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起身的动作显然引起了徐卫辙的不满:
“徐既思,你干什么?”
没第一时间回话,下意识将手滑向口袋,却没摸到手机,徐既思微微蹙眉,眼睫低垂扫了圈四周,又抬眼往餐桌边看了眼。
佣人正在收拾餐桌,视野范围内没见着手机,徐既思这才将目光落在徐卫辙身上。
那人已至中年,形态却依旧保持良好,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还似他过去看见的与年轻母亲的合照里那样风流倜傥,男人微敛的目光几乎是跟他平日里压着脾气的神态一模一样,两人相似的狭长眉眼更是一眼能看出是父子,眸光相撞下像是能蹦出火星。
大伯直觉自己此刻或许不适合继续呆在这,找了个借口离开侧厅。
徐既思收回视线,冷清的嗓音缓缓出声,似乎面对他连情绪都懒得波动:“我手机在哪?”
无端从他这话里听出一丝质问,哪有儿子质问老子的,徐卫辙也冷了脸:“我闲着没事拿你手机?”
徐既思盯着他一动不动,脸上浮现的嘲讽神色却像在说,为了让他留下来能有什么做不出的,徐卫辙额角一瞬暴起青筋,眼见父子俩之间就要爆发什么矛盾,这会却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
“徐既思,那个是不是你的手机?”
徐既思循声抬眼,对上梁语青故作镇定的视线。
梁家来送礼的是梁语青,甚至是徐卫辙亲自带过来的,大约不管是徐家还是梁家,家里都男丁居多,罕见的女孩便都是掌上明珠――譬如梁语青,又譬如徐知宁。
徐知宁是所有晚辈里唯一的女孩,老爷子年轻时候就想要女儿,偏生的都是儿子,这一直是他的遗憾,先下有个孙女便宠爱得紧,除了徐既思外,其他几个儿子孙子加一块也没他偏心徐知宁得多。
比方说现在,徐知宁是可以坐在老爷子身边撒娇要这个要那个的,其他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徐开源在一旁嘟囔怎么自己不是个女的,被他凌晨刚赶回国的爹一巴掌打后脑勺,皮笑肉不笑地警告别什么话都乱往外说。
而梁语青,她小时候常来徐家,那会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徐知宁除外第二个难见的女孩了,所以徐家这些长辈对她也有格外的好感,平时碰了面总爱逗弄地调侃几句,诸如又来找既思哥哥啦之类的话。
那会徐既思总是毫无表情,梁语青的到来通常意味着梁叙青和纪然也来了,他一般都只简单跟她点个头就示意见了面,而后便一步也不停留地穿过她身侧,直到见着梁叙青和纪然,才会松展开一点眉眼。
隐隐似乎从她表情里看出一丝不自然,徐既思视线微顿,顺着她手指指去的方向看了眼。
她指的是正是刚才他略过的餐桌,只是这会刚刚他坐得那张椅子不知是不是被佣人挪了挪位置,正巧露出了刚才没见着的手机。
徐既思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很快又松开,走到桌边拿过手机。
路过沙发边时,憋了一肚子火的徐卫辙终于出声,沉着嗓:“徐既思,你的教养被你吃进肚子里了吗?”
徐既思忽地嗤笑一声,冷冷抬眼:“你什么时候教过?”
话落脚步也没停留,眼见步子往门外走,是要离开的意思,徐卫辙猛地站起身:
“你今天敢走出去试试?!”
正厅老爷子还乐呵呵地跟小辈们聊着天,其他人都知道要多在老爷子面前表现,毕竟虽然现在徐家产业都已是被他全权交由他们,但大家也都知道,未来徐家由谁掌权,分谁多分谁少,也都还得看老爷子。
而徐既思,除了一开始送了个还算像样的礼物,之后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吃完饭后就是这样一副恨不得立马要离开的样子,还是在老爷子的生辰,这像什么话?
就因为是被他逼回来的,他就一晚上没给他好脸色看?
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引起了正厅一部分人的注意,明显不少眼神都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徐既思却跟没感觉到似得,只冷冷往回瞥他:
“你还想怎么威胁我?”
他嗓音压得低,远处大约听不清,却也能知道这边气氛的微妙,那边欢乐的气氛忽而就静了一瞬,徐卫辙气得脸色涨紫,说不出一句话,眼睁睁见徐既思在下一秒收回了视线,直直往外走去。
如果不是为了母亲和爷爷,他今天根本不可能回来。
夜幕沉沉,徐既思低头看了眼时间,眉头愈发得紧,加快了脚步。
不料身后忽而想起一阵小跑的急促脚步。
随后,一道带了丝慌乱的女声随之在夜色里响起:“徐既思,你要去哪?”
