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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惊 四

反派被迫重生 梧桐息 17280 2024-06-30 06:20

  沈玄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在于, 他,听了叶青幽的埙声后, 居然还能保持着一张笑脸,没疯没捂耳!

  叶青幽一曲末了, 不可思议地问他:“你没把听力闭了?”

  沈玄英笑着道:“没有。”

  叶青幽又道:“你确定你自己还好, 不想崩溃发疯, 或者把我暴打一顿吗?”

  沈玄英依旧道:“不想。我很好。”

  叶青幽彻底震惊了:“天呐, 你这个小绵……你这个人真是神了!”

  他突然信心倍增, 觉得自己的音律不是不可救药了。

  这等激动事,他肯定要和夏不遮分享。

  叶青幽:“我今天突然发现,我其实是个另类的奇才, 只是你们都不懂欣赏。”

  夏不遮在传音符的另一头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谨慎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叶青幽道:“当然是我的音律了,你难道不觉得仔细听了后,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吗?”

  夏不遮道:“别样的感觉?你说的是宁愿去死,也不听的感觉吗?”

  叶青幽:“……”

  总而言之,沈玄英真的很不一样。

  将幻象之镜的声音关闭后,众人才能正视画面。一位峰主看了许久,顰眉道:“他操控的那个似乎是个傀儡, 可在我的印象中,傀儡多数都被当做自己的替身,并且也不会那么厉害。”

  另外一人接道:“是这个样子。而且你们看, 他的那个傀儡也有金丹期的修为。”

  “世上从没有这种傀儡, 依我看倒像是傀儡术和机关术的结合, 因为他似乎没有用神识控制。”

  “听说这叶青幽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少年肯定是做不出来这种宝贝的,很可能是他遇上了什么遗址。”

  “啊,我的天呐,这个人运气到底是有多好?他怕不是老天的儿子吧?”

  几群人总结来总结去,最后的结论依旧是——这个人运气非常好!

  沈玄英将这些言论尽收耳底,却不说话。

  他知道,这具金丹期的傀儡也一定是叶青幽自己做的,而并非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他遇上什么遗址,在遗址中找到的。

  但他没有为他解释。

  倒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叶青幽在傀儡术和机关术上的造诣远远超乎沈玄英的想象,叶青幽自己都不去解释,他也没必要去说。

  若不然,一个会造任何境界傀儡的人,说出去该有多少人盯着他……

  黎陌观望了一阵,淡淡道:“箭法不错,操控傀儡的操控术不错,就是音律太差,性格太狂。这个金丹期的傀儡,可能是他在某个遗址中找到的吧,运气挺好。”

  伴着黎陌最后一个字落音,叶青幽射出最后一箭,结束了这场战斗。

  方才许多人都说,叶青幽的金丹期傀儡是他靠着运气在某个遗址中找到的,这下子他漂亮的赢了战斗,又有不少人嘀嘀咕咕地道:“我承认他箭法确实好,可他现在在沈掌门手中,谁知不是沈掌门教了他箭术呢?箭术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但沈掌门可是化神期,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教一个叶青幽还是很容易的……”

  这话还没说完,沈玄英便扬声道:“我从未教过叶青幽任何东西,他的箭术是他自己练的,与我无关。”

  这声音不大,但因微微夹杂了些灵力,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本来低声接耳的众人都底下头,四周顿时安静一片。

  夏不遮适时地开口,温声道:“青幽的箭法本来就很好,若是他从入场时就参与比赛,场上至少有一半的分都是他的。”

  要是换成别人来说,四周必定唏嘘一片。

  可夏不遮就不一样了,这次大赛他的分数可是远远将众人甩出一大截。

  两个很具权威的人开口,别人再有什么闲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大赛的最后排名,叶青幽第一,夏不遮第二,后面两名也是星云派的弟子,如此好成绩,让星云派众多长辈喜笑颜开。

