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微微扭了头,抬眸看向沈维白,低声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能为你效点力,是在下沈维白的荣幸。”
沈维白压低声音说得一本正经,也没笑,俨然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书生。
但云霞照样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对于沈维白,她还是了解的,这位小爷表面的端方下实则藏着一颗逗比的心呐。
再看沈维白,还继续维持着平静的表情,那把画着月下竹林的扇子,很有节奏的在他手中继续翻飞。
如玉君子白衣蹁跹,弯月竹影清风徐来,这一切和谐的组合在一起,宛如一副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在云霞眼前徐徐展开。
眼前的沈维白,就如同引秋生手里,藏月入怀中,远离尘嚣,超凡脱俗的翩翩佳公子。
而云霞,好像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他的粉丝,正以欣赏的眼光仰望着偶像。
“你们俩坐呀,站着不累吗?”举廉的声音冒出来,打断了云霞的神思。她回过神来,忙垂下眼睑,低头坐了下来。
当然,这么匆匆低头落座的目的,还是为了继续掩盖她的红脸。
不过,刚坐下,她又突然想起还不知沈维白坐哪里,她没有抬头,盯着沈维白的长衫下摆问他:“沈维白,你的座位在什么地方?”
举廉抢着帮他回答了:“他的座位就在你的后面。”
“对,这里。”沈维白伸手指指云霞后面的小桌子。
回头一看,云霞才发现自己后面居然还真的加了一张小桌子。
此刻,沈维白已经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云霞的视线便与他基本持平了。
她连忙移开了视线,看着其他地方,准备细问下沈维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还没开口,就从窗户上瞅见云慧,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院子,萧先生和臣杭则紧跟在她的后头往学堂走来。
云霞只得转身坐好,准备听课。
沈维白也坐端正了,他看着前面姑娘挺直的背影和那如云的鸦色秀发,他悄然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不过,只有他知道,为争取成为云霞的同窗,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自那日云霞到沈府来之后,母亲起初对云霞很好,那满心欢喜明显不是装的,可在他把云霞母女送出府,转回去的时候,母亲却来了个态度大转变。
不仅对云霞不喜,还让他不要与云霞再来往。
沈维白追问个中缘由,大哥沈维玄含糊其辞地告诉他,是因为祖父与李将军曾有过小过节,让他不要与李将军家的人有瓜葛,以免惹恼了祖父。
母亲当时满脸写满担忧,大哥亦是神色肃然,让沈维白觉得这过节应该不是大哥说的什么小过节。
他继续追问具体是什么过节,但大哥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当然,他也不知道大哥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得而知。
为此,沈维白和大哥争执了几句,表达了一下自己不一样的看法,认为老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涉到小辈。结果把母亲着急的不行,拉着他苦苦哀求,让他听话,不要再与云霞以及云霞的家人走得太近。
见母亲着急忙慌,担忧害怕,他当时只得口服心不服地虚应了母亲。
那天之后,他便暗中出钱请人去帮着调查祖父和李将军之间的恩怨问题。
查来查去,除了查出祖父以前在朝廷为官时,和李将军在朝堂上有过两次争执外,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
好像还真是大哥所说的小过节啊。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
政见不一致,在朝堂上互相辩驳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有些大臣在朝堂上争执后不过瘾,下朝后还会继续争吵,甚至打一架也是有的,也没见有人为这种事仇恨怨怪,不相往来的。
毕竟都是为了朝政大事,大臣们还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通。
祖父以前是朝廷重臣,又是三朝为官,更应该明白这些事理的。
怎么却因为两次不大的争论而搞得跟仇人似的?饶是聪明的沈维白,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隔了几天,也是凑巧,大哥受邀去参加了一个的酒宴,在宴席上畅饮了一番,回来时就已经醉醺醺,满口胡言乱语的了。
母亲和他赶紧去张罗着把大哥安置好,是夜,他主动提出在大哥房间里过夜,顺便也好照顾喝醉的大哥。
大哥那晚一直吵吵嚷嚷,嘴里也是东说西说的,大部分的话,他都没听清楚,但大哥时不时叫着的一个名字,他倒是听清楚了。
大哥叫的是云慧,和云霞只差一个字。
多听了几遍,他猛然想起,云慧不就是云霞的堂妹,上次在蹴鞠赛场上闹笑话的那个姑娘么?
因为她算计自家姐姐和自己学堂的蹴鞠社,人品差劲不说,还很蠢,沈维白对她印象深刻,当然也并无半点好感。
奇怪的是,醉酒的大哥叫她作甚么?
起先他不能理解,后来灵光一闪,难道大哥喜欢上那个丫头了?
于是顺着大哥的醉话问他,大哥舌头打结,嘟嘟囔囔的,说得含混不清。
沈维白让丫鬟泡了醒酒茶来,给大哥灌了点,然后开始套他的话费了老大的劲,套了大哥好半天的话,才终于搞清楚了,大哥还真是对那丫头产生了兴趣。
这怎么行?那丫头有什么好的?沈维白真想去端盆水来,给大哥浇上去,让他醒酒,然后告诉他这丫头的虐迹,请他趁早打消念头,远离那丫头才是。
这么一想,他突然惊觉一个问题,云慧是李将军的侄女,也是资格的李家人,大哥让我别惹恼祖父,远离云霞,可他自己却打上了云霞妹妹的主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沈维白扑到大哥床前,继续套话,大哥却再无回应,睡过去了。
结果那晚,沈维白一夜都没睡安稳,到快天亮时,还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恶梦,活活把他从睡梦中吓醒了。
但醒来后,只是有惊怕,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梦的内容。
自此他再也睡不着了。沈维白睁着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问题,全无平日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