徐既思脚步微顿,就这一会,对方便拦在了他面前。
视线极淡地掠过她身前,徐既思不语,只侧身要往她身边过。
哪知梁语青却也往旁边迈了步,徐既思下意识拧起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明显觉察他情绪的变化,梁语青手指紧了紧,脱口而出:“你要去找楚盈,是吗?”
徐既思神情终于变了一瞬,眸色也跟着深了深,似乎要完全融于夜色。
下一刻,便听她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喜欢楚盈。”
她声音似是挤出来的,没等徐既思反应,梁语青又紧紧咬着牙,语速极快地接着道:“但她还有其他暧昧的对象。”
“前段时间我爸带我去了个局,她是作为女伴出现在那个男人身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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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想起
◎“别再接近她。”◎
46
没人比梁语青再清楚了, 如果徐既思不愿意,根本不可能有异性能跟他走这么近。
何况是上他的车。
拿到照片时,她几乎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觉察出两人有关系, 却也想不到,原来徐既思愿意的话, 他也是可以让人坐他的副驾, 陪人看电影, 给人排队买奶茶, 甚至于主动做出揉人头发的亲昵举动的。
拍来的照片厚厚一沓,每一张都看得她心脏麻木,从愤怒到自嘲,心底蔓延开的嫉妒占据大脑,她发泄似得撕掉那些照片, 一晚上没睡着觉。
第二天凌晨, 她让人把照片寄了出去。
心下那点自尊让她自欺欺人地剔除了两人之间那些过于亲密的, 格外彰显暧昧氛围的照片。
要从她嘴里说出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喜欢着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简单事。
她自小众心捧月着长大, 要什么没有,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也有人给她摘, 偏在感情上不得愿。
从小到大谁又不是依着她顺着她,偏一个徐既思, 油盐不进, 每每将她视若无物。
在徐既思这, 她从来没讨着过什么好。
可他既然一直身边也没女人, 她想, 按照他们世家关系, 最后也是有可能达成所愿的吧?
偏偏。
偏偏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楚盈。
当天她就拿到了她所有的资料。
一个小破镇里无父无母的孤儿, 只由一个奶奶带大,奶奶也早早去世了。五年前来的荔州,今年从荔大毕的业,现在也就是一个勉强算是小有名气的配音演员,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跟温家扯上了关系,以她的直觉,温在臣对她的心思绝没那么简单。
既然有温在臣了,又是怎么跟徐既思在这拉扯不清的?
她不想承认,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普普通通的女孩,能让徐既思对她这么上心。
只是长了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蛋而已。
她几乎和徐既思青梅竹马,他们互知家底门当户对,她哥哥跟徐既思关系那么好,她哪一点比不过楚盈?
她一个孤儿,凭什么?
梁语青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妒忌别的女人。
可刚刚,从徐既思手机里看见他给那人发的消息后,她手都在颤,再难继续自欺欺人。
“她还有其他暧昧的对象。”
“前段时间我爸带我去了个局,她是作为女伴出现在那个男人身边的。”
起初的脱口而出,到终于将这些话说出了口,之后的似乎也没那么再难启齿了。
梁语青深吸一口气,又偷偷看了眼徐既思的表情,见男人在她这话下定在了原地,她又生怕他不信似得,忙补充:
“我还拍了照,不信你可以――”
不想没等她说完,下一秒,那人却在捕捉到什么关键词后脸色极为难看地突然打断了她:
“别再接近她。”
几乎一字一顿,嗓音沉得发冷,压迫感扑面而来,梁语青从没被他以这样的语气警告过,手指蓦地一凉,浑身都一僵,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那人幽冷的瞳仁紧紧落在她眼底,语气几乎比刚才与徐卫辙的对峙还要冷:
“同样的手段你想用几次?”
梁语青神情凝滞一瞬,心底霎时慌乱,嘴角的弧度僵硬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
那人半分情面没留,再度冷声打断了她。
梁语青猛然一僵,脸色瞬间苍白。
血液在这句话下瞬间开始倒流,那人狭长的漆眸一点温度也没,他浑身气场都冷,此刻唇角毫无弧度,眼睫半压着看她,眼神冰冷而不耐。
空气几乎凝固。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在他毫无感情的视线下一点点被冰冻上,又在这短暂的几秒沉寂里被人狠狠砸碎。
心脏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呼吸急促了几秒,又被她强行压下。
面前男人的视线寡冷得像在看毫无情分的陌生人,梁语青身形摇摇欲坠,那人却毫无反应,她缓缓抬眼,眼见对方已经不愿再跟她耗下去,丢下一句冷漠的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抬步就要与她错身。
梁语青手指几乎紧握成拳,半晌,才在那人衣角擦过她身侧时,扯唇惨淡一笑。
“那你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吗?”
表情冷淡的男人脚步陡然一顿。
而后猛地转身,神色骤沉:
“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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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蒙蒙的深夜,雨淅淅沥沥地落,路边已经见不着人,偶尔驶过的汽车溅起一片泥泞,又被砸落的雨点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