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吃惊地眨了眨眼。

　　在温和的气氛中，在浪漫的音乐声里，在哈利纯净眼眸的注视下，黑魔王像是被蛊惑似的，自然而然地谈起了从来不愿回顾的过去，“我和你一样，我是个孤儿，从小在麻瓜界长大，从未接触过舞会。而在霍格沃茨最开始的时光，我花了大半时间去打工，为自己的生活攒钱，并没有时间参与什么舞会，学习什么舞步。”

　　哈利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黑魔王的过去，他还以为黑魔王是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样——高高在上、威权强大，他真的没想到他以前居然也是孤儿，居然也生活在麻瓜世界：“那您后来呢？后来您也没有机会学习吗？”

　　“我在霍格沃茨搭建起了食死徒的雏形，我是斯莱特林的王者，”音乐声中，黑魔王说，“我需要在他们面前展示我的强大，而不是我出生卑微、连跳舞都不太会的事实。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跳舞。”

　　“我在那时会跳舞，但是跳得不是很好，我也不愿意多跳。我不想再三用这样拙劣的舞步提醒我的追随者们，我对贵族礼仪的不熟悉。尤其是，你知道，大多数斯莱特林在这点上表现得都非常非常熟练。而我在很多事情上的表现会远超那些斯莱特林们。”

　　“我学习成绩好、我黑魔法钻研深，只要我想，我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老师或者同辈的好感。但是，我就是不擅长贵族礼仪上。你知道，很多东西，是需要有长辈言传身教一点一点灌输的，魔法世界并没有一本专门撰写魔法礼仪或者社交舞步的书籍。”

　　“我那个时候很敏感，每次起舞的时候，我都觉得别人在看我不熟练的舞步，而我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示弱。”

　　“在后来，我威望日重，所有的食死徒都跪伏在我的面前。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会鄙夷我的舞步了，但是我也不再跳舞了。”

　　“哇。”哈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前的王者从来不需要什么安慰或者同情，他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巅峰，靠的完全是自己的能力，所谓的安慰或者同情反而是对强者的侮辱。

　　哈利最后就冲着黑魔王微微一笑：“所以，很荣幸，我是最近的第一个邀请者？”

　　“并不是，”对着哈利的微笑，黑魔王也微笑起来，“虽然我向来不在舞会上跳舞，但依旧有很多人想进行尝试。确实有很多人邀请过我，但我不愿和他们跳。我只答应了你的邀请。”

　　哈利的脸又烧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卢修斯说的确实没错，他和黑魔王相处的日常细节已经足够暧昧了，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氛。他强行转回话题，趁着黑魔王居然提到了自己的童年，好奇地继续进行追问：“您刚才说，您也是孤儿，和我一样吗？”

　　“是的，和你一样，从小没有父母。”黑魔王居然真的开始认真回答哈利的疑问——哈利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过线了，介于他从未找到黑魔王过去的信息，很明显那些过去被刻意地掩埋了，“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那是个比你姨妈家还糟糕的地方，饥一顿饱一顿不断饿肚子、永远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被年长的孩子欺负、做不完的清洁工作、住的地方狭小破烂，那些都是常态。更可恨的是，幼年时，孤儿院院长总是怀疑我精神有问题，关我的禁闭，不给我东西吃，一旦有什么坏事发生都认为是我干的，还想找精神病医生给我看病。”

　　哈利简直难以想象黑魔王有这样的过去，但是他说起来一派平静，也并不是对过去很不满的样子。哈利纠结地挑选着措辞，尽量让自己也显得很平静：“这听上去……听上去比我的童年还糟糕。虽然我也一直穿表哥达力的不合身的衣服，一直要做各种做不完的家务，一直会被达力带着他的同学欺负，住在姨妈家的碗柜里，这地方也挺破烂的，偶尔还会被姨妈关禁闭，但好歹我的姨父姨妈不会认为我精神有问题……”

　　“听我们俩的描述，我们的童年几乎一样地糟糕，”黑魔王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虽然我小时候无比地憎恨着孤儿院那个地方，但好歹它给予了我一个容身之地，给了我足够存活下去的食物，让我从一个完全无力的婴儿慢慢长大了，直到我有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甚至，不得不说，我还得感谢这样的环境，正是这样恶劣的环境铸就了我最初的性格，警戒着我去追求更多更好的东西，鼓舞着我永不停止地往上爬。每一次我看到那些同学，那些天赋可能不下于我、但是因为美满的家庭而长成骄纵自满、有点苦难就放弃的性格的家伙，我都会庆幸不已。”