  比赛进行了一天,结束后便有执法长老来为众弟子分房。

  星云派空房很多,因此住宿并不吃紧,两人一间。

  叶青幽早和夏不遮说好一起,两人一进分到的屋子,叶青幽就扑到床上。

  夏不遮去做饭,叶青幽将衣袖搂上去,处理伤口。

  他的伤口不重,只是看着很吓人,随意处理了一下,叶青幽便又抱着被子倒下。

  处理身上的伤时,伤口难免作痛。这种疼痛叶青幽早已习惯,只是他不免想起沈玄英,要是沈玄英在这里,看到他的伤口,肯定又要啰里啰嗦,一边让他小心点,一边为他包扎时各种小心翼翼,虽然叶青幽一直觉得他多此一举,但不得不承认,叶青幽很享受这个过程。

  简单来说,他就喜欢看到沈玄英着急,最好还能说一两句话把他气得跳脚,顾不得自身的礼仪。

  从这方面来讲,叶青幽确实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小混蛋,就喜欢看别人急迫不爽的模样。

  沈玄英可是代表一方的大人物,要是急迫不爽的人换成他,叶青幽就更高兴了。

  曾经叶青幽是见过沈玄英几次的,但见过归见过,真要算起来,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那时也是叶青幽十六岁的时候,那个十六岁的叶青幽和现在十六岁的叶青幽截然不同,一个是满怀济世救人,想做到不负初心的少年郎,另一个是血洗天下,手刃十万修士的大魔头。

  虽然,两者都是他,都是出生卑微的小混混,可心境却截然不同。

  好像也是仙盟大会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沈玄英。

  沈玄英可是世间最强的人,又是叶之凝口中一直提到的好人,叶之凝很崇拜他,叶青幽爱屋及乌,也崇拜他。

  其实就算没有叶之凝,叶青幽也会崇拜这个人,不止叶青幽,这世上就没有谁不崇拜敬佩他的。

  叶青幽记得,那时他好像也被莫园主罚到灵兽阁中做苦力。只是因为什么被罚,是和人斗殴还是打烂东西他实在记不得了。

  黄昏,晒人的太阳终于即将落下。灵兽阁中一位长相俊俏的青衣少年两袖和裤腿高高卷起,一手握铲,一手捏扫帚。眼看这片场地就快要打扫干净,他不知突然发什么邪火,将铲子扫帚用力一甩,扔得远远的。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灵兽阁弟子都快哭了,交头接耳道:“第十八次扔扫帚了,我是真不敢上前去劝了。哎哎,那个谁,别躲别躲,你快点去劝。”

  被点到的弟子道:“滚!我都上去劝了三次了,不去不去!”

  其他人也马上道:“别看我们,我们也去过了!”

  最开始说话的弟子眼看没人去,差点软在地上起不来:“你说说咱们怎么就那么倒霉,阁主不想得罪叶师叔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怕叶师叔生气宰了灵兽叫咱们来看着,可叶师叔那个脾气,还有我刚刚去劝他时的那个眼神,哎哟哟,我也不去,我也不去了。”

  就几句话的时间,叶青幽已经坐到高墙上去了。

  得了,他坐上去,想去也去不了,张望的众弟子反而松了一口气。

  叶青幽面色十分不好,坐在高墙上纵使极力隐忍着,唇角还是轻轻抽搐着。

  也不晓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终于忍不住了,俊秀的面孔扭曲一阵,一掌将高墙外的几颗树轰得粉身碎骨。

  这一声响,几个探头的灵兽阁弟子立马溜了。

  “青幽!”

  就是这个时刻,高墙下快步走来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站在高墙下朝他用力挥了挥手。

  “青幽里面有人吗,要是没有,我帮你。”

  叶青幽回头看看身后,道:“不遮你怎么来了?”

