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掌门, 有线索了。”来人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弟子, 微微皱着眉, 似乎是查到的事令他很不舒服。
“叶之凝的家族叶家,千年前曾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 可惜后来因为家主管理不善得惹上了许多仇人, 最终叶家没落到了近代更是四分五裂, 沦为一个小家族。而您让查的叶之凝, 他的外祖母与万归宗有些血缘,父亲在家族中虽无太多至亲却也是能决定叶家重大决定的人, 也应如此在她爹娘双双亡故后,她被万归宗接纳被林宗主认作义女。”
“另外,她具体亡故的时间不清楚, 但距今她死了已快有十二年, 如您猜想,十二年前她的死确实有蹊跷。万归宗对外宣称叶之凝走失,下落不明。但据我们多年的查访, 现在能够确定她死于一个叫惜琼城的地方, 并且在这之前她和万归宗似乎已经恩断义绝。”
“而关于她的死,和万归宗的大小姐林莹有很大的关系。还有在她死后不久, 叶家又有大的变动, 叶家家主和许多重要的家族长老在一次事故中丧生, 叶家乱了两年后不知怎地这家主之位落在了叶之凝的头上, 但叶之凝已死……万归宗的林宗主便以叶之凝是他的义女如今只是走失, 迟早会回来的说法让他的儿子林天昊暂时代理叶家。”
黑衣弟子说着, 又皱了皱眉:“叶家如今虽然没落,可从前好歹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就算后面经历了仇人追杀四分五裂的惨事,但您可知我们这次查到那叶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叶家不止有一处宝藏的藏匿点,且每处宝藏的数额都非常巨大,林天昊只是代理家主叶家人并不信任他,因此他知道的宝藏地点仅有一处而已。可即便只是一处,您只需看看近年来万归宗的奢华便知叶家宝藏的财力有多雄厚。我们还查到,几年前叶家家主和重要的长老遇害似乎也与万归宗有关。”
说到这里,黑衣弟子顿了顿,冲沈玄英抱手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最后还有一事,属下等不敢不尽快来报。”
沈玄英微微颦眉:“讲。”
黑衣弟子:“万归宗与魔族有所来往,多年前墨泠大魔王冲出结界带出许多魔族种族,其中有一个种族常常与万归宗私下勾结。奇怪的是还有一些人……不,应该不能算人,而是一些木制的傀儡,时常驻守在万归宗附近守卫万归宗的安全。”
黑衣弟子回忆着:“那些傀儡奇怪极了,举止行动像极了真人,若是对傀儡术稍稍陌生点或是不仔细的,压根看不出那些守卫根本不是活人!”
就算是刚刚听叶之凝的事还有万归宗勾结魔族的消息,沈玄英都不曾动容,可此时却忽然惊讶了:“傀儡人偶?你是说傀儡人偶?”
黑衣弟子道:“是。属下等还从未见过那么仿真的人形傀儡,不管是它们的神态还是举止都像极了真人,甚至个个都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少数几个还有金丹中期的修为。”
这下,沈玄英是彻底有些迷糊了。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当今世上唯有叶青幽对这傀儡术精通无比,是唯一一个能将所有人都不重视,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傀儡术作为自己最大的杀手锏和助力,造出所向披靡的战队的人。
除他之外,就是目前世人公认对傀儡术最懂,最有威望的墨老也做不到将傀儡人偶做得和真人无二。
可是……叶青幽对万归宗恨之入骨,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做出的傀儡交给万归宗镇守宗门。
沈玄英现在可是非常能摸清他家这小魔头的脾性,可谓是就算叶青幽浑身的毛全炸了,他也有把握能摸着毛理顺好。
要他来说,叶青幽对待万归宗只可能是什么招损就用什么招,让他把自己一手做出的傀儡放到万归宗的地盘,他绝对要说——你他妈何德何能要我的傀儡去那种脏地方,脏了我傀儡的脚你来洗么?!
但是不是他,又有谁有这种本事呢?
……
叶青幽正和夏不遮坐在湖边。
如镜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也倒映着岸上两人的影子。
叶青幽翻着白眼,衣裤半湿地斜靠在一个草堆上抛着手里的石子打了个哈欠,他没好气地看着旁边眯着笑眼细看湖面的少年,仿佛是那湖中有什么天财地宝才令他看得如此认真。如此,叶青幽又一次翻了个白眼:“夏公子咱们能回去了不,我已经陪你看了几个时辰的湖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怎样?”