　　哈利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庆幸？”

　　“是的，庆幸，”黑魔王说，“在我抓紧能抓紧的所有时间学习知识的时候，那些家伙在开茶话会；在我私下里一遍一遍地练习魔咒的时候，那些家伙在说说笑笑；在我拉拢同学组建小团体的时候，那些家伙在谈恋爱；在我沉浸在图书馆如饥似渴地翻阅能看到的书的时候，那些家伙说，他们家里有更多的藏书，但是他们只是拥有书，而不是拥有知识，他们从来不看自己家中那些归属于自己的藏书。”

　　“哈利，”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黑魔王对着哈利微笑，“我们拥有的所有的苦难，铸就了我们的道路。就拿你来说，如果你没有生长在你的姨妈家中，而是被小天狼星或者任何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养大，以你‘大难不死的男孩’的身份，你一定会被骄纵成为一个小王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哈利有些惭愧，小声回答：“但是……但是我以前并不热爱学习，赫敏比我热爱学习得多；我也不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充实自己，我的成绩也不算好……”

　　但是你没有野心勃勃，不会拼命向上爬，也不会对整个世界怀揣恶意。你放过了欺负你的表哥和同学，宽恕了虐待你的姨父姨妈，从未想过伤害他们。你乐意于帮助所有向你求助的人，你愿意放开心胸拥抱整个世界。

　　而在前世，以他的尸骸作为奠基，他的男孩最后也会站到巫师界的巅峰。

　　黑魔王凝视着他的男孩，说：“啊，完全不用比照我，哈利。你这样……就很好了。”

　　“我真的很满意，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他最终说，伴着音乐给哈利来了一个旋转舞步。

　　第54章 1.10

　　“是吗？喜欢我……这个样子？”哈利强行按捺住因为这句话浮动的心情。他总是觉得黑魔王的话里带着各种暗示, 但是认真去思索时，这些话语仿佛又只是随口说出, 不带任何承诺的含义。至少, 看黑魔王这样随意温和的样子，它不像是一句真正的承诺。

　　卢修斯在他的幻象中鼓励地对着他说：“上吧, 少年, 勇敢地告白吧！我看好你哦！”

　　哈利有些冲动, 但又有些胆怯，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四处张望了一下。要是是圣诞节就好了, 要是有槲寄生就好了, 圣诞节在槲寄生下必须接吻是最为传统的习俗, 不用任何其他的借口，就可以大胆地宣示自己的爱意。

　　“是的, 你这样真的很不错, ”黑魔王没有注意到哈利偷偷进行的小动作，他的眼神有一点些微的放空，似乎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我一直觉得我们非常像，我们是世界上唯二的两个蛇佬腔, 纳吉尼一直很高兴有新的小伙伴陪他一起聊天——其实就是忍受她的话痨, 她想要一个能有大把空闲听她吐槽的朋友很久了，我总是没有空，普通的蛇又听不太懂她的槽点……”

　　陪纳吉尼聊天也是哈利在食死徒庄园的日常之一。熟悉了以后可以发现，纳吉尼有一个挺爱搞怪的性格, 在她的眼里，世界呈现出一种简单而可爱的风格。放松心情听纳吉尼吐槽的话，时常会被她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哈利还挺喜欢和纳吉尼聊天的。

　　当然，哈利暗戳戳的小目标，是从纳吉尼——从小陪伴黑魔王长大的纳吉尼的身上，掏出一点黑魔王的过往。至少蛇比人容易套口风吧……？

　　很可惜，现在这点没有实现太多，一方面是纳吉尼的口风莫名其妙显得很紧，而且十句里面有九句是作为吐槽的废话，另外一方面是纳吉尼的眼睛自带（特别奇怪的）滤镜，从她眼睛里看到的事情往往呈现出另外一种扭曲的模样。

　　有一次，纳吉尼得意洋洋地告诉哈利“小时候，大家都喜欢和Voldy玩，各种搂搂摸摸抱抱”。哈利暗自揣测这句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当时他的（满怀醋意的）猜测是纳吉尼看到的玩法有错，其实并没有什么该死的“搂搂摸摸抱抱”，仅仅只是普通的游戏被纳吉尼进行了夸张而已。而现在，结合黑魔王自己说的童年成长的故事来看——那种所谓的“搂搂摸摸抱抱”，可能只是在打架吧？是吧？是吧？

