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没有放下警惕,他看着羊毛卷女生的眼睛,问她:“你先告诉我,你进入放映厅之后的经历,比如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啊?”羊毛卷女生仰着头看他,小圆脸皱成一团,张口说道:“没遇到奇怪的事情啊,电影开始之后,我朋友的注意力都放在你朋友身上,没怎么理我,我就看电影啊,不过电影有点无聊,看得我有点犯困……我好像睡了一会儿又好像没睡,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朋友不见了,你和你朋友也不见了。她手机也没带,以我对她的了解,就算上厕所她也会把手机带上的。”
羊毛卷女生越说眉毛皱得越紧:“你们离开座位肯定要经过我的位置,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我真的睡死过去了?”
季思危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变化,平静地问:“你有带身份证吗?”
羊毛卷女生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啊?”了一声。
季思危又重复一遍:“身份证。”
羊毛卷女生警惕地看着他,下意识按住背包:“突然之间,你看我的身份证做什么?”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朋友确实是突然消失。”季思危用平常语气说道:“我要确认一下,你是人还是鬼。”
通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放映厅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和几声猪叫,季思危说话的声音低低的。
羊毛卷女生好像觉得有些瘆人,揉了揉手臂:“你神经病啊?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怪吓人的。”
“我没开玩笑。”季思危认真地说:“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证。”
长得好看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提出这么突然的请求时,羊毛卷女生也没有生气。
被那双眼睛注视片刻后,略微挣扎了一会儿,就打开背包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我真的服了你了……你要看就看吧。”
季思危看身份证上的信息时,羊毛卷女生自言自语似地说:“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直接问就好了,不需要编这么奇怪的理由来套路我的身份证吧。”
羊毛卷女生的名字叫罗悦,身份证上面的照片很青涩,看起来是好几年前拍的了。
上面的信息很详细。
季思危拿着身份证,和罗悦说:“背一下你的身份证号码。”
“你是查户口的吗?”罗悦哭笑不得,张口背了一串数字,和身份证上的一字不差。
季思危的盘问还没有结束:“说一件最近发生的时事新闻。”
“开始考政治题了?要不是本姑娘比较关心国家大事,还真的答不上来。”罗悦挠了挠羊毛卷,说了一件简短的时事新闻,还连带说了好几个自己的观点。
这几个观点很犀利,不太像一个年轻女孩子会说出的话。
普通的幻境无法创造出一个有血有肉,张口就能背身份证和时事新闻的幻影。
就像风霖亲自上阵,伪装成叶嚣,因为没能读取叶嚣的记忆,所以也没办法回答出季思危的问题一样。
除非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季思危已经基本相信罗悦是个活人了。
“我没有套路你。”季思危把身份证归还给罗悦,目光淡淡地扫了一样四周:“这里确实有鬼,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和你的朋友不是自愿离开座位的,是这里的鬼动了手脚,你最好警惕一些。”
“电影院真的有鬼?”罗悦把身份证放进包里,咽了咽唾沫,自言自语似的说:“那个帖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季思危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字:“什么帖子?”
“来这里之前,我朋友——她叫熙儿,熙儿给我看了一个帖子,灵异小论坛里的帖子,说是在江边电影院里遇到了灵异事件。熙儿说看着怪瘆人的,要不咱们把票退了,别来看电影了。”罗悦说着,开始神经质地绞着手指:“我和她说,这帖子一看就是网友编的故事,没什么可怕的,她有些犹豫,还是陪我过来了。”
季思危闻言,目光变得越发深沉。
如果罗悦说的是真话——她们也看了那个帖子。
那么,她们也是风霖的目标。
风霖会挟持那个叫“熙儿”的女生也说得通。
“这里的鬼擅长制造幻境,你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季思危看向她,乌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尽量保持冷静,哪怕我解决不了它,也会尽力拖到天亮,到时候你马上离开这里。”
羊毛卷女生瞳孔微微颤抖,往后退了一步:“既然这里的鬼会制造幻境,那我怎么知道该不该信你,要不,你也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鬼是不会问你要身份证的。”季思危朝她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罗悦可以打通熙儿的电话,这证明在电影院内,手机是有信号的。
“也是,哪有那么无聊的鬼,问身份证什么的一点都不吓人。”罗悦拿出手机解锁,递给季思危:“你拿手机干嘛,报警吗,报警有没有用,警察叔叔会不会来救我们?”