  看他这个模样,夏不遮猜到里面可能没人。他脚尖在原地一点,轻轻飘飘地跃上高墙坐到叶青幽身边。

  夏不遮是个很谨慎的人,仔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包用油纸抱着的小点心。

  夏不遮:“你没辟谷,一天不吃饭可不行,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叶青幽将油纸打开,里面的点心都是小兔形状的,做点心的人手很巧,将一只只小兔捏得有模有样,仔细瞧着竟不舍得咬下去。

  都说锦上添花没意思,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情谊。

  夏不遮和他同一天入星云派,两人还是孩童时就呆在一起。

  叶青幽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混混,听说夏不遮出生仙门大户,不过不清楚是哪家的,他自己也从不说自己的过往。

  人总有不愿回忆的过去,他不说他也不问。

  夏不遮从不嫌弃叶青幽的出身,愿意真心对他。他对叶青幽好,叶青幽也当如此对他,夏不遮会做人,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叶青幽便不同了,虽然也是一张笑脸,但极其难惹。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偶尔遇上一些不讲理的,还是会吃亏,夏不遮不好出手,这时候叶青幽就会出手了。

  夏不遮手持扫帚将他剩下的垃圾扫走,边扫边道:“再过不久就是仙盟大会了,虽说莫园主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但这种节骨眼你可千万别得罪他。只要你没做错什么事,他就算再讨厌你,也阻止不了你参加仙盟大会。”

  叶青幽嫌弃自己的手不干净,吃点心时没用手拿,只用嘴刁:“我知道,那个死老头不就想找我的毛病,好有借口在仙盟大会之前把我弄出星云派丧失资格吗。他想这样干,我偏不如他的意!”

  夏不遮点点头:“这就对了。”

  两人聊了一会,叶青幽将点心吃完,又找出另一把扫帚和夏不遮把场地打扫干净。

  夏不遮担心被莫园主发现,到时候又要刁难先走一步。

  等月上枝头,叶青幽要走时,灵兽阁来了一个小童。

  小童来到叶青幽跟前,战战兢兢的,手提一盏灯,脚搓脚,连头都不敢抬。他说,是师兄们让他来送叶青幽回万书阁。

  叶青幽笑一笑,哪会不知道他师兄们是怎样想的。他们的想法太简单了,不就是叶青幽脾气不好,加上今日被罚他们更加不敢靠近,生怕被骂。

  虽说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叶青幽,很嫌弃他的出身,只是顾忌他的性格不敢当面说。

  但叶青幽好歹是位阁主,就算被罚,这里的弟子也不能失了礼数,送肯定是要送的,所以就推出这么一位小娃娃。

  叶青幽很善解人意,懒洋洋地微笑道:“不必了。就这么点路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明明他还没做什么,小童子就快哭了,头摇得好似一个拨浪鼓:“不行不行!师兄们说了,一定要把您送回去的。”

  “那好罢。”叶青幽干脆的很,知道小童在灵兽阁地位肯定不高,如果不让他送回去必定要被罚,就懒得为难他。

  要送便送,多一个帮忙提灯的他倒乐的清闲。

  小童走在他右手侧前方,提着一盏琉璃水晶灯,每走两步就要侧一下身子,看看能不能为叶青幽将路照亮。

  灯焰不是很亮,照得四周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橘色的火光印在叶青幽脸上,时明时暗,将他淡然冷漠的眉眼照得有了些暖意,瞧着至少不是那么威严。

  叶青幽相貌一向被人夸赞,这个小童早就听说过叶阁主的种种事迹,什么他的脾气呀,什么他的相貌呀。

  如今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不禁多看几眼他的相貌。

  没想到正是这几眼,竟叫叶青幽察觉了。他淡淡道:“你看什么。”

  小童忙又慌慌张张低下头,被他这么一问呆呆站在原地不走了。

  叶青幽是真没料到他那么胆小,不过是随口一说,想提醒他看路不要看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走了。

  叶青幽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小童不走,他也只好停下脚步,叹息一声:“别站着。快走。”

  小童“哦哦”几声重新迈起小短腿,将头埋得深深的,一言不发赶紧走。只是这次,竟是连身子也不敢侧过来了。

  比起年长的人,叶青幽更喜欢和一些小朋友交流。

  他看这小童实在好笑,不由开口道:“你就那么怕我?”