　　还有一次，纳吉尼偷偷摸摸地告诉哈利“Voldy有一个旧爱，他从知道她的故事开始就开始寻找她，找她找了好久，最后终于找到了，她真的美极了，连我都要被她惊艳了，voldy更是将她宠上了天，让我吃醋好久。”哈利听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满肚子酸意不知道和谁去说（唯一能进行亲密倾诉的小天狼星肯定不能听他抱怨这个）。还好，后来纳吉尼又补充说“是的，她确实很美，她健壮的身材、她迷人的眼睛、她长长的身形，要不是她是位女性，我一定爱上她了，这样我就不会吃voldy的醋了……”

　　长长的身形？黑魔王找她找了好久？她在纳吉尼的眼里美极了？哈利结合了一下纳吉尼的审美和自己已知的事实，古怪地猜想，那不会是二年级时他遇到的那条斯莱特林蛇怪吧。越想越觉得符合纳吉尼的描述诶！

　　——总而言之，从纳吉尼那里听到的黑魔王的故事，总是让哈利先是一肚子怒火，再是哭笑不得，以至于后来他对所有纳吉尼的话语都保持着谨慎的怀疑。

　　哈利呵呵了一下，勉勉强强地对着黑魔王说：“纳吉尼……其实听她聊天挺有意思的。”暗自猜测纳吉尼口中事情的真相，确实“挺有意思的”。

　　黑魔王理解性地笑了笑：“别这样，哈利，你可以说实话的。纳吉尼有点被我宠坏了——不对，其实纳吉尼对好多事物的理解总有一点奇怪，这绝对与我无关，她从小就这样。真高兴有你来代替我和纳吉尼聊天，纳吉尼说和你聊天非常愉快。”

　　如果不把纳吉尼的话语完全当真的话，哈利也会很愉快，只是有些东西……那些关于黑魔王过去的故事，总是让他情不自禁地认真、情不自禁地想要了解真相。

　　今天能听到黑魔王自己说起那些真实的过去，哈利……心情极其复杂。夹杂着心态与敬佩，以及对他们的童年如此相似的一些暗自的窃喜，哈利打定主意趁着黑魔王今天口风好松，多了解一些：“二年级的时候，我遇到了你的日记本，他说他是一段记忆，在一本日记里保存了五十年。他也对我说，我们存在着一些奇特的相似之处。”

　　黑魔王轻微地蹙起了眉。日记本是他的第一本魂器，承载了他的悲惨的童年以及在霍格沃茨的成长，据他所知，被卢修斯夹带进了霍格沃茨，然后毁于蛇怪的毒液。但是如何日记本是如何毁灭的、毁灭之前做了什么，这些东西只有亲历者才明确地知道，光凭后续的情报打听是打听不到的。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魂器对哈利似乎……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我的日记本对你说了些什么？”

　　哈利努力地进行回想：“他说……‘我们俩之间存在着一些奇特的相似之处……你自己肯定也注意到了。我们都是混血统，都是孤儿，都是由麻瓜抚养长大的。也许还是自伟大的斯莱特林本人之后，进入霍格沃茨的仅有的两个蛇佬腔。我们甚至长得也有几分相像呢……’大概是这样？”

　　这段话当时困扰了自己很久，他甚至没有敢对邓布利多教授重复这段话，当时他敏锐的直觉似乎在暗示着他这段话里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而这秘密绝对不适合对邓布利多教授说出。在解决蛇怪和日记本事件之后，他翻来覆去咀嚼了这段话很久，总觉得这些话语暗示着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安慰自己：虽然过去和黑魔王很像，但自己绝对不会成长为黑魔王这个样子。

　　——只是现在，“绝对不会成长为黑魔王这个样子”？哈利也不太敢保证了。

　　黑魔王心情复杂，没有想到只有十六岁记忆的自己的魂片，也会对哈利产生和现在的自己类似的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倒影，但是光与暗将相同的轮廓染成不同的模样：“……看来他的想法和我挺像的，仔细看看，我们确实长得都有一点相似，更不要说……感觉上就是完全复刻的经历了……”

　　“……先生，”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觉得，你……你是不是想把我塑造成和你一样的样子？”

　　“没有。”黑魔王斩钉截铁地回答。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曾经想过，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很满意你现在的性格，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改变了——也许只是有些细微的地方需要调整？”

　　“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成绩太差。”黑魔王立刻回复道。

　　哈利连忙抗议：“嘿！先生！我现在已经能保证O.W.Ls拿一个全O的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