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琮在这种事上没必要也没办法说谎,“八点多吧一般都,不过我们平时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出外勤的话也可以提早下班。”只是基本没人这么做,都会回去搬砖而已。
她已经技巧性粉饰了一下,但喻星远还是觉得她的工作太辛苦了点,“这样下去你身体要出问题的,之前婶婶不是让你考博士吗?其实再读个书也挺好的。”
“博士写论文也蛮累的。”
今年是暖冬,s市气温有七八度,走久了额前微微发汗,曲琮倒觉得很爽气,她很久没活动筋骨了。“而且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呀,赚钱多。”
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太会把薪水看得这么重,喻星远微讶,曲琮说,“还有,如果以后要买房子的话,绝对不要和我爸爸妈妈买同一个小区,以后你和我妈妈接触就明白了,我离她越远越好。”
气氛有些尴尬――也很荒唐,喻星远都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了,但他们却好像还没熟到可以谈这种家庭内伤的程度,这两个话题的对比则让整件事显得更荒谬,曲琮是有感觉的,喻星远也有,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曲琮低下头一脚踢起小径上的落叶――这样喻星远大概可以意识到两人还需要了解,如果能把喻家人奔向婚礼的脚步拖慢就再好不过了,曲琮对未来最肯定的事就是她不想明年春节就打电话定结婚酒席。
“我还记得以前你妈妈管你是很严格的。”
过了一会,喻星远说,他的语气意外的温和,似乎对曲琮的苦恼心领神会,甚至心有戚戚焉――他们的父母都是很有控制欲的,大概,只是喻星远是男孩子,身上的绳索要比女孩子松一些,他性格也更随遇而安,并不介意被安排。“长辈有时候……确实挺烦的,但是,也没办法,他们赚钱不容易,只能忍一下了。”“我好想出国读书的。”曲琮喃喃地说,她突然有点委屈,这件事是曲琮最大的遗憾,“当时我套磁信都写好了,我爸爸有个大学同学后来移民出去,在纽约那边读的法学院,他现在很厉害的,而且当年和我爸爸关系很好,我妈妈不肯我出去……我想考别的学校也不肯,直接让我保研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她高中升大学的时候也一样,曲琮甚至都没有很喜欢法学这个专业,一切都是家长的安排,她也没有不顺从的余地,她又没有钱,一个小女孩离开家能到哪里去?
喻星远听几句话就懂了,曲琮一定要自己赚钱,她才有安全感。他站定了握住曲琮的手,犹豫一下,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讲,“不要怕,你妈妈是你妈妈,我是我,你不用把自己逼那么辛苦的――我们本地的男孩子,结婚以后肯定上交工资卡的呀,以后,我的银行卡都归你管。”
他这样的男人不太会说什么‘我养你啊’,那太直白了,喻星远拉不下面子的,但这番话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曲琮也听出了他的诚恳,她心中一阵感动:见多了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喻星远真的是一股清流,他好像没担心过曲琮会乱花钱,会把持家庭经济作威作福……喻星远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些阴暗想法的,他安安稳稳地活在他的温室里,而且很大方地愿意给曲琮让一块地方。
曲琮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铺出的那条路――这是元黛之前和她提过,她也在脑海中画过的一条路,今天真就从喻星远嘴里被铺出来了,得来如此轻松,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喻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嫁过去之后养尊处优,她永远不必在深夜加班,曲妈妈不能再用钱来钳制她,统治终究会渐渐无力。
这条路并不是没有吸引力的,就像是打扮一新的喻星远,曲琮实在不讨厌他,他真的就像是一只可爱的纯白大狗,讨喜又纯洁,宠物的世界当然永远不会有阴霾,谁不想亲亲它呢!
但是,除了极个别人士之外,没有谁会真的想和狗狗结婚吧?