  小童又站住了,头还没轻轻点几下,似是想起那些传言忙又摇摇头。

  行吧,果然怕。

  叶青幽没停下步伐依旧向前走,只是越过小童时,伸手拍拍那颗小脑袋:“走吧。看路。别看我。我方才是叫你留心脚下的石子。”夜间路难走,滑倒了可是非常不好玩的。

  这小童果然是个小孩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听叶青幽方才并不是警告的意思,马上笑开了脸,又跑到他右手斜上方。

  小童腼腆道:“谢谢叶阁主。”

  叶青幽道:“谢我做什么。”

  小童还挺聪明:“今天您心情不好,师兄们不敢送您就把我推出来。假如您坚持不让我送,我回去后就算不会被罚也一定会被骂,所以谢谢您。”

  虽说叶青幽挺喜欢和小孩相处,可对待外人他神色一向是淡淡的:“不必。你来送我,也免了我自己提灯的力气。”

  他虽然这样说,小童却又偷偷笑起来。提灯而已能废多大的力气,叶阁主这分明是想安慰他罢了。

  想一想,小童道:“您真是个好人。”

  叶青幽脚下一顿,愣了片刻又重新迈开,他挑了挑眉:“你错了,我坏的很。”

  小童坚持自己的看法:“您是个好人。”

  叶青幽轻轻一笑:“你懂个屁。”

  听起来虽像呵斥,却轻轻的,一丝怒意都没有,反而像长辈随口教训那些顽皮的孩子,让小童莫名生出一丝亲昵感。

  落云峰是九峰中动植物最多的一个峰,管他是春天也好,还是冬天也罢,处处都能看到灵物蹦蹦跳跳地窜来窜去。此时是七月,秋日刚刚到,溪边种满了一颗颗玉兰树,这些玉兰枝干粗壮,高约十六十七米,枝头间雪白色的花开得很是茂密。

  正是这种万籁俱静时,突听一声空灵清澈的琴声在小溪尽头响起。

  这声音极轻极雅,就算是在这样宁静无声的夜色里也不觉得吵闹刺耳,反而将这夜色衬托的更加宁静了。

  叶青幽抬起头,看着弯月幽幽浮在头顶,皎洁月色下随着风的吹拂,几片洁净无瑕的玉兰花瓣幽幽飘下,在这样清灵静澈的琴音中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能弹出这样琴音的人一定不俗,他很欣赏精通音律的人,一听此音顿时来了兴致,想去那边望上一眼。

  刚这么一想,身体就动起来了,轻轻一跃就跳到一棵玉兰树上。

  他这一跳着实吓到提灯的小童子,小童子见他往溪流尽头飞跃而去,赶忙追去:“叶阁主!等等我!!”

  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叶青幽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要偷偷摸摸地过去。

  其实原因很简单,弹奏乐曲时受不得别人的打扰,从前叶之凝吹埙时,叶青幽总会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聆听曲子。

  虽然叶青幽音律很糟糕,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换做是他在弹琴时,有人打扰到他,他肯定也要生气发火,所以他选择偷偷地看上一眼。

  只看一眼,瞧瞧弹琴的这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他就走开。

  叶青幽速度比小童快了不止一倍,最后一跃稳稳落在一颗最大的玉兰树下。

  他低头往下望,看到一个雪衣男子端坐在树下,前方放了一架漆黑的七弦琴,正轻轻地用两手拨弄着琴弦。

  这个位置瞧不清那人的身形样貌,只觉得这人隐隐有些熟悉。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弹琴人的左边来了几个人。

  伴随着那几个人的到来,叶青幽突听脚下的树枝发出清脆地“咯吱”声。

  刚来的几人走上前来,拱手道:“参见……”

  刚刚说到“见”字,叶青幽脚下的枝条突然断了。

  叶青幽:“……啊?”