季思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季思危基本过目不忘,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他倒背如流。
他先是拨了传单大叔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阵杂音,间或响起几声阴森森的尖笑。
听得人头皮发麻。
手机只能在电影院范围内联系,电影院外的信号受到了干扰。
季思危挂了电话,开始拨叶嚣的电话。
电话打通了,但迟迟没有人接。
“小心!”罗悦突然惊叫一声,慌张地向后退,直到背后贴上墙壁才停下。
季思危凤眼轻扬,反应飞快地一侧身,避开身后袭来的阴气,把手机抛给罗悦:“接住。”
罗悦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满脸惊恐,口齿不清地说:“你后面有……有鬼……”
季思危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有“人”站在他身后。
他闻到了一种腥味。
像是血和浑浊的死水纠缠在一起的味道。
那“人”不动,他也没有动。
季思危没有一丝惊慌,沉静的眼眸如一泓清水,看着他,罗悦眼中的恐惧稍微平息了一些。
季思危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西装,浑身湿透的男人,肿胀发白的脸分辨不清五官,脸上却像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手高高抬起,手上拿着一块尖锐的废铁,鲜血和积水从他的掌心缓缓流下,滴落在地毯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块废铁的尖端,距离季思危的脖子只有几公分距离。
双方僵持住了。
放映厅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且扭曲,好像有上百个人在尖笑。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季思危肩膀稍微下垂,手臂轻轻颤动,看似神经绷得太紧,不由得露出了破绽。
面目肿胀的男人狞笑起来,抓住这个“时机”,双手狠狠向下一挥。
季思危敏捷地躲开,闪到男人身侧,单手桎梏住他的脖子,血雾从他的掌心里溢出,像绳索一样紧紧缠绕住男人的脖子。
面目肿胀的男人张开嘴巴,金鱼一样鼓起的眼睛凸出眼窝,脸上的笑一点没消失,握住废铁的手用尽全力扎向季思危的腹部。
季思危神色不动,五指一收,绳索一样的血雾猛然收紧,男人的身体被绞成一团黑气。
黑气在空中散开,渐渐的消失殆尽。
放映厅里的声音再次恢复正常。
那股难闻的腥味也消失了。
罗悦像失去支撑的提线木偶,贴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在地,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声,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季思危走到她面前:“你还好吗。”
第一次见到鬼,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得要命。
罗悦慌乱地摇了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想揉一把脸清醒一下,摸到脸颊想起自己化了妆,只好忍住了,改为轻轻擦拭眼角滑落的眼泪。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扶着墙站了起来,看着季思危泛着灼光的双眸,警惕地问:“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手掌还可以放出红色的雾气,跟电影特效似的,看见鬼也不怕……你真的是人吗?”
季思危说:“我是人,只是拥有异能。”
罗悦吸了吸鼻子,哑声问:“异能?像蜘蛛侠一样?你也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之后就突然拥有了奇怪的能力?”
可能女孩子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这不是重点,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季思危温声说:“我们现在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你的朋友还有危险。”
罗悦好像不太重视季思危的问题,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你真的是人?”
季思危轻笑一声:“要我背身份证号码吗。”
“不……不用了。”罗悦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刚刚那只鬼被你杀掉了,我们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季思危说:“那不是鬼的本体。”
他还没有那么好骗。
如果风霖那么轻易就能被杀掉,他们就不会被耍那么久了。
“本体?”罗悦揪着自己的头发,把本就蓬松的羊毛卷抓成一团糟:“好复杂,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
“你不需要考虑这些。”季思危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浮起一丝异样,他心里一转,把手伸向罗悦:“再把手机借我一下,我要确认一件事情。”
这次罗悦没有犹豫,把手机递了过去。
季思危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此时,他的手机应该被风霖控制着,他想知道,看到他的来电,风霖会怎么处理。
一阵铃声响起。
季思危放下手机,仔细倾听。
罗悦微微张开嘴巴,安静地指了指通道外面,轻声地说:“外面传来的,你在给朋友打电话吗?”
长眉微蹙。
他可以那么近距离地听到铃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风霖想引他出去。
有点布下杀局,请君入瓮的意思。
罗悦又小声问了一句:“不出去看看吗?”
季思危看着罗悦,心里的猜测逐渐成型。
他不动声色地问罗悦:“你觉得我应该出去吗?”
“我不知道……”罗悦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会出去确认一下。”
季思危放下手机,挂了电话:“我现在要出放映厅,推开这扇门之后,我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会发生什么,你切记,别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