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迎接许佳柔一行人的是合市瓢泼的细雨。

　　青市与合市相距不算太远，昨天还飘在青市人民头顶上的雨云，飘飘悠悠地跟着许佳柔一起来祸害合市人民了。

　　出了站的许佳柔一行人只能被困在出站口处，见随行两人都一脸烦躁，许佳柔无奈道：“合市一直都是这样，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就感受过，一下起雨来没完没了的，咱们先去旁边的李先生要个面吧，饿死了，顺便看看咱们在哪儿落脚。”

　　李丽娟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倒是也可以理解，原本就是许佳柔和白蕊的个人战争，秦羽已经够无辜了，对于李丽娟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对许佳柔的态度很一言难尽。其一，许佳柔虽然年纪比她小，却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这让她很别扭；其二，她被顶头上司视为眼中钉也是店里人尽皆知的，和她走得不近还被外派来培训，近一点不知道会不会被溅上一身血了。

　　李丽娟对着许佳柔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许佳柔走进店里，熟练的点了三个套餐，“这也算是咱们姐仨头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是吧？”

　　秦羽点点头，李丽娟没说话。

　　许佳柔抿抿嘴，端起饮料，“之前在店里一直都忙着乱七八糟的事儿，确实是忽略了娟儿姐，我以可乐代酒，给娟儿姐陪个不是。”

　　李丽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端起杯子，和许佳柔轻轻碰了一下。

　　许佳柔笑着接着道：“娟儿姐，嗯……我不是很擅于在不算太熟悉的人面前过度剖白自己，但是我真人和店里的那种其实完全不一样，你慢慢习惯就好。”

　　秦羽乐了，“娟儿姐，咱师父的意思就是，她这个人口碑是非常不错的，如果和她处不好，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秦羽这话一出口，刚刚有些温和的气氛瞬间变了味道，李丽娟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许佳柔赶忙摇摇头，“不是的……”

　　李丽娟微微地抿了一口饮料，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许佳柔，这才听她解释道：“娟儿姐，这么说吧，我对咱们店里每个同事都没有半分恶意，只不过我在店里的位置其实是比较尴尬的。”

　　李丽娟皱了皱眉头，“你得罪过白总吗？”

　　这话算是一针见血，直接把许佳柔的脸色激红了，她有些失礼地莫名其妙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李丽娟眨眨眼。

　　许佳柔塞了一大块牛肉，似乎在咀嚼白蕊一般的力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和她有过什么梁子，竟然被她恨成这样！”

　　许佳柔语重心长地说了下自己在曼莎这三年的情况，听得李丽娟无限唏嘘，话里带了些不敢置信问道：“一年你自己做了一百万业绩？”

　　许佳柔感觉好像大姐的重点有点偏了。但是还是谦虚地点了点头，“我是运气比较好吧，我有个朋友在婚介所的那种性质的交友网站做客服的，反正就是联系了一个大型的相亲会，然后我机缘巧合的，在那个活动里做了五十多，加上确实也都是好多的适龄朋友，就这么着拿了个百万门市。”

　　李丽娟惊讶地吸了两口面条，“年纪不大，确实是挺厉害的，我前两天看资料的时候，发现好像一单也就五六千的样子是吧？”

　　秦羽点点头，“不过也有出片之前做升级的，得看到时候具体的情况呢，娟姐我说句有点不客气的话，你别生气，你在店里的时候确实有点浮躁了，你就算是有很多的经验，其实也可以看看曼莎的一些特色的，很多基础知识你都没有掌握呢。”

　　李丽娟脸上一红，却反常地点点头，“确实着急啊，我的情况你们可能不是很了解，我……离婚了，还带着个孩子，我妈妈身体也不是很好……我其实是很想，快点赚到钱的。”

　　饭桌上安静下来。

　　许佳柔率先苦笑了一声，端着杯子朗声道：“这苦逼的生活，来吧，敬我们自己！”

　　“叮”几声清脆的玻璃杯碰撞过后，似乎悄无声息地也敲碎了三个人之前的隔阂一般。进店时三人鱼贯而入，出门时却已经有点要勾肩搭背的意思了。

　　雨已经停了，太阳竟然露出半张脸，红彤彤地照耀下来，整个合市有些不合时宜地热了起来。火车站的大广场上也逐渐热闹了些。

　　许佳柔找路人给师徒三人拍了照，看起来好像大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出来游玩一样，硕大的“合市站”三个字悬在三人头顶，许佳柔欣赏了半晌，把李丽娟和秦羽都修了修，就那么大喇喇地挂在了朋友圈里。

　　“到了，有约的吗？”评论里如是写道。

　　发完朋友圈便带着秦羽和李丽娟去坐公交车，赶往刚刚在吃饭时定好的旅馆。位置比较偏，好在价格便宜。

　　“按着曼莎的抠门程度来说，这次住宿每天报销最多不超过80，咱们能省点是点吧，可以吗娟儿姐？”许佳柔站在床边，一边收拾自己的包，把洗漱用品拿出来，一边问道。

　　她的房间就在李丽娟的对门，而秦羽住的房间和许佳柔隔着一间房。

　　李丽娟点点头，“当然！”迟疑了一下，她道：“谢谢。”

