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舰停在家门口的草坪上,赛罗长腿一迈一马当先走出舱门;赛西尔落后一步,步伐轻快;摩西落在最后,光脑门上任劳任怨地顶了两个书包。
进门便是开阔的大厅,木质地板上铺着酒红色的圆形地毯,银灰色的沙发一座长,两座短,环绕着磨砂质感的玻璃茶几。
此刻茶几除了每日都会有的果盘之外又多了一套羊脂玉茶具,大肚茶壶圆润可爱,细长的壶嘴拉出的弧度仿若天鹅扬颈,冒出袅袅白烟。旁边几个小巧的茶杯倒扣,只有一杯盛着碧绿的茶水,针型的茶叶在其中微微浮动。
沙发上坐着一位看不大出年纪的omega,他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部,在室内的光线里反射出细微而明亮的光泽,仿佛是流动的黄金。头发的颜色将他白皙的皮肤更衬白了一度,omega有着和赛西尔如出一辙的猫似的圆眼睛,鼻梁秀挺,唇线优美。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开的书,细白的手指正搭在上面。
他应当是很年轻的,但周身的气质却平和而深邃,那是一种岁月的沉淀,像午夜静静绽放的昙花。
“母父。”赛罗和赛西尔同时开口叫。
话落,赛西尔已经飞奔过去扑进对方的怀里,法安被这一下的冲击力撞得微微后倾,一只手环住自己的小儿子,另只手把膝上的书随意放到一边。
“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他沉稳地说,然而下一刻就笑起来,两只手捧住赛西尔的脸颊,眼睛亮亮的,“今天学校里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和我说说。”
赛西尔窝在母父怀里,立刻很配合地说起来。交换生的事情是必须要提的,顺便还能打听一下情况,他们一个叽里咕噜的说,一个捧场地点头和惊呼,看起来几乎没有年龄差。
赛罗看着一说话就原形毕露的母父笑了笑,走过去在旁边那张小沙发上坐下。法安在听赛西尔说话的间隙为大儿子斟了一杯茶,指尖抵着杯底推过去。
“所以如果被抽到了就要离开学校两个月了?”法安问。
“没错没错。”赛西尔用力点头,还不忘道,“我也要一杯。”
法安宠爱地点了点他的鼻子,同样为他倒了杯茶。父子三人捧着小小的茶杯,以一模一样的姿态慵懒地靠入柔软的沙发靠背里,赛罗吹吹冒着热气的茶水,眯起眼睛。
“是政策上又要有变动?”
“应该不是什么大动作。”法安在一所知名的omega专校任教,在教育局也有席位。他给了大儿子一个放心的眼神,“听着就不靠谱,这事谁办谁挨骂。”
两兄弟同时被安慰到了,就是说只要度过目前的难关以后就不会有幺蛾子。
“哥哥说可能会抽到我呢。”赛西尔不是告状,但还要再向母父寻求一下安慰。
“我们谁都不会被抽到的。”赛罗一秒改口。
法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抚性地摸摸赛西尔的脑袋。
“对,你们谁都不会被抽中的,我们家的宝贝运气一直都很好。”
他感慨,“你们学校总共有三千多人吧?被抽中那是什么几率?”
“倒霉蛋呗,生来要丢出去被流放的。”赛罗口无遮拦。
赛西尔还有点不安心,本来想让哥哥不要这么说,转念一想就算抽中自己了赛罗也说过会替他去的,就很赞同地点点头。
心很大的父子三人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彻底排除在外,同时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
“这茶叶真好。”法安和赛西尔满脸享受,异口同声。
赛罗动作一顿,眉头拧起,斜一眼母父和弟弟,鼓着腮帮把一句脏话咬了回来。
他装模作样地点头,在心里叹息。
“我去,这茶叶真他妈苦。”
为逃避温馨的家人喝茶时光,赛罗只稍微再坐了会儿就找借口溜了。他后来也抿了几口,完全就是作样子让茶水沾唇,连嘴巴都没张开。
现在也不敢张,湿着上唇走人,舌头舔一下都嫌苦,等它自然风干。
他本来是借口,在房里溜溜达达一圈无意就逛到了连通停机坪的后院。赛罗目光越过一园子的花花草草精准地定位在了一艘通体纯黑的飞舰上,这艘飞舰属于中型舰,曲线流畅,舰身华丽,尾部打上了银白色的家徽标志,整体泛着冷锐的金属光泽。比他早晚坐着去学校的那个不知道高级多少倍,压根不能比,一比他坐的那个就是老人机。
赛罗立刻兴奋了,血液上涌,三两步奔回客厅,还没见到人开口先喊。
“母父!”
两只脚这才踏进客厅,“我爸今天没把‘流星’开出去?”
“你说哪辆?”法安对飞舰型号一窍不通。
“上次他说我敢摸一下就把我手打断的那辆,黑的。”赛罗具象形容。
法安想起来了,“没有,他这几天都开军用舰。”
omega打量着赛罗的神情,领会到儿子语气里的期待,笑着说。
“我把权限给你开了?”
停机坪里每辆飞舰都有专用的机位,连通着整个府邸的安全系统。没有授权无法发动,不能起航,凭赛罗现在的权限也只能开开那种代步用的基础款。
“谢谢母父!”
赛罗马上道谢,见到法安在终端上操纵授权系统又迟疑两秒,沉吟着道,“等我爸回来,发现他的飞舰被我动过了不会真抽我吧?”
