清儿的作为,是为他骄傲的。”
听闻他的语气有了松动,孟清大喜,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谢谢爷爷成全。”
孟中举又长叹了一声,摸着孟清的头:“清儿,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爷爷不再阻拦你,但你要记住,家里的人都在等你回来,你切不可出事,也不能出事。”
孟清连连点头保证:“我知道了,爷爷,我会保护好自己,早日回来的。”
孟中举点头,略有些浑浊的眼里抑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泪,滴在了孟清的手上,砸在了他的心上。
老孟氏的眼泪流得更多。
屋内的所有的人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孟倩幽开口,试图打破着沉闷的气氛:“爷爷、奶奶,你们不用担心,褚大将军会做好安排的,清儿不会有事,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说完,给身后的皇甫拾梦和皇甫曜月使了下眼色,示意两人上前去安慰孟中举和老孟氏。
两人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上前,一个走到孟中举面前,一个走到老孟氏面前,撒娇:“太姥爷,清儿舅舅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难过了。”
孟中举和老孟氏拍了拍两人的手,止住了泪意。
众人松了一口气。
孟清也站了起来。
孟倩幽笑着对两人道:“爷爷,奶奶,我们一家急着过来,连早饭也没有吃,这会儿快要饿死了。”
一听孟倩幽这样说,老孟氏心疼的不行,立刻吩咐几个儿媳妇:“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几个赶快去做些好吃的,可别饿坏了几个孩子。”
三人应声,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屋内的沉重的气氛顿时消失了下去。
孟倩幽给皇甫逸轩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陪着孟中举和孟大金兄弟三人说话,她自己匆匆的走去了厨房,拦住了手脚麻利,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收拾了菜,马上就要动手做饭的孟氏三人:“大伯母,娘,三婶,我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转移奶奶的心思,我们是吃过饭过来的,你们不用忙活了。”
三人要做饭的动作停住,孟氏笑着嗔怪她:“你呀,说个谎话还一本正经的,连我们都相信了。”
孟倩幽吐了吐舌头,嘻嘻笑了几下。
孟氏却绷起了脸,有着事后算账的意思:“我听说前段时间月儿出事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们?”
孟倩幽脸上的笑意退去,走到孟氏面前,挽住她的胳膊,语气略带撒娇,“娘,月儿只是不小心落水,受了惊吓,有些发热而已,没有什么大事情,我怕你们担心,才没有让大哥告诉您。”
“少蒙骗我。”孟氏不吃她这一套,依旧虎着脸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是被人推下水的,还差点没了命。”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孟倩幽当然不肯承认,大声道:“谣传,绝对是谣传,哪里有他们传的那么严重,真的的只是有些发热而已,而且吃了几副药就好了。”
孟氏盯着她,看她不像是说假话,有些相信了:“就算如此,你也要好好的给她养养,女孩子的身子娇贵,可别落下了什么毛病。”
孟倩幽听话的点头:“我知道,娘,我的医术您还信不过吗?保证给她们调理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庄子里呆了一天,天色晚了以后,一家五口才回了王府。
又过了一日。
第三日,到了大军出发的日子,孟倩幽和皇甫逸轩一大早起来,叫起来皇甫拾梦和皇甫曜月和皇甫睿三人,准备去给褚文杰和孟清送行。
皇甫曜月却捂着自己的肚子,苦着个小脸,神情痛苦的说道:“娘,我肚子有些痛,去不了了。”
孟倩幽让她坐下,给她号了下脉,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皱眉,道:“也许是昨晚睡觉踢被子,着凉了,这样,喝些糖水,捂上被子好好睡一觉,睡醒里就没事了。”
“好。”皇甫曜月应声,乖乖的躺了回去。
孟倩幽去了小厨房,给她沏了热热的红糖水,看着她喝下,嘱咐她好好休息以后,和皇甫逸轩领着皇甫拾梦和皇甫睿急匆匆的去了城门口。
他们刚一走,皇甫曜月立刻睁开了眼睛,利索的起身,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
打开箱子,拿出了几件衣服,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从箱子底下拿出了几张银票,仔细的检查过之后,放入怀里。然后起身,走到她和皇甫拾梦共用的小书桌边,拿起笔,快速的写下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出门,去了后院,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跃上马背,打马朝着城门口急匆匆而去。
这次出征,为了锻炼褚尧,褚文杰带他随行。冯静姝虽然不愿意,但是也阻拦不了,眼眶红肿的一遍又一遍的嘱咐褚尧要小心一些。
天还没亮,齐王妃就催促着齐王爷和她一起来到城门口,当看到褚尧也跟着去,恨不得提着褚文杰的耳朵大骂他一百遍,可是今日大军出行,他是大将军,她不能开这个口,但是还是忍不住用眼刀子剜了褚文杰好一会儿。
褚文杰摸着自己的鼻子不敢说话,心里却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想当初,他十二岁就随着父亲出征了,尧儿都十五了,早就应该拉出去锻炼锻炼了。
冯静姝也是不同意,可是拗不过褚文杰,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此刻拉着褚尧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他一定要小心。
褚文杰看到这情形,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自己也要出征了,夫人不应该是先挂念自己,过来安慰自己吗?
孟倩幽和皇甫逸轩到了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冯静姝和齐王妃不停的嘱咐褚尧,而褚文杰一脸幽怨的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