　　许佳柔摆摆手，“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嘛。”

　　李丽娟心里一暖，但也忍不住小人之心，觉得许佳柔在收买自己，却没想过自己对许佳柔来说其实一点用也没有。

　　“师父，咱们是不是在公司群报个平安呐？”秦羽几乎没有收拾，只把行李一放便来找许佳柔闲聊。

　　许佳柔皱着眉，疑惑道：“可是怎么感觉店里的群今天死气沉沉的，连个要压单的都没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哎呀，管她的，咱们现在天高皇帝远的！开心就好！”

　　三人聊了两句就收到了钉钉里的通知，定好了明天出发去培训的时间后，许佳柔便换了身轻松的衣服，睡了。

　　下午五点半，许佳柔算是被吵醒的。

　　原本寂静了大概两年多的宿舍群忽然热闹了起来，汪敏和刘诗涵在群里一边闲聊一边疯狂开艾特许佳柔，张罗着请她吃饭。

　　许佳柔换了条牛仔裤，挑了个七分袖的白色雪纺衬衣打扮的像个大学生一样清纯便出门了。

　　合市真的是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城市，想起自己在七年前，还是个大一的小孩的时候的心情，这个城市有些不符合现代气息的破破烂烂，但是随处可见的古城特色，又给这个破烂的城市增添了一种神秘的魅力。

　　生活了四年的地方，熟悉的感觉虽然还在，但城市飞速发展，毕业三年，足够这条曾经熟悉的街道摇身一变，成了她不熟悉的模样了。

　　她笑眯眯地拎着包，漫步在雨后的街道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笑得有些宽容，“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小店，怎么都有点不认识了呢？”然而下一秒，一辆公交车贴着马路牙子，飞奔而来，狠狠地溅了半人高的泥水，“吱”一声猛然停住。

　　许佳柔：“……还好，公交车漂移的传统没丢。”

　　许佳柔随便一看，便见车上却走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匆忙，拿着一个文件包，长腿大步向着许佳柔的背后的方向而去，许佳柔刚刚抬起的想打招呼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了头边。

　　她挑了挑眉，无奈地摇摇头，“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里都是没有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同伴在群里喊她了，她又回头望了望路航离开的方向，磕磕绊绊地按着导航的指示赴约了。

　　恰巧就在这时，刚刚还大步跑的青年转身张望了好一会儿，似乎没看到想看的人，疑惑抓抓头，才又迈着长腿往刚刚的方向去了。

　　两个姑娘都是刚从公司下班，穿着工装，见到许佳柔的第一眼便兴高采烈地冲了过去，在店门口叽叽喳喳地抱在一起又笑又闹的，食客们被三人的声音吸引，三人忙收了声，歉意地朝周围点了点头。

　　进去了雅间，许佳柔才有些尴尬。

　　屋里也站了两个款式不一样的男人，两个同学一人认领一个，给许佳柔介绍。

　　感情她们俩都是带着“粮”来喂我的呗？许佳柔阴暗的想。

　　“不好意思啊，柔柔，本来是想我自己来的，但是我和我男朋友先约了，总不能放他自己，怪可怜的。你懂得！”长发的姑娘眼睛大大的，一直是班花级的存在，就是刘诗涵，名字和人一样美美的，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又是同宿舍，加上大学文艺演出帮过她不少忙，因此和许佳柔也不见外。

　　许佳柔自然不能说什么，她其实只是不习惯和陌生的异性吃饭而已，不过这么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少也磨没了她的一些棱角，更何况，不就是狗粮吗，我先干为敬！

　　“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啊？”说话的是齐耳短发的女孩子，干练女强人打扮，长得有些粗犷，并不如刘诗涵那么精致，名叫汪敏。

　　许佳柔了然地放下了杯子，笑道：“果然来了。”

　　三人相视一笑，“也不是催你，毕竟都毕业三年了，再不找一个以后就没有好的了呢，是不是？”刘诗涵斜斜的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男朋友，对方只是腼腆的笑了笑，给刘诗涵夹了一块鱼。

　　“我……快了吧？”许佳柔怅然道。

　　“快了？”汪敏眨眨眼，给旁边正低头玩手机的自己男友夹了一块肉，“这找对象竟然能快了？你不会是真的创业去做算命的神棍了吧？”

　　许佳柔看了看两个老友，神秘地端起了酒杯，端起来啜一口，猝不及防开口，“快办婚礼了。”

　　“噗！”“噗！”两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喷了一口酒出来。

　　许佳柔看到了预想中的效果，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服务员刚好推门上菜，许佳柔漫不经心地看向门外，只一眼便如坠冰窟。

　　路航和一个女人相携从门旁掠过，而那个女人——她想必是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徐瑾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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