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旁边支着脑袋看他。沈知安被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了了,他摁着铅笔,只能装作不经意间地问道――
“你烧退了?”
“嗯。”
“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哦……啥时候来的?”
“刚刚。”
“……废话。”
他不禁笑出声来,随即又觉得如鲠在喉。如果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想问楚扬很多,不止不止,远远不止这些……
等会儿你又会去哪?昨天为什么会突然喝这么多酒?婉婉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叫你‘扬扬哥哥’?你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想找我复合?还有……还有高兴,他还在吗?如果他不在了,现在被埋在哪里了?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出来,他其实很在意这个人的样子。
临近傍晚,沈知安陪婉婉做完雾化之后便赶去上晚班了。楚扬留在病房里吃完了晚饭,那丫头拉着他的手臂,闹着非要“扬扬哥哥”陪她看书。
“扬扬哥哥……”那丫头趁着李采梅进厕所的功夫飞速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
楚扬顿然间感到十分疑惑:“是吗?”
婉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把他拉得更近了――
“我哥他有的时候经常在房间里盯着一堆照片看,但我每次一进来他就神神秘秘地收起来了……”
“有次我偷偷溜进去打开了那个装相片的盒子,发现那里面全部都是你的照片。”
第63章 猝不及防n
那天晚上沈知安写完教案后机构里的其他人早就走光了。他先是顺带着把教室里的垃圾清了清,关了闸锁上门之后便一个人提着几大袋垃圾下了楼。
今晚轮到李采梅通宵看婉婉。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晚上不到十一点……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剩余的这个夜晚,他或许还能走路去网吧打打零工……
耳机里放着轻柔的funk。他甩着垃圾袋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刚要打开玻璃门时却在门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扬半靠在墙上,神情有些恍惚地帮他开了门。
“你……”沈知安提着垃圾袋的手差点一松,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接人的,“小文今天没有课……”
“我来找你。”楚扬接过他手里的三四只垃圾袋,一个侧身全扔进背后靠着的一排垃圾桶里。这周边暂时没有人。沈知安把耳机摘下来放好,一阵聒噪的夜风混着汽车的疾驰声匆匆掠过,纵然间使得他神经紧绷。
“楚扬,”他捻着指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决绝一些,“我他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真的不会答应跟你复合,别以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就可以――”
“高兴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楚扬不忍地打断了。那句话的尾音带着些许的颤抖,揉在这轻荡着的夜风里,恍然地显得单薄起来。
那只狗刚被捡到时瘦小蔫巴的身躯在一刹那间涌入沈知安的脑海。他顿了顿,褪去了方才的燥气:“哦……”
鼻尖被莫名的酸涩感堆满,下意识的行为再一次脱离了他的控制。太恶心了,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这么傻这么丑这么黑的一条狗,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难过的。
“我把他埋了。”楚扬对上那人逃避的眼睛,依旧沉着声说着,“离这里不远……”
“你想去看看吗?”
脑袋里源源不断地跳出各种恶心的回忆片段。为了让自己彻底断了念想,他心一横,狠心地开了口――
“一条蠢狗,有什么好去看的……”
“死了就死了呗,我以前要不是看他不顺眼,我还会――”
“他现在在正阳街。”楚扬再一次打断了。他拉住沈知安的衣袖,像是想要挽留什么似地停下了脚步,“对不起。要是我再照顾好他一点再看好他一点,你说不定就还能见到他了……”
“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我说,很羡慕那些会接飞盘的狗吗?”楚扬扶住沈知安的肩膀,一刻也不间断地说着,“他现在也会接飞盘了。我经常把他带到学校的操场上玩,他可厉害了,一接一个准……”
沈知安抿着嘴唇偏头,依旧不敢直视楚扬直白的眼神。
“沈知安……”
他听见那低沉的嗓音有些飘忽地响在耳畔,刹那间感觉眼睛被风吹得干疼干疼的。
“他很想你。”
“去看看他好吗?”
那条充斥着烟火气的老街最终俨然变成了一幢幢高耸林立的写字楼。这一片现在叫“新星地”,每天穿西装打领带手提冰美式来上班的白领不计其数。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没有一人在意藏在高楼背后的那一片小小的杂草丛。
天色太暗了,这一片地方又没有灯照明。楚扬打开手机手电筒,白白的光照在冬日黄绿色的草丛里,他带着沈知安接着向前走了走……有些突然的,那束莹白的光恰巧打在几块堆起来的鹅卵石上。
楚扬蹲下身来扒开挡在前面的草丛――在那几块石头前面还栽着几朵小小的雏菊,与周围清一色的黄草格格不入。
沈知安小心地蹲下,侧着的眼眸里点着零星的光:“这花是你栽的吗?”
“嗯。”楚扬凑近摸了摸有些耷拉下来的花瓣,“但是该换了。冬天天气冷,花都容易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