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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世界(19)

  虽然有檀九章鼓动出来江南的造反, 但夏翊这头日益逼近京畿的、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军队, 还是大宿朝堂的心腹大患。

  因为德昌帝昏迷而朝政混乱的京城朝廷, 在夏翊率大军过了华山、逼近嵩山的时候,终于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起来——

  这里和京畿同处华北平原, 直取京城完全是一马平川啊。

  太子-党终于放弃了与监国的七皇子纠缠。

  不论怎么说,大敌当前,太子是想要权力, 但亡国了谈何权力?

  然而他们就是团结了,也束手无策啊:

  京军, 之前一半已经被调动去打夏翊了。

  结果联合了河冲守军,还是输得耻辱。

  非但没能遏制夏翊, 反而得到一连串的大败, 不算之前数度骚扰设伏, 一个多月里和夏翊的叛军正面交手五六次,结果呢?

  死了五万余, 剩下十二三万,一半的人逃了, 另一半被俘虏之后毫无斗志地投降了。

  ——然后被整编进了叛军。

  再加上沿路投奔的流民,如此一来, 叛军就变成了近二十万。

  夏翊自己是挺不待见被俘虏那些人的,要战斗能力没有战斗能力, 要士气没有士气, 但搁外人眼里可不是啊。

  原本十万的叛军就能从大西北一路攻城拔寨打到华山, 现在有了二十万, 这还得了?!

  京城中再也没人说叛军是乌合之众、一时之勇了。很多人吓得肝胆俱裂,京城中的大户已经开始收拾细软、早做准备了。

  檀九章告诉夏翊,那群富商,甚至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官员的,都偷偷开始将家眷往南方送了。

  夏翊冷笑: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五年前顾翊在前头抵抗津人,后头皇帝也已经准备车架打算跑路了。这些蠹虫,好的时候争权夺利、鱼肉百姓,不好的时候第一个跑……呵。】

  评论的语气非常不齿。

  不仅仅是他这么想,有良心的朝臣也感到了愤怒。

  更不要说察觉到些许的京城里的平民们了。

  “……我侄子的表舅妈的小叔子在平昌郡王府做木匠。他昨儿告诉我,他被王府叫去打箱子和加固马车,据他说,郡王府里东西都捆起来了,肯定是要走。”

  “我小姨子的老丈人在张府当管家,三日前已经跟着张府的夫人少爷小姐们去了南边。”

  “天杀的!这群烂了心肝的老爷们!”

  “怎么办啊。这些贵人都跑了……是不是叛军很快就打进来了?”

  “他们都跑了,还能是怎样?不然咱们也跑吧。”

  “你说得倒轻巧!没有户籍文牒,跑?跑哪儿去?”

  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交谈着,渐渐都染上绝望之色,心里一片悲凉。

  冷不丁一旁有个面色红润梳着妇人髻的娘子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若就别跑了。”

  “嗨呀。你说得这叫什么话?那天我还听徐家那小子栖栖遑遑地嘟囔,叛军打过来要杀人砍头……他可是在衙门里混了个小吏啊!平日趾高气扬跟什么似的。连他都慌了,你们说那叛军得多凶神恶煞?”

  听了这么位“知情人”的转述,一时间,周围聊天的几个人全都面无人色。

  ——这也不足为奇。

  朝廷肯定不能如实说叛军是为什么反的,也不可能告诉平民夏翊治军极严,一路上几乎秋毫无犯——到了后来,有一些听到风声、知道他作风的城,里头兵丁竟然直接悄悄开门放他入城。

  但这样的消息都是在西北和黄土高原传开。

  京城毕竟是朝廷直接控制的地方,把控极严,对夏翊,对叛军,那是一个好字都不能说的。

  却见那之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娘子笑了:

  “你们慌个什么?那什么徐姓小吏,平日为虎作伥,自然要怕。咱们都是平常老实人,怕什么?……你们悄悄听我说一句:那叛军的头领你们知不知道是哪个?”

  其余人面面相觑,相顾茫然:

  叛军……头领?

  那自然是顶坏顶坏的大恶人。

  他们大字不识,也不懂得朝中的事情,谁知道是谁?

  ——朝廷也是怕顾翊的声望激起民变,干脆不提他的名字,只宣扬是大逆不道、深负皇恩的一个武将造反了。

  那娘子却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

  “是辅国大将军啊。顾翊。”

  “啊?!”

  这个名字一出来,那些人齐刷刷地吸了一口凉气:

  “是大将军!”

  顾翊啊。这谁人不知?

  他们都是经历过五年前那场乱子的。当时也如今日一般,津人逼近京畿,宿朝军队屡战屡败,朝廷里贵人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那个时候,是名为顾翊的少年将军,如神兵天降一般,拯救了大宿,也拯救了吓破了胆子的他们。

  后来,也是他驻守在边疆,保卫大宿安宁。

  现在——这娘子说什么?