“他今晚应该会呆在军部。”法安说完,又补充,“不怕他,他敢。我同意了,我来和他说。”
赛罗望着母父坐在沙发上,端着茶盏,下巴微抬,一副当家做主的掌权人风范,一颗心顿时四稳八平,扬扬手一头扎回了后院。
穿过精心布置的花园,脚下的地面从青石板变成冷硬的电子金属。黑色大棚下的停机坪光线幽暗,墙体上镶嵌着散发清冷白光的能源石,刚好照亮每一艘舰体。
赛罗直奔“流星”而去,他站定在流星面前,舱门已经打开,飞舰下的停机位亮起。出身于贵族家庭的alpha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动作,很土老帽地搓搓手,兴奋难耐地进入飞舰内部。
“您好,这里是流星。”
踏入舰体内部后身后的舱门自动闭合,智能ai的声音响起,一把低沉可靠的男音。
赛罗通体舒畅,他刚上高中就拿到了驾驶证,是他这个年龄层和身份能考的最高级别。飞舰分级严格,装备攻击性武器的军用舰只有军人有资格驾驶,而类似于流星这种配置高端、耐受性一流,接洽军用舰和普通舰的高级飞舰的驾驶证,在帝国法律规定中只有二十岁以上的alpha才能申请。
因为帝国认为二十岁以下的alpha尽管身体可能已经发育完全,心性却还不够成熟。给予过高的驾驶资格容易导致交通事故或者互相火拼等暴力事件的产生。这个年龄标准超过了alpha的成年年龄两年,对于十七岁的赛罗来说,他合法摸到这辆飞舰起码要在三年后。
这谁顶得住啊。
赛罗在驾驶位上坐下,他掌心发烫,浑身每个细胞都在为流星舰欢呼雀跃,却没有立即起航。流星自带的ai正为他仔细讲述每个操作键的使用方式和作用,各个光屏在大屏幕上上下浮动,排列有序,赛罗耐心听着,眼神专注,按着ai的指示上手。
已经授权完毕的流星舰在机位上停了十分钟才真正驶出停机坪升上高空,飞舰高升提速那刻赛罗爽到后腰发麻。
他控制着飞舰以家为圆心在周围一圈绕了个遍,以流星的引擎速度五分钟就完成了这个绕弯行动。他开着飞舰掠过底下的层层高楼驰骋到学校,同样也只用了五分钟,比他早晚坐的那个老人机整整快了两倍。
赛罗想到这一整个高中都得坐慢悠悠的老人机上学就相当不爽,由此现下掌控着流星舰的时间也显得尤为宝贵起来。他打算定个足够远的目的地开飞舰去溜溜,不然才几分钟就到了,飙起来不够痛快。
要说哪个地方够远嘛……
赛罗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控制台,各个地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今天三番两次被提到的,存在感相当鲜明的地点。
w区。
……那什么海高中来着?
“随便了。”
反正是没必要占用脑容量的东西,赛罗耸耸肩,和ai报了区名,屏幕上航线自动生成,因为w区范围很广,ai直接将目的地定为了w区的地标所在地。
“路线图已生成,请您扶好坐稳,谨记安全驾驶。”
ai的话音刚落,赛罗一把将变速手杆推到了底,流星舰骤然加速,alpha在引擎的咆哮中痛快地低呼出声。
w区作为皇城的最边缘区域,离a区到底有多远呢……赛罗开着流星舰以最高速整整飙了一个小时才出了排行倒数第二的l区的地界,进入了w区的地域范围,ai自动生成的地标还要在更前面一点。
持续一小时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赛罗缓下飞舰的速度,他心里那股劲发泄了一半,觉得开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随眼往外面一打量,和a区差不多的层层高楼,只是没那么密集,楼与楼间的距离远得多,相比起来闲散而偏僻。赛罗意兴阑珊,没有半分再往前开的兴趣,流星在半空盘旋了会儿,迅速打道回府。
又是一路飙回来,等飞舰落进停机坪,赛罗关闭飞舰的控制系统走出流星舰后额上不知不觉已经密密布了层汗。他两只脚踩在地面上,大脑有微微的眩晕,扶着舰体稳了两秒才站住。
这种等级的飞舰操作起来确实吃力,更何况他还连着高速开了两小时。困意袭来,赛罗进门匆匆吃了晚饭、冲了个澡就一头栽进了床里,精疲力尽时入睡的速度近乎于昏迷。
昏迷前瞅一眼终端显示的时间,才九点。我靠,第一次睡这么早,这是什么老年作息。
这念头只存在于脑海一瞬,接着就是沉沉的黑暗。
晚十二点整,上将府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只穿着纯黑色厚重军靴的脚踏了进来。感应装置启动,一楼大厅的灯自动亮起,摩西从睡眠模式里苏醒,迈着小碎步过去伸长胳膊。
扣子解开,军装外套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着,稳稳落入摩西怀里。
alpha正值壮年,浑身精实鼓胀的肌肉都包裹在贴身的衣物之下,彰显出富有力量感的流畅的身体线条。这位上将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无表情时像一只狩猎状态的豹或鹰,此刻缓下神情,低声问一句。
“夫人睡了吗?”
摩西连连点头,“本来没睡的,好像是打算和您说一件事,后来就睡着了。”
安德烈上将颔首,抬步上了二楼。主卧里他的伴侣已经肚皮朝天在床上睡得呼呼,安德烈摸一摸他暖乎乎的脸,微微一笑,余光瞥到床头在亮着的台灯下压了张字条。
上将抽出字条一看,明白了法安等着和他说的“一件事”是什么。
夜深人静,整个上将府都陷入沉睡。其中一扇房门被用最高权限打开,军靴踏地发出轻响。
晚零点又三十分,赛罗隔着一层被子被他爸用皮带活生生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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