  不是,怎么就断了呢!!!

  刚刚跑近的小童眼睁睁瞧着前方的那抹青色掉下去,不忍再看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呜,叶阁主好可怜……

  叶青幽以为自己肯定会重重地砸下去,不说摔得骨折,但至少得受伤。

  要是再糟糕点,就会和下面的人头碰头,砸得双方抱头惨叫。

  还有可能他掉下去,运气好点没砸到人,却把人家的琴砸坏了——能奏出这种乐曲的,是把好琴,可惜了今天注定要毁在他身上,叶青幽深深地觉得可惜。

  世上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件事就是遇上一件很糟糕的事时,你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全想一遍,但结果却是,你所想的一切可能都不对。

  偏偏你最没想到的,就是最后的结果。

  就如现在,叶青幽做梦都想不到下面的人反应竟会那么快。

  明明在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还拨弄着琴弦,但下一刻他就将面前的琴推开,稳稳地接住叶青幽。

  他依旧是坐着的,大朵大朵的白玉兰开在他身后,惊艳得如一位跌入凡间的仙人般。

  叶青幽仰面躺在他的怀中,终于将这人的相貌看清楚了。

  这人是星云派的掌门,沈玄英。

  虽没见过他的人,但叶青幽看过他的画像。

  难怪他觉得这人那么熟悉,原来正是他师父最敬重、也是他最崇拜的人。

  以沈玄英的修为,从他跃上枝头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点破。

  叶青幽成为化神期修士,横扫一方后,也才一百一十六岁。算起来,这事都过了一百年了,可叶青幽也依旧忘不掉,他第一次见沈玄英时,说的那句话:

  叶青幽:“掌门,您上辈子该不会是个女子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令人心动?”

  ……

  “哈哈哈!”第三次,叶青幽第三次在饭桌上笑出来。

  夏不遮慢慢地将嘴里的饭咽下,斜眼道:“吃不吃,不吃的话就把碗放下,你边笑边吃就不怕把自己活活噎死?”

  叶青幽很艰难地将菜咽下,继续笑:“我觉得我可能是这个天底下胆子最大,最不知死活的人。”

  夏不遮挑了下眉,为了防止他一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害得他也一起被噎死,夏不遮很聪明地将碗放下。

  “行了你说吧,你又干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

  叶青幽道:“来我先问你,你觉得这个世上有人敢调戏沈玄英吗?”

  夏不遮道:“当然不会有。他毕竟是天底下修为最高的人,调戏他,谁那么想找死。”

  刚说完这话,夏不遮突然反应过来,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叶青幽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他指指自己,诚然一副流氓样:“怎么没有,我呀。我就调戏过他,还是第一次见的时候。”

  夏不遮被他的不知死活给惊到了,久久说不出话,最后好不容易说出来了,还先长叹了一口气:“请你下次找死前,先跟我打声招呼。”

  叶青幽道:“为什么,你准备在我找死前,先把我强行扯回来吗?”

  夏不遮心平气和地凝视他:“一个人千方百计要找死,别人怎么拉也拉不住。”

  “那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要跑而已。离你离得远远的,免得你祸害到我。”

  叶青幽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一阵,又用筷子夹起菜放在嘴中:“诶不遮,我问你个问题。你会做点心吗,就是那种小兔形状的,吃起来软软的,但又不是特别甜。”

  他用手比了比:“诺,就那么大点。”

  这一次,因遇到的事情不同,夏不遮并没有给他送点心。

  老实说夏不遮这个人,他和叶青幽真的非常像,在他没变坏时是挺好的一个人,至今叶青幽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得那么坏。

