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味中也难免有一丝讽刺,或许连曲琮自己都没察觉得到。
元黛并不责怪她,她想到自己第一次对曲琮介绍简佩时说的‘生死之交’,也难免自嘲地一笑,干脆出口点破。
“――是不是在心底,你觉得这所谓的生死之交,也很塑料?”
曲琮又是一惊,她有些不安――被元黛看穿了,她犹犹豫豫唯唯诺诺地说了声,“也没有……”
“没关系。”元黛叫她别紧张,“简佩和纪荭确实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有时候,女人的友情就是这么塑料。”
元黛想了一下,又有几分自嘲地笑了,“当然,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吧。”
第17章 渣男
成年人的友情界限到底在哪里?
曲琮这几天一有时间就在想,如果换做她是元黛,这件事该不该立刻告诉简佩,可能出现的最差后果又是什么。――当然,如果简佩去和纪荭闹了,以纪总监的脑子,不用一秒就能找到情报来源,震怒之下,格兰德这个大客户没了,简佩那边呢?她会因为纪荭私下投资沛宇拒绝为格兰德服务吗?
应该是不会的,首先这由不得她,其次,交情是交情,业务是业务,要往大了闹,服务合同结束之后失去一个大客户,而且既然这么闹了,婚姻也许也很难继续,简佩事业和家庭都会陷入低谷,也必将失去纪荭这个好友,这是三输。所以选择不说,确实从利益上来说是对的,只是她依然很不舒服――怎么处理这件事,应该是佩姐的决定,她至少该有个知情权。
这还是想得浅了,曲琮不敢深思,但她有时偶尔也想,对简佩来说,抛开感情不提,利益上最合算的处理方法其实是去找纪总监小闹一场,纪总监回头势必和元黛翻脸,转头简佩再打点感情牌,主动和纪荭和好,这样的话,有很大概率可以拿下华锦损失掉的格兰德业务。这样是很婊,但每年至少因此多了数百万的收入……
这个应对模式在利益上是最赚的,但要咽下自己被绿的那口气,而且也等于是卖了元黛,曲琮因为这个念头对自己都很动摇――她怎么能怀疑佩姐会这么处理?考虑各种可能走向是智商,可想到这么下限的发展好像代表了她价值观的改变。
但最可怕的是,即使很想让自己相信这种猜测完全荒谬,曲琮还是禁不住地想,佩姐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处理,毕竟,业务是永恒的,而友情却已被证明或许不是那么可靠。
黛老师是否因此才选择暂时按兵不动?曲琮不知道,也没机会试探,她最近没能和元黛打照面,一直在沛宇出外勤――沛宇连个专职法务都没有,只有一个行政、人事一把抓的助理,曲琮不得不亲自过来帮助沛宇建立法务oa体系,当然也少不得和渣男林教授打交道。
“法务,法务,实验室出成果什么时候靠过法务?”
林天宇确实有做渣男的资本,他读书应该早一点,和元黛她们三人组虽然同一学年,但年纪上要小一岁,一直在高校体系打滚,就算是科研狗,看起来也比同龄人年轻很多,和简律师竟有点姐弟恋的感觉。圆圆的脸笑口常开,白面书生带了些天真,提到自己的专业,那种情不自禁的喜爱是难以掩盖的,曲琮私下觉得他像是一只柴犬,眼睛要更圆一点,随时随地瞪圆了,露出对世事懵然无知的天真来。
“现在都在骂我没考虑好――拜托,这个实验室刚开起来根本就是几块牌子一个班子,就是开票用的,哪里想得到需要什么法务!”
“实验室出成果是不需要法务,但要融资的话就需要了。”曲琮笑着说,虽然这个渣男似乎是万恶之源,但毕竟是客户,总不能板着脸。“不认识的人凭空要给你钱,大家都没信任的话,就看彼此体系健全不健全了,至少代表诚意嘛。”
“他们可能不认识我,但不是认识我的文章吗。”林天宇还在嘀咕,但又迅速调整过心态,露出笑脸,搬过椅子在曲琮身后坐好,好奇地看她打合同,核对信息,“你是元黛的小徒弟吗?”
“我是她手下的员工。”
曲琮不敢动沛宇的公章,沛宇这里也只有林天宇能用,今天他注定是要在这里坐一天了。“您和黛老师很熟吗?”
