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康回到首都还不到傍晚。

　　他将外公给母亲带的特产送王府。

　　乐乐的同学老师们全都离开了，王府里的贵宾也走了，剩下的只有安安、威威，易擎之一家三口在。

　　就连乔歆羡也去了宫里。

　　一进门，他就看见乐乐依偎在凉夜的怀中，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般，双手搂着凉夜的脖子，享受着万般宠爱。

　　凯欣瞧她这样，扑哧一笑：“乐乐，你这样怎么做女总裁啊？”

　　大家心里清楚，乔歆羡夫妇疼爱这个女儿，不可能不将星艺给她的，尤其对女孩子来说，接手星艺，比接手夜氏更有趣味性。

　　易擎之也是笑了笑，默认凯欣的想法。

　　而夜康的瞳孔不着痕迹地落在凉夜身上。

　　他看见凉夜似乎是蹙了下眉头，又看见乐乐喜笑颜开，一屋子人全都喜笑颜开，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夜康也不说话，只是走过去，跟长辈一一打招呼，然后将凉沛让带回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凉沛之所以没来参加乐乐的成人礼，因为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医生已经明令禁止他坐飞机了。

　　冷夜看了眼乐乐，笑着问：“等乐乐大四的时候，可以接管一个分部的总裁练练手的。我们乐乐这么聪明，再在学校念几年管理，想来会很快上手的。”

　　乐乐咧嘴笑：“才不呢！分区老总都是在外地的！我不要离开爹地妈咪！我要留在首都总部，我要当董事长！”

　　她说着，站起身来，望着夜威：“小威威答应给我打一辈子工了，是不是？”

　　夜威宠溺地笑了：“嗯，只要乔夜乐小姐有需要，在下鞍前马后、随叫随到！”

　　易琳看着他们，特别羡慕，扯了扯易擎之的袖子：“爹地，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等了他十年了。”

　　原本轻松诙谐的氛围，一下子冰凝起来。

　　问红麒何时归，就像是在问今夕、雪宝何时归。

　　夜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甚至透着一丝苍白，他蓦然转身：“我回房休息一下，晚餐不必叫我了。”

　　易擎之也想儿子了。

　　夜康之前有让人利用电脑成像将五岁时候的红麒的样貌打印出来给他看过。

　　夜康说：“麒儿就是这个样子，特别帅气，也特别神气，你们是没看过他小小年纪一身红衣踏雪而飞的画面，简直就是个小哪吒！”

　　易擎之一家，就这样陷在对红麒的幻想中，度日如年。

　　将易琳往怀中带了带，易擎之将额头轻轻抵在易琳的额头上，苦涩地笑问：“想哥哥了？”

　　易琳点点头：“威威对乐乐那么好，我也想要那么好的哥哥！今日是明珠不在，往日里这种时候，都是明珠羡慕的掉眼泪。”

　　凉夜闻言一惊：“明珠掉眼泪？”

　　“嗯，有时候会哭出来，有时候是在眼睛里、但是不掉下来。明珠也好羡慕的，易琳也好羡慕的。”

　　易琳说着，又抱住了易擎之的脑袋：“爹地，哥哥再不回来，我都长大了，我的成长他全都要错过了！”

　　易擎之的泪簌簌落下，抱紧了怀中的小丫头。

　　凯欣坐在原地，捂着嘴巴，泪如雨下。

　　因为知道孤白湛是一位善良、稳重的人，所以他们对于红麒的成长尚且还算放心，孤白湛不会让红麒受苦的，但是，作为父母，多年不见孩子，这种疼痛，难以言喻。

　　乐乐忽然就不撒娇了。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道：“我很抱歉。我相信，红麒很快会回来的。”

　　这几个孩子之间，都是直呼其名的。

　　因为乔歆羡跟易擎之谁也不肯开口叫对方小舅，以至于下一代在称呼上也是谁都不肯让步，干脆不论年纪大小，直呼其名了。

　　凉夜轻叹了一声，对着威威道：“你们先回夏阁去。”

　　安安、威威当即站起身，领着乐乐离开了。

　　整个春阁，溢满了思念，不光是夜康思念今夕、易擎之一家思念红麒、凉夜思念明珠，就连边上随时伺候着的孤白枫、孤白子煜，也在思念着孤白湛。

　　房间里。

　　夜康冲了个澡出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掌心里捧着今夕的项圈，脑海中掠过无数他跟她有关的记忆。

　　她一直在他身边。

　　甚至从明珠十岁生日的时候，就在了。

　　他当时摘下过她的面纱，撩开一般，但见上面狰狞可怕的疤痕毫无准备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抱歉地连连道歉。

　　那时候的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就是他的今夕啊！

　　他的今夕啊！

　　要怎么才能帮助她消除掉那些疤痕呢？

　　不止是脸上的，还有……身上的。

　　夜康的心几乎痛得不能呼吸了……

　　他的今夕啊！

　　循着多年来今夕隐匿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经历来看，这丫头一定不会离他太远，但是他根本找不到、发现不了。

　　他去f市看望明珠，也是临时在家里说的，之前他一直闷在心里，并未在部队、或者别的地方、跟任何人提及过。

　　夜康的眸光闪了闪，想着：今夕会不会潜伏在家里？

　　她没有证件，又是如何坐飞机去的f市？难道是长途汽车？还是打车走高速？

　　夜康顺着这个想法细细去想，算着f市距离首都这么远的距离，小汽车走高速最高限速是120km／h，司机不停开车也要6个小时才能回来，而他刚刚是直接从f市坐飞机回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今夕一直跟着他、暗中照顾的他的话，她现在应该还没有赶回来，最多在赶回来的途中！

　　让人封闭高速路段？

　　让人检查每一辆进入首都的长途大巴？

　　不行！

　　万一把她吓坏了，她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夜康当即将项圈戴在脖子上，隐匿在衬衣下面，打开窗户，直接飞檐走壁从春阁的后窗口小花园一路飞到了冬阁。

　　这里，杂草丛生，思念疯长，清风拂过，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小时候每一年，他拉着今夕的小手在这里举行婚礼的样子。

　　他就是在这里，将刚刚穿越过来、饿着肚子的小今夕带回家的。

　　推开冬阁的别墅大门，他进去。

　　夜康几乎将在部队里学到的所有的侦查知识都用上了。

　　他一层层地找线索。

　　地板上的灰尘都是旧的，没有任何脚印跟生活痕迹。

　　他不死心地一路向上，直到抵达了第四层的小阁楼。

　　一道粉红色的帘子在阳光下泛着光，帘子干净透亮，跟下面落满灰尘的景象完全不同。

　　夜康将心提起来，一点点走过去，三角形的屋顶下，一个简陋的单人的床铺直接扑在地板上，阁楼一整层的地板被人擦拭的一尘不染，床头有个简单的行李箱，有简单的生活用品，比如杯子，还有梳子。

　　就连枕头也是今夕爱用的圆形刺绣的荞麦枕。

　　夜康深吸一口气，这一小块天地虽然简陋却干净雅致，透过阁楼椭圆形的小窗口，刚好可以看见春阁的他的房间。

　　原来她一直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