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寂静之原, 南部火山地区。

　　恶魔们瑟瑟发抖地站在火山口边缘, 手握着手肩并着肩, 这一群大老爷们现在倒是没有再嫌弃彼此了。毕竟大家现在共患难，是有难同当的好兄弟――虽然这难他们好像担不住, 手拉着手完全是怕共患难的人跑了。

　　银发少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火山口上，手里拿了根钓竿。

　　这竿子是她把恶魔们都打了一顿之后，逼着他们想办法找来的, 一群恶魔在刀山里被割得血肉模糊, 才把这么一根坚韧的竿子带回来。

　　钓竿上捆了一根粗糙的麻绳，再往下看，麻绳的另一端捆了个水灵灵的美少年。雪有一部分冰霜精灵的血统，生性畏惧炎热, 被这么钓在火山口简直是酷刑。

　　碧翠丝身边摆着一盘坚果，希尔蹲在一旁负责给她剥出来。而他辛辛苦苦用手剥的核桃和果仁，大部分都进了不死鸟的肚子。

　　碧翠丝拿着一小块核桃肉, 咬了一口就苦得皱眉。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吊在岩浆上面的恶魔，问道：“有在反省吗？”

　　而那雪发少年赌气似的扭着头，心想，反正主人也只吊了他一个, 这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对待了。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碧翠丝却好似能看懂他的内心想法一样。

　　“把那个谁……”她看向身形高大的恶魔, 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穆拉：“……”

　　总感觉心有那么一瞬间拔凉拔凉的。

　　“算了, 名字无所谓。”记起来了还要占用脑容量, 又没有什么用。碧翠丝干脆不再纠结，命令道，“捆了一起钓在鱼竿上，你拿好。”

　　她随手就把钓竿丢给了希尔，剥着坚果的恶魔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拿稳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同伴丢进了岩浆池里。

　　碧翠丝淡淡地说道：“拿不稳也没事，掉就掉了。”

　　希尔：“……”

　　恶魔们：“……”

　　一瞬间竟然有点分不清谁才是恶魔。

　　白色恶魔塔瑞斯站在她身后，问道：“您这是打算回去了吗？”

　　“回哪里，神国还是后花园？”碧翠丝百无聊赖地走下火山，问道，“这里这么有趣，我为什么要回去？”

　　塔瑞斯：“……”

　　不，您清醒一点！您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

　　星夜穹顶。

　　阿娜蕾雅全神贯注地盯着星盘。

　　漫天星幕全部投于这巨大圆盘上，若非没有足够的许可，她甚至可以拨弄星辰。

　　在占星者眼中，这些闪烁明星如同丝线，世上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提线木偶。

　　在那一点橙红色星芒亮起之后，阿娜蕾雅才移开了视线，寻找着满天星河中的奇点。

　　她被托付的任务是，在命运的丝线中，揪出那个操控着线盘的人。

　　这是占星者与操盘手的对垒。

　　可在从中理清楚那闪烁的丝线之后，阿娜蕾雅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找到操盘手，而让她为之变脸的，是稀月之土。

　　但阿娜蕾雅并没有将信息传递出去。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余光瞥过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

　　那是属于神官的剑，剑的体型细长，剑身是漂亮的银白，上面篆刻着神语，意为祝福与净化。最为特殊的是，这把剑只有一侧有刃，模样有些像是长刀，实则是一种单锋剑。

　　阿娜蕾雅两指捏住剑刃，将脖子上的剑轻轻移开。

　　阿娜蕾雅没有回头，作为一个占星者，她此时已经能从星象的变化中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了。

　　祭司镇定自若地问道：“连神官长也是提线木偶吗？”

　　而她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不是神官长，是副长，不要叫混了。”

　　-

　　稀月之土。

　　在情绪激动带来的冲击之下，埃布尔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了。

　　精灵被挪回被当成床使用的贵妃椅上，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

　　阿黛尔跪坐在地上，等候着两位神明的发落。

　　西恩坐在椅子上，一副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

　　而父神坐在另一边，也是迟迟不语，但他看起来却是懒得说话。这世界上想害他的人有千千万，远到那些只听闻过他名字的，近到自己亲手拉扯大的碧翠丝。

　　对于这种事，他早就已经感到疲惫和厌烦了。

　　若是每一桩每一件都要计较到底，他得花费掉多少精力和时间陪这些人斗智斗勇？

　　半晌，西恩叹了口气。

　　他拿出了一面镜子，交到阿黛尔手中。

　　“看看你自己。”