“我们是大学同学。”林天宇说,他托着下巴,“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法学也需要读研究生吗?都学习什么呢,我看这份合同里应该蕴含不了太多你们大学时期的知识点。”
他的说法……是正确的,曲琮也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技术含量不太高,还真和教材没太大关系。她想了一下,搬出母亲的观点,“律师是给中产阶级准备的职业,学历上肯定要有点门槛的。”
这个角度显然让林天宇觉得新鲜,他笑出声,“有点东西啊,曲律师。”
几天接触下来,曲琮也觉得林天宇其实不是那种典型渣男――就是把渣字刻在脸上的那种,至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出轨习惯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林教授颇为讨喜,他很容易被取悦,喜欢赞美别人,对学生和员工都很和气,而且爱好非常的年轻,不但打《王者荣耀》,甚至有一天曲琮还看到他在《明日方舟》里抽卡――至少她感觉那三个漂亮姐姐最多在手游里抽抽卡,却不太会打moba。
和辈分感比较强的姐姐们相比,林教授当然讨喜了,不过曲琮还是保有戒心,她没有透露自己和元黛较密切的关系,林天宇也没有纠正――看起来夫妻关系的确冷淡,佩姐并没有把这些细节告诉丈夫。
“林教授,我想问一下,这些已经联系不上的同学去到国外之后,有没有泄漏专利的风险,因为我没有看到档案库里有保密协议书。”
“他们应该都没有继续做这个方向了吧。”
要梳理法律风险,总有很多问题,林教授挠着脑袋,一副不擅长的样子,曲琮在文档上标注了几行字,“好的,到时候资方尽职调查的人可能也会问类似的问题,最好是准备一些理由更充分的回答。”
“应该没这么多事,投资合作而已,又不是收购,大不了就不要他们的钱了。”林教授忽然又任性起来,“直接卖专利不就完事了吗?融资实在是太麻烦了!”
“就算不融资也要尽量正规化啊,不然股东要查账怎么办?”曲琮只好和哄孩子一样哄客户,她感到很费劲,大学教授的思维回路和公司职员真的很不一样。
“怎么就不能信任一下人性呢,我哪需要贪经费啊,我的情况学校领导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林天宇叫起来,“怎么可能查账的,你们做法律的,总是把人性想得太坏!”
曲琮忍住按压太阳穴的冲动,笑着说,“这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大概是她对林教授很和气的关系,林教授也很喜欢她,下午茶时间特意来问曲琮的口味,“要不要喝脏脏茶啊?我们实验室旁边就有一家鹿角巷,正宗的,不是山寨门店。”
曲琮是戒糖的,至少试图戒糖,毕竟在元黛身边工作很有压力,不过她颇诧异林教授对这些网红小点心了如指掌,“林老师连这个都清楚呀?”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爱好我有什么玩不转的,”林教授很得意,“我路过长沙还特意去喝了一杯幽兰拿铁呢。”
又在微信上扔给她一堆抖音最时新的梗,甚至有些连曲琮都来不及去fo的,她自从入职以来,网上冲浪的频次大大降低,每天最多沙雕大笑个两三次,大部分时间都被社会蹂躏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据她观察,虽然林教授对学生都很好,但生物研究生的日子还是很苦,孩子们甚至不比教授更跟得上潮流,全都是三班倒的现充党,被论文和柱子追着跑,午饭林天宇号召他们去吃附近的网红小店,响应者寥寥,都想吃两口外卖了事,乘着中午补会觉,最后还是曲琮闲着没事,跟林教授去吃牛排。
“是太可惜了,你家庭条件可以呀,真的应该出去读两年的,至少看看世界。”
从牛排口味就说到林教授的留学经历,自然而然谈起更私人些的话题,林教授也觉得曲琮很可惜,家里不是没钱,“读书的时候不满世界浪,难道社畜之后再去?那就不是没钱,是没时间喽。”
“好像元律师去了蛮多国家的。”曲琮酸溜溜地说,没能出国留学是她的隐痛,不过现在她也早没那么单纯了,几句话不能骗到她对随便一个人都打开心防,她还是把对话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引导。
“那是因为她不结婚,没有家庭,时间还多点,她也野一些――”林天宇说,他挑挑眉,压低声音有点八卦地问,“对你们老板有意见啊?”