夏不遮转向他,笑道:“都金丹期的前辈了,你还是如此心浮气躁。方才你在水里玩的不是挺开心的吗,为何只是才在岸上静坐一会就受不了了。”
叶青幽“嘁”了一声,不作答,将手中的石子往湖中一扔,扔出几个漂亮的水漂。
他道:“你早该知道的,我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坐不住。所以修真者静坐修身修心的那套不适合我。”
夏不遮还是当年那副苦口婆心的语气:“青幽我知晓你最不喜欢随波逐流,但人在世上哪能事事都称心如意,你该学会低头和贯通,否则他日迟早受苦。”
叶青幽看了他一眼,心中另有想法,嘴中却不说出来。他仰面躺在草地上去看天上的星星,道:“那就等那天到了,再说吧。”
夏不遮道:“我知道,你就是仗着自己天资好,某些事只有你能做而别人不能做。但就算你不喜欢听,我还是要告诉你,某些事并不是你才可以。若有外力相助,再有一些东西可做参考,别人也一样行。”
叶青幽动动眸子,觉得他这话若有所指:“哦,你指的是哪方面?”
夏不遮笑道:“多了。”
“好吧。”叶青幽就是有那种能逼一个人逼到疯的本事,“能就能吧。我又不是要和谁比,他能做就能做吧。但如果那个东西起始是我,他就算能做得出却不见得会比我强,就算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却也不是人人都如此。”
他说的那么轻松,仿佛真的浑不在意。夏不遮略微皱了皱眉,扭头瞧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但两人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叶青幽,夏不遮肯定生气了。
从前的夏不遮叶青幽觉得还好,但后来的他,有时候气得莫名其妙,就算他极力克制和掩藏却还是能让叶青幽察觉。
上一世叶青幽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只觉得夏不遮变了,变得让自己非常不熟悉,更摸不准他的脾气,以至于叫叶青幽非常小心地去对待他,和他说的私事越来越少,两人也渐渐有了距离感。
可是这一世,可能是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反倒非常能理解彼此。
就像现在,虽然夏不遮说的这几句话没头没脑,他的气也生得莫名其妙,但凭借坏人的直觉,叶青幽还是能推算出一些东西:
第一,他说他心浮气躁,劝他要学会低头随波逐流才是大局势,这是夏不遮在劝告他,你要学会依附他人,在必要的时候要站对阵营这样才能不吃苦。
简单来讲就是他在给他做心理准备:我变坏了,现在是还能容忍你的时候,等纸包不住火我暴露了,你要随波逐流跟着大局势走也做一个坏人知道了吗?
叶青幽当然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听谁的话。
第二,他告诉叶青幽别仗着自己天资不错就为所欲为,这是在警告他,你会的并且引以得意的某些东西,别人也能做了,你不要得意。
叶青幽想,我会的又得意的东西多得很,但夏不遮指的……
叶青幽坐起来,依旧是不成体统的姿势,慵懒无所谓得很。他没有把自己在想事情的表情显露在脸上,在夏不遮的眼中,他此时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足以让人对他恨铁不成钢。
可是话又说回来,明明夏不遮现在已不再是当年了,但他却还是若有若无的提醒叶青幽不要触及他的底线,听他的话,足以见得目前他对夏不遮还是无法狠下心。
想想当年,他也是如此苦心相劝,可叶青幽一是听不懂,二是也不愿听,夏不遮此举反倒弄巧成拙,让叶青幽觉得他变的易怒,离他越来越远。
正是思索间,两人身后传出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叶青幽正准备回头,便有一只手绕到他袖子处捏了捏。
来人摸着他湿透的衣袖,仿佛是面对一个调皮至极的孩子般无奈至极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这个动作,这种状态,叶青幽知道来人是谁了。
夏不遮对这人的忽然出现也惊了一下,他不像叶青幽这么无礼,马上站起来行礼道:“弟子参见掌门。方才没能察觉到掌门靠近,是我们失礼了。”
沈玄英笑着冲他点点头,便低头去看依旧坐着的叶青幽。
正好,叶青幽也仰头望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一阵,叶青幽歪歪头:“掌门咱们这种关系就不必多礼了吧,我每天见你难道行的礼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