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后,两人又黏黏糊糊地做了几次。直到楼下传来引擎声,罗莎琳才忙不迭穿上凌乱的衣衫。
莱恩依然神色自若地与她道早安,但掩饰不住黑眼圈透露出来的憔悴感。
“你昨晚没睡好吗?”她明知故问。
她睡得倒是安稳,但莱恩听了大半夜床,余下的时间里比白天还清醒。
他唇角微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然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眼前吗。”
他视而不见阿曼德直戳戳盯着自己的锋利眼神,揉了揉罗莎琳的头发:“那我们走吧,罗茜。”
反正还有几个小时阿曼德就将永远离开瓦莱西亚,他姑且可以忽略那个男人出局前最后的挣扎。
特工将阿曼德单独押送出门,在下楼的空隙,伊芙凑到罗莎琳耳边悄声道:“要是他今天状态正常,我也不必加班来当司机了。”
阿曼德被直接送到了都城的国际机场,一切边检程序都已悉数办好。
此时旅客已经开始登机,罗莎琳站在廊桥下送别与她形影不离整整十年的人。
她踮着脚环住阿曼德的脖颈,他则紧紧搂着她的腰,此刻不需要亲吻或多言,他们只想在分离前感受彼此的体温。
阿曼德从罗莎琳的发间抬起头,对着一脸淡漠的莱恩投去一个可以说得上是灿烂的笑容。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照顾好她。
罗莎琳没有回头,莱恩也不用再给阿曼德什么好脸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完全不需要那个男人的托付,他也会不求回报地为她实现快乐幸福的人生。
在莱恩、伊芙和一众特工都没发觉的某个瞬间,罗莎琳将阿曼德的手机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她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刻着阿曼德名字的珠串:“想到你的时候,就买了它。”
阿曼德接过手链,像给自己拴上项圈一样将它牢牢系在手腕,和她戴着的那条同样的位置上。
“不要忘记我。”
“不会忘记你。”
风拂乱了她的刘海,他最后一次为她理好。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登上前往廊桥的楼梯,千言万语也化作沉默。
阿曼德透过玻璃又看见了她仰头投来的炙热目光。罗莎琳目不转睛地遥望着他的方向,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的面容烙印在心底。
那是他深爱着的、无所畏惧的双眸。
倏忽间他记起若干年以前,大洋彼岸的遥远异国。
他们挤进人山人海的广场边缘,等待新年来临前最后一分钟的倒数。
“许个愿吧。”他护着她的肩,将她和拥挤的人群隔开,“新的一年想要什么愿望,我会为你实现的。”
罗莎琳目光灼灼,鹰隼般盯着正在显示跨年倒计时的广场大屏:“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希望35岁前能完成我们的计划,然后功成身退。”
十、九、八……离新年越来越近。
她突然用厚厚的毛绒手套捂住他双颊:“再加一条吧。有朝一日,我们两个一定要重新回到这里。”
烟花在楼宇间绽放开来,他看见罗莎琳的眼底印着灿烂的花火。
但他知道即使此时没有炫目烟火,她眸子里的光彩也不会黯淡丝毫。
于是他轻轻拂去落在她肩头的纸屑,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新年的初吻。
廊桥上乘客熙熙攘攘,阿曼德只能无奈顺着人流向前走去。再回首时,地面上她的身影已经被身后的队列遮住,无处寻踪。
十年前,塔尔首都。
正值雨季,暴雨倾盆的夜里街上灯暗人稀。阿曼德穿行过狭长的街道,时不时回头向后瞥上两眼。
他接了一个新任务,已经连续蹲守目标三个月了。暗网上的悬赏令铺天盖地,试图暗杀目标人士的杀手并非他一人,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发现了目标真实身份的人。
在目标身边的保镖终于露出松懈的这一夜,他要杀的人正从便利店里出来,一边用胳膊夹着刚买的雨伞,一边目不转睛地打着游戏,雨伞上还挂着装满零食的塑料袋。
在街上只有一前一后的目标与他时,他下手了。
发布悬赏令的别国黑帮首领一定要取目标的首级,没有什么比他惯用的短柄刀更方便的工具了。
那些他从无往来的同行往往喜欢躲在高处瞄准目标,而他享受迫近猎物时肾上腺素飙升的那一瞬间。
但他失手了。
一名杀手,一辈子只能失手一次。
目标对象扔下手中的雨伞,手机也摔落在满是积水的地上,向疯狗一样掏出匕首向他反击过来。
他想他应当是刺伤了目标,但自己的肩膀处也止不住地渗出鲜血。
身为一等的刺客,此前他从未失败过,但现在却别无他法,只能放弃这次刺杀。
他奔走在阴暗的街巷里,在穿过几个街区之后终于甩掉了身后穷追不舍的目标。
他第一次遇见如此疯狗一般的暗杀目标,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也常常后悔没有在此刻将那个人就地解决掉。
伤口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襟,雨水刺骨地打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套上卫衣的兜帽,不让寥寥的过往行人发觉自己的异常。
经过街角时,他与倚着红绿灯杆的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那个身影也穿着与他相似的一身黑,悄然隐匿在沉寂的夜色里。
他不想再招惹麻烦,快步穿过斑马线。
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脑后传来重击。
陷入昏迷的时候,阿曼德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从未遇见过能让他失手的人,今夜一下就出现了两个,塔尔王国真不算是个好地方。
他清醒过来时,头顶的灯光明明黯淡,却晃得他刺眼。
他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伤口也上好了药缠了绷带。
眼前出现的陌生女人笑得粲然,递给他一个盛着水果和水煮鸡胸肉的纸碟。
“你应该饿了吧,我的小狗。”她说。
然后阿曼德才发现,他的双手被手铐牢牢铐住,脖子上还被戴上了一副皮革项圈。
一条铁链拴住他身上的手铐和项圈,将他束缚在墙边无法移动。
罗莎琳在他面前蹲下,拈起一块鸡肉喂到他嘴边,笑道:“是我做的东西看上去没有食欲吗,但这间屋子里只有这点吃的了。先将就一下吧,乖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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