曲琮就是要他觉得自己和元黛关系不咋地,她的嘴巴努来努去,眼睛到处乱看,面部表情很丰富,最后耸耸肩,“没有,老板就是老板,哪敢有什么意见。”
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最好的办法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说共同认识的第三个人的坏话,尤其是林教授这样活泼的性格,这顿饭立刻变得更加有趣了,“怎么了,说说吗,我绝对不会去告状的――你就放心好了。”
“可您和老板是同学,我听说老板和您太太,还有格兰德的纪总监也都是同学……”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事实上毕业以后联系就很少,”林教授很自然地说,“倒是我太太和她们俩关系顶好――”
这对一般同事来说,本该是个秘密,至少应当低调处理,否则期间的利益关系不就太明显了……
真是个猪队友,说谎却又如此流利自然……
这男人真的没心没肺……
曲琮心理活动也挺丰富的,但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如地演戏了,她说,“那不就更……”
林教授脱口而出,说道,“你不知道我和我太太的关系――”
这是更私人的话题,不应当在第一次单独就餐的时候说起,目的性会有点太明显――不过话说回来,一男一女单独出来吃午饭,似乎也有些暧昧的信号在内,曲琮拿不准这是不是林教授的套路,如果是,他真的挺高手的,天下所有出轨的老公都会说‘我太太不理解我’,但林教授这句话是来得真的很自然。
“可能我这样说你未必会理解我。”
短暂的尴尬之后,他也就接着往下说,“毕竟如果我是外人,看简佩也会觉得她是个完美的妻子,工作家务两把抓,而且还是个大美女――”
这些当然都是真的,曲琮也端出了一脸的迷惑,林教授看了她一会,像是在研判她的情绪,突然苦笑了一下,垂下肩膀――在这一刻,一直都很年轻的他,终于苍老了起来。
“但是和她一起生活,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说,曲琮配合做出透露聆听的样子,她想让林教授发挥出全部表演实力。“她是一个让人很痛苦的人,其实这么说挺丢脸的,而且也不太好,不过这是实话。”
林教授告诉她,“――我太太是个精神虐待的高手,我看过一本书,《家会伤人》,这个题目起得很好,我的家就是很伤人的。”
第18章 恐婚
“精神虐待?”
“嗯,说是佩姐有很严重的强迫症,而且早更,就是会因为一点小事骂人的那种,还喜欢情绪控制。”
“噢……”元黛似笑非笑,曲琮也觉得自己能get到她的点,就是那种‘倒要看看渣男怎么编’的心情,她也是一样抱着这种心情听林天宇倾诉的,只是表面上当然还要配合表演,做出震惊的样子。
“是吧,”这种事当然要和姐妹分享――虽然元黛不完全算是她的姐妹,但可以一起说这种八卦还是很快乐的,曲琮兴奋地复述,“说佩姐是那种……就是她情绪不好的时候,你随便说点什么,她都会很重的叹气,然后给你挑毛病的那种。在外谈笑风生,在家愁眉不展,他经常觉得她是那种微笑型抑郁症――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为什么不编个出轨什么的,要说是精神虐待啊,是因为这样就算被告密了佩姐也不好澄清吗?”
“你觉得他都是编的吗?”
元黛问,她扬手叫服务员过来点单,曲琮一怔,“难道不是?”
对话暂时停滞了一会儿,等点好菜这才继续,元律师没有继续坚持工作中的神秘主义,她和曲琮的关系终究是渐渐拉近,现在曲琮也可以听一些别人的私密了。
“佩佩的话,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且平时相处中也是个开心果,但这是因为在我们的相处中她得到了许多快乐,她是开心的,所以她成了开心果。但在家庭中就不一样了,有句话我不知道你赞不赞同,但我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不快乐的人也倾向于把别人变得不快乐。”
曲琮不禁想到自己的母亲,但又觉得她是很快乐的,她只是很难感受到家庭成员的不快乐而已。
突然间,她有点可以理解林天宇了,曲琮说,“但是这样不太好啊,宁可离婚,也不应该这个样子――”
元黛告诉曲琮,“确实简佩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很难改,她对林教授的负面能量是太多了,可也不是没有来由――为什么林天宇在她面前动辄得咎?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没办法让简佩放心――有一次简佩出差,保姆有事必须请假,她让林天宇独自带小孩,就一下午,当晚保姆就回来了。可就这一个下午,林天宇把孩子掉到地上,砸了头――立刻叫了救护车,折腾了好几万的医药费。你说这样的丈夫让简佩怎么放心?”