　　阿黛尔看着镜中的自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真实之镜。

　　而镜中的她并不似外表这样光鲜，那张脸漂亮是漂亮，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阿黛尔移动了一下镜子，看见自己肩上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线。那些线很细，就算有真实之镜，不仔细看也察觉不到。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线上扩散开来的紫黑色的气，正一点一点地沿着线，浸入她的身体之中。

　　阿黛尔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总觉得脑子里蒙了一团雾，现下才真正拨云见日。

　　半精灵少女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显然易见不会是好东西。”西恩问，“你一丝也没有察觉到吗？”

　　阿黛尔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时候多了丝线。就像她明明意识到自己心性变化，却仍然就这么任之发展下去，还愚蠢到做了自己从前绝对做不出来的蠢事。

　　而最可怕的是，在被揭破之前，她竟然还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编好了借口――尽管很蹩脚，但足够说服她自己了。

　　有外力在驱使着这一切。

　　但意识到这一点的阿黛尔又更加纠结了，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大脑在骗自己。

　　在她思索之间，屋外忽然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是很常见的落雨声。

　　但是……

　　阿黛尔抬起头望向窗外，面色中带着不解和心焦：“稀月之土从来不下雨的。”

　　-

　　碧翠丝缓步行走在火山群中，只是漫无目的地跋涉在烟云之下。

　　白色恶魔塔瑞斯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希望这位有点陌生的喜怒无常的主人，不要一时起意收他的脑袋。

　　碧翠丝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在神国的时候，那个小白脸跟你交代过什么？”

　　塔瑞斯沉默了片刻，不确信地问道：“您说的小白脸是……”

　　“神国现在的主人，就是那个长了一张温和无害具有欺骗性的脸的家伙，他叫……”碧翠丝戳着自己的下巴，仰起头思索着。“希尔？”

　　塔瑞斯无奈地纠正了主人的错误：“他叫西恩。”

　　“无所谓，又不是我和他谈恋爱。”碧翠丝回过头，“他跟你说什么？”

　　说实话，塔瑞斯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或者说这是一道送命题，他回答什么都有可能惹怒碧翠丝。

　　如果如实回答，碧翠丝也许会认为他背叛魔族；如果遮遮掩掩不肯说，碧翠丝也许会觉得他是神族那边的――总而言之，在主人的立场不定的情况下，塔瑞斯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时原定的计划是前往稀月之土，他并未预料到有此变节。”塔瑞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他交代我，到稀月之土时一定要在暗流之中保护好您。”

　　没想到伊莉莎被恶魔绑回了魔界，塔瑞斯也只能跟随回来，作为一个双面卧底守着她。

　　“真是个多事的家伙。”碧翠丝问道，“我以前认识他吗？”

　　塔瑞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白色恶魔不敢置信地望着碧翠丝，问道：“您都不记得了？”

　　“有的事情记得，有的事情不记得。”碧翠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渐渐变得冷厉，但也带着些许迷惑。“说说看？”

　　塔瑞斯不知道这是闹哪出，只能顺从主人的心意，将过去的事情大体说了。

　　“他是先神拜亚派来我们这边的卧底，不过那时候他还很弱，似乎除了脸以外，他没有哪里和您的心意。”塔瑞斯话语顿了顿，继续道，“他在我们之中努力攀爬着，过了很久才爬到能面见您的位置。”

　　碧翠丝点了点头，确实，直到现在也是这样，除了脸之外，那个家伙没有哪里合乎她的心意。不过这点不是她该操心的，毕竟喜欢那家伙的是伊莉莎，又不是她。

　　“然后呢？”碧翠丝问，“他接近高位，把我的消息全部透露给父神，在战中居功甚伟？”

　　难怪碧翠丝会这样想，这是卧底最正常的套路。

　　说起这个，塔瑞斯扯了扯嘴角。

　　他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离开魔界隐藏在神座西恩身边之后……

　　“那是外界的说法，其实……”塔瑞斯说道，“他全心全意投入了您的阵营，还去先神拜亚面前替您说话，然后就被打得直到战争结束都没从床上起来。”

　　碧翠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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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面卧底・西恩：我才是碧翠丝的头号脑残粉。

　　开个玩笑，西恩现在已经过了脑残的年纪了……

　　西恩头脑派~水瓶座那种类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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