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很快就散了,人人垂头丧气,仿佛打了一场败仗似的。
周丙全虽然没有离开,但蹲到了一处石阶上,在那里唉声叹气。
中耀地产集团的人今天突然就过来了,一来就态度强硬的在大家的房子上喷字,拆迁赔偿还没谈就来这一手,无疑是要把大家往死路上逼啊!
周丙全发现后,立即就把街坊们召集来了,希望将这些人堵住,然后讨一个说法,可谁曾想还没怎么着呢,人家已经开始录像了。
为了避免有理说不清,他只能无奈的让他们离开了。可是现在这样,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在他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眼前多了两人,抬眼看看,发现是飞猪事务所的李记开与吴素。
周丙全看到他们,似乎终于看到一线生机!
在他的带领下,李记开和吴素来到他就在永安巷里的家。
事实上,这算是一个蜗居,只有六十平方不到的地方,住着五口人!
两个快七十的老人,周丙全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一家三代人都挤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
李记开住惯了名仕家园的大公寓套房,突然走进这样的蜗居,多少也有些不适应。
这个世界,明显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无病呻吟的说无聊寂寞,而且要生要死!有的人日夜操劳奔波,则始终挣扎在温饱线上,病不起,也死不起,最怕的就是突然来一场类似今天这样的无妄之灾!
周丙全领着两人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地方实在太窄了。
十来平米的小客厅,摆放着各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袋袋的手工艺品,弄得几乎连落角的地方都没有。周丙全的父母,已经是七十的老人了,正坐在矮板凳上忙活着。
周丙全忙把东西收拾一下,腾出了一点地方招呼两人坐下,然后尴尬的道:“让你们见笑了,我在机械配件厂工作,每个月只有那么点工资,我老婆和父母只好接点手工活,帮补一下家用。唉,我真是没用,老婆跟着我不但没能享福,连我父母也没办法让他们安享晚年。”
周丙全明显是一条汉子,一人扛着家庭的重担,只是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眶还是微微发红。
李记开很想安慰一样他,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
周丙全的妻子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妇女,热情的招呼两人落座,并端来了两杯水,然后对周丙全低声道:“老周,家里难得来客人,你说这些做什么!”
周丙全吸了吸鼻子,讪笑道:“好,不说,不说!”
李记开喝了口水后,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不过墙上却挂着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里面除了周丙全夫妇以及他的父母外,还有一个小女孩。看样子只有八九岁的模样,扎着两根辩子,笑得很开心。
周丙全顺着李记开目光看去,看到相片里的女孩时,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意,“那是我的女儿周乐乐。她从小就爱笑,只要随便逗她一下,她就笑得停不下来。我也没什么文化,就希望她这辈子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所以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李记开道:“名字挺好的,人最重要就是开心快乐。”
周丙全听李记开认同,一下子高兴起来,抓着脑袋傻乐。
李记开随口问道:“孩子读小学了吧?”
周丙全点头道:“二年级了,成绩虽然一般,但是性格活泼外向,我觉得她以后一定过得比我好。”
李记开道:“那是肯定的,一代要比一代强嘛!”
周丙全用力点点头,眼睛里有了阳光,只是很快就暗淡了下来,“李先生,刚才的时候,中耀地产集团的人来了。”
李记开道:“我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我们也来了!”
既然你们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帮我们?周丙全很想这样质问李记开,但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忠厚老实的他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李记开道:“周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当时为什么没出面?”
周丙全尴尬道:“这……我想你肯定原因的。”
李记开摇摇头道:“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如果开发商那边沉不住气,跟你们动手,我就把整个过程拍下来。这样不管是报案还是制造社会舆论,对你们都是有利的。可是没想到中耀地产集团的人也不简单,我打的算盘,他们也在打。庆幸的是你最终制止了街坊,不然你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周丙全道:“是啊,他们太狡猾了。那个刘总一直在不停的刺激我们,好像巴不得我们跟他动手似的,我感觉不对,所以才阻止大家的。”
李记开点头道:“你做得对的。”
周丙全苦笑道:“李先生,你说……我们是不是拿不到赔偿款了?”
李记开道:“不一定,地产商不是约了你们周日去谈判吗?”