  害了叶青幽,将自己唯一的好友亲手送进地狱。

  他死的时候,叶青幽正被压在星云派的大牢中不见天日。

  五十年后像条死狗一样的被扔出星云派,叶青幽还一直以为夏不遮依旧是星云派的一位峰主,他疯狂地想去质问他为什么。

  等千方百计再次混进星云派后,却得知他在叶青幽刚进大牢中的第三个月,就死了。

  现在已经过了五十年,他的骨头都烂了。

  这种有气没处发的仇恨和痛苦,简直叫人憋屈不已。

  重新流落到俗世的二十年中,叶青幽曾一度恨死他,连偶尔在街头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气的发疯。

  二十年后,叶青幽卷土重来,建立了世间最繁华的幽冥鬼都,终负了初心堕落成一个恶魔,反而不恨他了,不但不恨,还对他惺惺相惜,在鬼都为他立了一座坟,时不时就对着没有尸体的坟墓发发牢骚,或者和以前一样说说贴心的话。

  但是自从夏不遮背叛他后,他再也不信任何人。

  他和夏不遮从前是多好的两个好友,最后却落得那种下场。

  夏不遮死了也好,否则活着,两人也回不到从前,就算见了面也只剩尴尬和相互猜疑,倒不如死了,叶青幽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说话。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夏不遮还没变得那么坏,没有猜疑,没有提防,和这样的他在一起叶青幽挺高兴。

  顺便也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变了。

  夏不遮做的那包兔子形点心,口感算不上顶级,他死后叶青幽曾做过无数的点心,可惜模样做出来了,味道却不对。

  现在点心的制作者就在这,虽然没经历过那件事,他也许做的不像,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不遮看看他手比的动作,道:“我也没做过,试试看。”

  叶青幽笑道:“好。”他一直都是个很念旧的人。

  说话间,夏不遮凝神听了一会,突然对他道:“有人来了,找你的。”

  叶青幽也听到动静了,但他不在乎,刁了一个面饼慢慢地嚼着:“这个屋住着你和我,你怎么知道是找我的。”

  夏不遮放下碗:“我结识的人虽然挺多,但真正能好好说话的没有几人,你昨天进射箭场时干了什么,招惹了谁你莫非忘了?”

  叶青幽摇摇头,故意将声音放大,用略带悲伤的调调道:“怎么可能是沈掌门呢,你都不知道他罚我抄星云派的门规,还说抄不完不许和他说话。我现在连十遍都没抄完,人家怎么可能主动来找我这个小流氓?”

  此话说完,来到门口的人明显顿住了步伐。

  过了好久,也没听到他有下一步动作。

  既不敲门,也不离开,还过了那么久,叶青幽很快没耐心了。

  他朝夏不遮眨眨眼,无声地动动嘴:“这小绵羊,还真纠结呀,肯定是被我说的不好意思了。”

  夏不遮白了他一眼,回道:“你既然想他速度点,刚刚就不该说那句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厚脸皮?人家担心你晕倒的事,你倒好这样说,换做是我听到这句话,今后都不理你。”

  叶青幽白眼回去:“怪我了?来我们赌一局,我赌他纠结一会铁定回去,你呢?”

  夏不遮笑笑:“你还没说输了给什么,赢了又给什么。”

  叶青幽道:“好吧。你要是输了,把你珍藏最贵的茶具给我一套,我早就想要了。”

  夏不遮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茶具,那些可都是他的心头好,白白送他一套,还是最好的,夏不遮可舍不得:“你还真不客气。”

  他失笑:“你这人又不喜欢喝茶,要茶具做什么?”

  叶青幽直言:“我是不喜欢喝茶,我就喜欢喝那些果子榨成的汁,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用你的茶杯装果汁,我喝着都感到自己很牛,像个有文化的文雅君子。”

  听他想拿去装果汁,夏不遮都想捏死他了:“你这人,简直暴殄天物,好茶配好杯具,怎么到你那就用来配果子榨出的汁了?”

  叶青幽道:“那这么说你不敢赌了?”

  夏不遮思索了好一阵,咬牙道:“赌。不过你要是输了,你就把你的金丹期傀儡给我。”

  叶青幽道:“你这才是狮子大开口,我要你的杯子,你要我最厉害的傀儡,像话吗?”