  她说反的,是顾翊?

  “……不、不能吧?”有个大娘一脸茫然,“大将军那样好的人,怎么会造反呢?”

  那娘子拉着她,神神秘秘低着嗓音,把顾翊家人失踪、皇帝问罪等等的事情讲了。那一干看客都义愤填膺,为顾翊抱不平。

  “……大将军那样的人,我同你们说句要掉脑袋的话,他纵然现在是反了,也是个好人。我家里亲戚在西北,他待的地方早两个月便被大将军打下了,打下之后不到半日便恢复了秩序,没什么杀人抢人的事情……”

  她细声细气说完,周遭几个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这样的场景悄然发生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人呢,自然是檀九章的人。

  既然是他家小混蛋的“贤后”,他总得出够了力才是。

  若是平时,这种传播消息的行为,非得被朝廷密探和鹰犬盯上不可。

  但如今,勋贵们都忙着绞尽脑汁想如何保全身家性命和万贯家财,就连往日肆意纵马的锦衣卫也没了戾气,蔫头耷脑地在街上行色匆匆走过,往日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百姓,如今也顾不得。

  正方便了檀九章。

  京中隐隐的暗流当中,倒是几个皇子里,虽有废物脓包一些的也开始准备跑路,之前斗得乌眼青似的太子、六皇子并七皇子,却没有动作。

  夏翊收到檀九章的消息时诧异了一下,也就了然了。

  这几个骨子里有种自命不凡的劲儿,不甘居于人下,所以才拼命争皇位。这种性格,叫他们成为丧家之犬跑路,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

  说英勇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不甘心,而且不到兵刃加颈的时候,很多人可能都低估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总之,那三个皇子非但没走,反而紧锣密鼓地开始商量怎么对敌了。

  ——可惜,心是好的,之前内斗消耗太多,朝中因为连年对武将的不重视,也无人可用了。

  之前那个苏秉文,六皇子的岳父,丢掉河冲之后灰溜溜地往京中跑,如今尚未跑回京里。

  这么个人,已经是大宿数得着的将领了。

  如今不但好的领兵者挑不到,兵员也不够了。

  华北平原一派空虚,从夏翊将至的嵩山到京城,一路几个大城镇约莫每个有几千守兵,加起来也有五六万。剩下的,就是京城剩余的八万京军了。

  ——也是目前朝中唯一能调动,并且赶得上调动的军队。

  之前朝廷本来是想要调江南兵员的……

  但之前因为叛乱的事情耽搁了,留在原地平叛。如今叛乱倒是渐渐息了,可是路途遥远,赶也赶不过来。何况万一赶来了,不说急行军战斗力剩不下多少,就说万一按下葫芦浮起瓢,江南乱子再控制不住可怎么办?

  所以能用的,就只是京畿和京中军队。

  这时候太子的人和监国的七皇子又犹豫起来:

  论兵力,底下每个城镇都只有几千守军,被夏翊各个击破只是时间问题。从兵力上来说似乎将京军与他们统合在一起去应敌赢面比较大。

  可是如果京军被调走了……

  谁来保护京城?

  万一合军之后再败了呢?

  那京城不就无遮无拦任人蹂-躏了?

  他们踌躇不定,这时候六皇子站出来:选前者!调京军前去阻敌!

  这位原本世界线上的主角终于显出了他配得上这个主角的地方。

  此刻的他再顾不上什么争权夺利,而是毫不犹豫地跪在了作为监国皇子、高坐在龙椅下方一点点的镶四爪金龙椅子上的七皇子面前。

  “若不合兵,前方城池必失、京城必危!若合兵,尚有一线生机!以兔搏鹰需尽全力,还请七弟早作决断!”

  七皇子有些复杂地看着跪在自己下手的兄长,滋味难辨。

  他这个六皇兄平时掩饰得很好,但他就是能察觉得出对方暗藏的高傲与野心。

  可是他现在跪在自己面前,一派坦然,而自己也一丝喜意都没有。

  ——是啊,若是大宿亡了,他们争个什么呢?

  他闭了闭眼睛,做下了决定:“合兵!”

  “七弟三思!若是京军一走,京城空虚,叛军赢了合军岂不是……”

  太子在旁边拧眉不赞同。

  “我说了!合军!”

  七皇子高声盖过了他,眉间竟有一丝狠厉。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太子身为储君就是如此败坏己方士气的吗?”

  太子咬牙,恨恨地闭了嘴,半晌忽道:

  “罢了,这件事就依你们。但我还有个主意——”

  【啥?太子他是不是疯了?】

  接到檀九章消息的消息深深折服于这位储君的脑子——

  【他要向津朝求援?!联合都烈,以支持他为津王作为交换,要他出兵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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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嗯~~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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