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穴走道不算长,却是坑坑洼洼十分难走,让人也搞不清楚这是开凿者满满的恶意还是他内心反复犹疑举棋不定的体现。
只是走道尽头却偏偏没有新的房间,而是……一条死路?
“怎么办?打穿墙壁?”走在最前的任姐将手电光束一寸寸扫过走道尽头明显不同于整个隧道的光滑墙面。
显然开凿者还是在这尽头的墙壁上很下了番工夫的,只可惜从顶到底没有任何能看出的玄妙,就那么光秃秃硬邦邦冷冰冰一大块堵在那里。
“可别,等一下,嘘。”曲芸慌忙摆手,垂眸静立。任棉霜见此果断收声敛息,这是小芸专心聆听时的表情。她看不出此处尽头有何异样,但见此一幕便明白玄机当是在声音中,尽管她竖起耳朵也没听到任何东西。
三人始终静立而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见曲芸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先是恍然;继而是怀念的平静;接着大约一分钟后皱起了眉头;到最后干脆变成了古怪的无奈。
而随着耳朵逐渐适应四周死寂的环境,任棉霜也开始隐隐听到了什么。那是一种音色古怪的乐声,隐隐约约难以分辨。
就这样安安静静三分钟后,曲芸突然张口唱起了歌。
没有歌词,只是一条旋律,乐句间的休止中还不时夹杂了些许支声和伴奏,都被曲芸准确哼出。旋律婉转忧伤,却绝非平日里她吟唱咒文用的龙文音节那种从律制到音乐形象都完全不似当世的超然。
在场三人没有通乐理的,也绝对没有人以前听过这首曲子,但她们却能感觉到对曲芸所哼旋律的意思亲近感。无它,只因为这是属于龙隐界表世界的,寻常的音乐风格。
曲芸唱了三分钟,随即收声。面面相觑间,狭小的走道尽头石穴里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蓝枫欲言又止,仿佛再三犹豫才开口问道:“唱得真好听,然后呢?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寻找前路了?”
曲芸满脸黑线,这货是把她开门的尝试当做了因为心情不错所以突然决定高歌一曲了?自己在她眼里就那么疯么?
“各自散开,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隐秘,比如乐器之类的。”曲芸懒得解释,有气无力道。
她当然不是那种心情好就不知不觉哼起小曲的人……好吧,就算哼也只是哼哼她那首埋人歌,没道理处心积虑设计一首三分钟长曲式结构严谨的完整乐曲啊。
踏入走廊尽头的一瞬,她听到了只有她的耳朵才能听清的。那乐曲的音色唤起了她早前的记忆。
那还是自己的第二场游戏,也是在索福克勒斯迷宫中,因为分辨并演唱出了石壁内传出那小三小三加大二的四音和弦最终才进入密室入手了伴她成长的雷特辛之书。
因此最初她心中升起一丝怀念。只是在那正统的神器考核面前不过只是个四音和弦,到了这里反倒成了连绵不断的多声部乐句,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然而接下来的展开就让她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多声部的乐句织体,分明就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啊。
至此她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刁难无疑出自那个男人之手。前面的考验都是为了排除他人进入,本着其他人做不到但曲芸可以轻松完成的原则设计。而此处的考验却是针对她的试炼了。
事到最后关头,偏要整出些让她不拼劲全力极有可能功亏一篑被永远拦在外面的考验。嗯,当然这是以战场诡术师本身计划中,她未曾踏入拉马克游戏的凡人之体而言的极限挑战。
很好,对亲人的这股狠劲,很有那个男人的风格。
石壁中的声音就连任棉霜她们都能够隐约听到,以曲芸现在的听力无异于在欣赏一场现场音乐会般醒目。只是若回到两年前她尚且未曾进化的状态,想要完整记下这三分钟长织体繁多节奏复杂的多声部乐曲就已经近乎超出极限了。
那个男人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老子不在了,你也得给我像驴子一样兢兢业业勤学苦练不得休息地生活下去。若是有半点携带,你就不是老子的女儿,也不配在这濒临灭亡的时间得那一丝独活下去的机缘。
以如今快要晋升高阶法师的头脑,曲芸一边记忆着乐曲还一边顾得上反思一下父亲设计的这道考题。
若是她这两年没有进入拉马克游戏而在音乐学院里勤学苦练的话,确实还是有不小的把握能通过这个考验的。但若她放弃了自己的钢琴专业,或者没有像小时候被逼迫的一样日夜不渝的练习,恐怕能通过这里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正因为如此,她方才只唱了主要的旋律。对于凡人而言,那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但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曲芸意识到,她恐怕是需要将整首曲子一音不差地再现出来才能找到通过此地的玄机。
只是人类的嗓子,又怎么可能同时演唱出多声部音乐的复杂织体?就算用上呼麦的多腔共鸣方法也至多能同时演唱出三个音罢了。那个男人就算再要求自己服从,也总不能期待自己听话到随身携带键盘乐器的程度吧?
正思量着,忽然听到了两声极其精准的乐音。她骤然将目光投向发声处,只见真前面那面光滑的石壁上,蓝枫正把手指按压在石壁上摸索。
“怎么?你察觉到什么?”余光瞥见曲芸猛然抬头,蓝枫扭过脸来问道。
“你有摸到什么?比较特别的触感?比如温度,纹路,硬度?”曲芸不答反问。声音并非从蓝枫指尖直接传来,因此她也不是特别确定听到的异响便是来自蓝枫那里。
见蓝枫摇头,曲芸便转向康斯妮:“你去试试,我们之中应当是你的触觉最为敏锐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机关应该就在那光滑的石壁上。”
狭小的廊道尽头,康斯妮和蓝枫侧身交换了位置。只见康斯妮伸出手掌按在石壁上胡乱地摸索了一气,摸过绝大部分石壁表面,继而很肯定地点点头:
“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