  夏不遮道:“当然像话,你的傀儡还能再做。一句话,赌不赌。”

  叶青幽:“赌!”

  夏不遮:“好,我赌他会敲门。”

  叶青幽:“那你肯定输了,把茶具拿来。你不知道,沈玄英脸皮可薄了……”

  话还未落音,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夏不遮:“哈哈哈。”

  叶青幽“哗啦”一下站起来,心道,我的天,这小羊脸皮什么时候那么厚了?

  三声敲门声一过,夏不遮立马道:“是谁?请进。”

  外面的人才一推门,叶青幽立刻倒在椅子的靠背上,半死不活地直哼哼:“不遮我腿疼,你快过来忙我捏捏,还有胳膊,我被那大邪祟抓了一把,它爪子上好像有毒,你帮我看看皮肤烂了没有?”

  白白输给夏不遮一具金丹期傀儡,叶青幽当然要无病呻吟,在沈玄英身上讨回点东西。

  果真还是那句话,“赌”字害死人。

  他一哼,沈玄英立刻进来。

  叶青幽和夏不遮早就知道来人肯定是他,但叶青幽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见他进来,颇为受宠若惊:“哎呀,怎么是你?”

  他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但又很“柔弱”地倒下了。

  对面微笑的夏不遮,面对自己的好友时第一次有点想吐。

  他很给面子的没有吐出来,微笑着将碗筷收走。

  现在此地只剩下叶青幽了,他可以毫无忌惮地无情撒泼耍流氓,哼哼唧唧一两声,沈玄英立马快步走来。

  他也清楚叶青幽的个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次他是真的难受呢?

  叶青幽就是吃死了他的好人个性,可怜道:“抱歉你让我抄的门规这两天抄不了了。”

  沈玄英长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叶青幽鬼主意特别多,不可信。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玄英忍笑道:“无妨。”

  叶青幽正等着他的下一句“抄不了就不抄了”,岂止他的下一句话是:“没关系,抄不了就不抄了,等仙盟大会过了再抄。”

  叶青幽立马看向他,无声地凝视他一阵后,才吸了一口凉气:“你变了。”

  沈玄英没接他的这句话。

  短短几句话,沈玄英知道他的目的,叶青幽也不继续演他的“柔弱小可怜”,坐直身子,道:“掌门前来是做什么的。”

  沈玄英心道你明知故问,但嘴上却还是长叹一口气:“来看看你。”

  叶青幽这种性格,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若此次都要计较,他一天里什么都不必做了,光和他斗气还嫌时间不够。

  话到这里,两人便要说正题了。

  一开始沈玄英不知道叶青幽有一具金丹傀儡在手,所以猜测他进射箭场中收好弓箭,不争不斗可能是在为后面的战斗准备。

  谁知叶青幽胜得漂亮,虽说也受伤了,还伤了好几个地方,但看得出他从一开始就抱着必胜的心态,并且也知道自己绝对能胜。既然如此他开场不争,只怕就不是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了。

  沈玄英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何你一开始不比?”

  以沈玄英对他的了解,沈玄英觉得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是对的。

  叶青幽眯着眼睛,轻轻笑道:“因为这样有意思啊。”

  他浑身的气场突然一变,慵懒又自负:“要是一开始就动手,全场十分之九的猎物都是我的。早点动手,我不就是在欺负人嘛?”

  末了,他又冷哼道:“而且我就是喜欢玩这种招数,这叫什么,出其不意、一鸣惊人!当人人都以为我会输时,我偏偏就是要他们狠狠打自己的脸,这种翻转很爽吧。”

  “而且。”他又笑起来,“听说这次除了那个压我十万灵石的傻子,其余参加那场赌局的,都是赌我进不了乾字榜。某些可是把自己全部的家当都压了,我不让他们输得倾家荡产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总之谁敢拿我赌,那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倾家荡产了又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敢拿我消遣,不倒霉点怎么行?你说是不是,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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