曲琮倒吸一口冷气,本能问,“是大宝还是二宝啊,这个,可能有后遗症的呀……”
“大宝,简佩担心了一年多,怕她变傻。”元黛简洁地说,“生完孩子之后,简佩才发现他不值得托付,可丈夫也是她自己选的,每一次见到林天宇,就想到自己的识人不明,再加上种种复杂的原因,你也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曲琮今年24岁,这是个对爱情和婚姻还有些憧憬的年纪,当然,她也很理智,知道那种言情小说女主角式的恋爱轮不到她,像是李铮这种接近男主角设定的男人,眼睛里看到的也是元黛这样的女主角,而不是她这样――平均的女孩子。但是,她心中依然有份模模糊糊的想象,一个有趣的、温暖的,夜能养活自己的男人,和睦的家庭,还有可能的一两个孩子,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暂时还遥远,但仍是值得憧憬的,她很难接受已经拥有一切的家庭,内部还如此压抑。
她说,“但是……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黛把她没说完的话都读懂了,她心里涌上一丝暖意,简佩羡慕曲琮,她倒不至于,但曲琮就像是读书时候家境更好的那个女同学,如果同一年龄,也许元黛会有竞争意识,但15岁的年纪差,让她对曲琮的天真多了一丝怀念――她未曾和曲琮一样青涩过,元黛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钱和知识不会把人性变得不一样的。”她说,“婚姻走到这个阶段,80%以上都是鸡肋,有过爱情的好一点,再多的磨难,始终有感情垫在那里。感情不太浓的话,很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两个讨喜的人在一起就可以一起开心下去,反而很大可能,互相折磨久了,都变得面目可憎,人性里的恶疯狂滋长,可又没有办法离婚――离婚实在是太贵了,很多人都负担不起的。”
“连佩姐和林教授都负担不起?”
“离婚的成本又不止在钱上,”元黛说,“孩子要陪伴和教育,还有两个,都给简佩,她怎么上班,给林天宇带一个就等于放养了一个――财产要分,人脉分不分?现在留这个老公至少还能让他监督保姆带娃,再说,你想想我们的工作强度,离婚对生活方式是个极大的改变,你想想该怎么在工作之余处理这些?”
曲琮算是小虾米级别,每天也是稳定要8点以后下班的,大律师看似是不用具体做文书了,只做管理工作,但她要承担手里所有活的责任,还要去找新案子,这压力,曲琮想想都头晕――事实上,她第一次意识到,非诉这行就和互联网一样,注定要享受996的福报,几乎没有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想要在这行有所建树的话,就算聪明能干如元黛,都不得不放弃结婚生子这个选项。
那她呢?
曲琮还很年轻,24岁的人是不想考虑到很远之后的事情的,就比如说她现在绝对不会和元黛一样,频繁地想到自己老得不能动的时候该怎么办,但她同时也还是聪明的,此时她不得不想到――除非她打算独立买套房之后就转行,否则她迟早也得和元黛、简佩一样,面临到事业和家庭的抉择。
买套房,买多大的房?赚到多少钱是赚?曲琮已听说,元律师那套房子价值在两千万元以上,她要做多少年才能赚到?起码10年吧,还得是很拼很累的十年,那时候她就34了,她本来就没元黛漂亮,到时候她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对婚姻市场来说,34岁能找到的男人已经很差了!每晚一年,能挑到的好男人就会少一点,更别说34岁生小孩已经有些太老了。
曲琮不想顺着母亲安排的路往前走,她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可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代价――当然,一套小房子,也许不需要十年,但……
她也是在别墅里长大的孩子,一套小房子,只是曲琮给自己安排的起点,当然不是她能满足的终点。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惆怅地搅和着咖啡,元黛托腮凝视她,不禁微微笑了。
“你家里对你管束得很严格吧?”
这是她们第一次正面谈起这个话题,曲琮惊了一下,但没否认,“……是,他们是不赞成我来做这行的,但我想做,这行收入高。”
“这动机挺好的,”元黛说,“做我们这行一定要很爱钱才行,如果你不爱钱的话,就很难收获到满足感……”
她的声音拉长了一点,曲琮不禁在想,元黛是否还喜欢自己的工作,毕竟,她现在应该已经有足够多的钱了。
“但是,它同样也要求你付出很多。”元黛说,“没有人能白白赚到钱的,都得牺牲点什么。你可以考虑一下投入产出比,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在这一行赚钱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了。”
她的语气很婉转,但曲琮明白她的意思――在学校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闯社会不是那么难,自己可以吃苦,可真的进入社会之后,才明白优越的家庭环境意味着什么,价值观可能会有一个改变。
之前的加班什么的,都还好,曲琮喜欢自己挣钱的感觉,今天是她第一次有点认真看明白风险,确实,她有点被吓到了――但现在曲琮已经不是那个为什么情绪都往外露的菜鸟新人了,她习惯性地用问题来遮掩自己的退缩和怯懦,“黛老师是在劝我离职吗?”
“当然不是。”元黛确实不是这个意思,她一口否认,“只是希望你能看清得失。”
“这是你一直不结婚的原因吗――没有精力?”曲琮问,“还是在合适的年龄选择了事业?”
“都有,但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元黛讲,她今天似乎比平时要更脆弱点,说的真心话加起来也许比过去一季度都多。“等你干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你会有感觉的,我见过太多有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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