周丙全道:“可那个刘总说谈的不是拆迁赔偿,而是什么人道主义的补偿。”
李记开道:“没关系,只要能够见着他们高层的人就行。周日你们选好一个代表,然后我和吴助理一起过去,我来跟他们好好谈谈。”
周丙全眼睛亮起来:“李先生,照你这么说,我们的拆迁赔偿有戏?”
李记开摇头道:“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会尽全力去争取!”
周丙全道:“李先生,那就全靠你了!”
从周丙全家里出来后,李记开和吴素又在永安巷周围转了两圈,发现这里的居民,大致的情况都跟周丙全差不多,甚至还有几家是街道公认的贫困户。
如果永安巷真的拆了,他们又得不到补偿的话,那他们很可能就会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从永安巷出来,李记开和吴素一起回事务所,气氛沉重。
所谓的民生疾苦,平时光听新闻报道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可今天亲眼看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李记开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十分难受。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希望只接安保性质的委托,虽然有危险,可最少心理没有负担。可像现在这样的委托,一个搞不好的话,那就会辜负别人的信任,最终还有可能会害了人家。
只是委托不接已经接了,既然接了,那就一定要全力以卦!
不求对得起别人,但最少要能过自己良心的那一关,做人是这样,做事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李记开找了一大堆法律资料,没日没夜地看起来,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突破口。
谢小谢从没见过他这么拼命,有些担心。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到了星期天。
李记开去接了吴素,然后前去永安巷。
在巷口处,周丙全跟十来个邻居正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见李记开来了,周丙全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李先生,今天我做代表,跟你们一块去找那些人谈谈。”
李记开点头道:“行,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吴素轻声道:“那咱们怎么过去?”
兰博基尼只能坐两个人,现在加上周丙全,显然车子的座位不够。难不成让周丙全坐行李厢吗?
周丙全忙道:“没关系,我搭公车过去也可以。”
李记开却道:“我们一块打车去。”
周丙全道:“李先生,不用这么麻烦,你们还是开车吧。”
李记开坚持道:“听我的,周先生。我这辆车太显眼了,这样开过去,我怕会引起他们警觉,对我接下来的计划不利。”
周丙全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李记开究竟有什么计划。
李记开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掏出手机,叫了辆网约车,直奔名片上的地址。
只是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明显不是中耀地产集团,而是一个叫鹏达拆迁公司的办事处。
毫无疑问,这个拆迁公司,肯定是中耀地产集团找的外包公司了。
连谈判的地方都不挑在中耀地产集团,可见他们的诚意实在一般。
周丙全虽然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却也并非全无见识,他看着手上这张名片,担心道:“李先生,你看他们都不让我们去公司里谈,随便找了个办事处。这……”
李记开道:“没关系,去哪无所谓,只要能够见到中耀地产集团的高层就行。”
周丙全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多言语。
来到鹏达拆迁公司的办事处后,周丙全出于了名片,保安就把他们领到了四楼的一个办公室。
片刻之后,那个姓曲的中年男来了,他一进门就笑哈哈的道:“你们来了,很好,来就对了嘛!自我介绍下,我叫曲鹏飞,是鹏达的老板,你们那一片的拆迁工作都是我负责的!”
李记开开门见山道:“刘总呢?”
曲鹏飞坐了下来,点着一根烟道:“补偿款的事跟我谈就好,不用劳烦刘总了。”
李记开摇头道:“这怎么行,中耀地产集团才是承建方,不管是赔偿还是补偿,理应由他们出面洽谈。至于曲老板,恕我直言,你们只是一个外包公司,没有权利代表承建方谈判。”
曲鹏飞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权了,我告诉你,这是刘总委托我的!”
李记开道:“那么请问,你有正式的委任书吗?委任书里面有没有明确列出,你们鹏达公司所说的话,做出的承诺,形同中耀地产集团的决定?曲老板,请你仔细想好,你所说的每一个字,可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曲鹏飞顿时有些蒙了,中耀地产集团的刘总只是口头上跟他交待,让他跟永安巷的代表谈谈补偿的事,哪有什么委任书!另外他也完全没想过,自己的由于的话要负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