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两位儿媳妇心里一兀,对望了下,那位老大媳妇立马笑开脸,“当然戴了!妈送的东西他哪能不戴呀?”转身将砧板上切好的菜装碟放一边待炒,脸上笑容微敛,眼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银发老太接着问:“那老二今天怎么也不回来?”
那位炒菜炒得火热的老二媳妇一边顾着锅里,一边瞅着跟前这碟子装不了多少,赶紧伸手换个大的摆好,一边回答说:“家利部队来了个新上级,特麻花的一个人!一来就打假!估计这会儿还在街边小巷里找日子馆抄家呢,忒忙~!”
这媳妇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一心三用她完全做得到!在单位里是不可或缺的杂务小能手。
“抄日子馆?”银发老太准备端碗出去的手顿了下,“抄家是工商局的事,他一个武装部去抄什么家呀!不怕工商局的人投诉他越权?”
“所以才说他是麻花,又扭又拧!仗着他那特别部门权限多,工商局也拿他没办法。这人也是怪!打着破除封建迷信还社会一个清静的旗号,别的店铺他不理,净找日子馆麻烦,那些风水先生这回遇上他也是醉了!所以呀,妈,您给的那条平安绳家利没法戴!万一被那麻花上司发现了,治他一条扰乱军纪罪可得吃不完兜着走!家利正在升职考核期间,不能出错!”
银发老太神色黯然地唉了声,没说什么,端起碗出去了。
厨房里的两位儿媳妇相视一眼,不由得窃笑。
钱多任性的老大媳妇悄声说:“这回老太太没话说了!我姐上次送的翡翠手链价值上百万还没戴过呢!长年戴一条土气绳子,不得羞死人哪!老太太净会折腾人,有那份闲心还不如多出去跳跳广场舞呢!真是,净扯些有的没的回来,也不顾一下我们这些经常出去应酬的小辈的面子,唉。”说罢,看一眼自己手腕上临时戴上的那条,顿时一脸的嫌弃。
“嗐,你别这么说。老太太是清闲着没事干,咱们都搬出去了,剩下两个老人在家,咱们又不放心把孩子留下给她带,而爸又是那个样子……怨不得她,寂寞啊!不过呀,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如果不是来了个麻花上司,我们家利肯定会一直戴着,其实那绳子的花式挺古朴顺眼的,我科里的年轻女同事直问我在哪儿淘的呢。我问过妈,可惜那价钱太贵了!哎不说这些,反正你们下次回来就戴着吧!遂了老太太的心愿就不会见天地唠叨咱们了。”识大体的老二媳妇劝道。
“行行行,知道了!回去我会跟家顺说的。哎对了,家悦怎么不回来?听说她老公前两天回来了呀……”
“谁知道呢!听说她那儿在闹分家,吵得厉害,估计忘了……”
待人去楼空,家政阿姨搞完卫生,剩下一室空寂清静时,银发老太太洗了手,回到大厅。
“老头子,该咱们出去了!吃完饭该去散散步,消消食。”室内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更没有回答她。银发老太太并不在意,拿过保温杯放在椅背的后袋里,然后轻轻将他推出门去。
原来,厅里的那个人坐的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枯瘦的老人。老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双手不时无意识地抖动。如果细看,还能发现他的嘴角含着一点银光,正缓缓淌出,他却一无所觉。
这个人是银发老太太的丈夫!今天刚好七十岁!六年前他去隔壁街接外孙女下课时,被一辆酒驾的货车撞倒,导致下半身瘫痪,又引发了老年痴呆症,所有人都判定,这老头下半辈子看来只能坐在轮椅上过了。
走出门口没多久,银发老太太发现老头子的嘴角垂下一条长长的银丝,于是从椅背后的袋子里取出一块柔软的毛巾,蹲在他跟前,目光平静,举止轻柔地给他擦干净。
“老头子,你发现没有?你的身体好多了!看,今天你才流三次口水,平时几乎每隔十几分钟擦一次……也许是我记性不好,记错了,其实你一直这个样子?唉,我老了,不中用了。如果你真的有好转,那该多好啊!你受了一辈子的苦,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家顺今年没空,所以没回来。其实呀,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拿些玉呀,符呀给他们戴!凤娟她娘家有钱,嫌家顺戴这些丢面子。而且他们不信这个,老在背后说我迷信。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老了,你又是这个样子,个个都嫌烦,都搬走了……”
“你说家利那上司怎么回事?抄什么不好,非抄人家日子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那位小姑娘的店!我记得,她住在西街口的状元一条街……哎哟,你说我怎么那么糊涂呢?我应该问问老二他们有没去她家!哎,希望她没事!再过些天,你的情况如果有好转,我马上去找她,说不定那个她也懂得……”
“还有家悦,本以为她生了龙凤胎,女婿宝安肯收收心,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唉,早跟她说人长得帅没用,重要的是品性!这下好了,每次回来只懂得生气撒泼,整天说如果我爸没病着,如果我爸还好好的……现在知道你的好了!以前整天跟你对着干,还老嫌咱们连她的孩子都带不好……如今你病几年了,她渐渐地少回来了,今年索性连你的寿辰都没放心上。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可惜是个不懂惜福的……”
晚风轻轻吹送,凉凉的,吹在人身上特别舒服。
老太太推着轮椅,在大院里的小道上慢慢散着步。她声音低沉,缓缓地给老伴诉说着日常琐事。因而没发现,路灯下,坐在轮椅上木讷的老人稀松的眉头忽然动了动,眉间皱了下。
一直对外界任何声音都毫无反应的混沌双目,突然滑下两行清泪,眸中闪过一点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