喻星远没留下来吃饭――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小喻严格遵循s市版拎得清手册,一板一眼,饭前两小时告辞去下一家拜年。不过曲琮还是从他的来访中汲取足够好处,亲戚登门,往年曲琮必须陪到底,今年她借口和喻星远约了一起打游戏,曲妈妈即刻欣然放行,曲琮临走的时候看到她和大伯母凑在一起,表情亲密又得意――估计过几个月要送谢媒礼了,这份礼很可能不轻。
不用应酬亲戚,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放空,才回家两三天就想逃回小公寓去,在这座房子里曲琮总有说不清的压抑感,她不会骗自己,自从开始赚钱以后,曲琮脾气见涨,对父母的忍耐力是越来越差了。
今年的饭局还是排到初八……一想到接下来七天要和熟悉的十几张脸一起吃饭,聊着永恒不变的话题,曲琮就觉得很烦,她想要不从明天起就去公司加班算了,面对文档都比面对亲戚亲切些。借口也很好找,喻星远约她出去看电影――都不用说谎,真的约他晚上看场电影就行了。
这个计划给曲琮一丝力量,不过她得先和老板报备一声,不然没活干,曲琮翻身坐起来,想到自己还没给元黛打拜年电话,只群发了一条拜年微信而已,看看时间干脆直接拨电话过去,结果足足响了十几声,在她挂电话之前元黛才接。
“喂?”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杂着强烈的风声,曲琮惊了一下,“黛老师你们在崇明还是金山啊?――啊啊,先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有事吗?”元黛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等一下,adam,别摸那里――我没在国内,我在巴厘岛呢――新年快乐!”
啊?曲琮瞪着手机,有点疑惑了:她记错了吗?元律不是把家人都接来上海一起过年,除夕还晒年夜饭呢,怎么又跑巴厘岛去了?
――adam又特么是谁?!
第39章 蕾丝
“adam!”
结果曲琮只是打来拜年且请求工作许可的,元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从未听说过年期间主动要求加班的话,这简直就是虎狼之词。
告诉她半小时内会发过活去,元黛匆匆挂掉电话,控制不听话的adam,“你在干嘛!别继续摸了!啊!简佩!你快过来!”
简佩远在沙滩另一头喊,“adam――你还要不要吃冰淇淋?”
adam脸一扁,不再去抓刚被他尿过的沙子,元黛赶紧把他拎起来,抱到海边让他洗手,“赶快把手洗掉,adam脏脏!”
“干妈,我来吧。”简佩的大女儿cassi跑过来――一般来说,元黛都叫她大宝,不过简佩在海外都和两个小孩说英语,她觉得有点装,但也不便提出太多意见,“adam,你好懒,你想要玩沙子就叫干妈带你到这里来啊。”
adam脸庞扭曲,很委屈的样子,他小小声说起中文,“我不会说……”
cassi今年八岁,四岁起每年寒暑假都出国参加冬夏令营,在双语幼儿园上学,小学也有外教,她的英文水平很不错,可adam刚五岁,虽然也聪明,但还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他的语言能力也不如姐姐强,在这里格外依赖保姆――简佩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带两个小孩来度假,她是带了一个保姆来看小孩的,保姆不会说英语,adam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她交流。保姆一不在就自闭起来,坐在地上玩沙子,沙子太干了他就蹲在那里尿了一泡,元黛还没来得及处理,他蹲下去就要抓湿沙子。
还好是海滩上,而且酒店服务好,已有工作人员拿着水桶来处理,又把他们的沙滩椅移开,但元黛还是觉得心力交瘁,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随便嫁给时间生个小孩――小孩真是极可怕的生物!尤其是五岁的男孩子,简直是外星人。
她才到巴厘岛一天,adam就已经差点把自己害死两次,如果她是简佩,绝不会把五岁小孩带到海边来。
cassi已找到两枚漂亮的小贝壳,这是她的寒假家庭作业《带回一件旅游中对你有特殊意义的纪念品》,简佩和保姆陪她一起蹲着找了半个多小时,cassi终于满意,保姆借机带他们回去洗澡换衣服,准备一会到餐厅去,简佩在元黛身边盘腿坐下,叹口气好像想往后躺,元黛说,“别,你儿子可能也在这尿过。”
简佩抓起沙子丢元黛,“滚啊!我儿子平时有保姆在就会去厕所的!”
她们也没打闹很久,元黛浑身酸痛,和简佩一起爬回躺椅上,叫staff送两个椰子过来,她们大概还有四十几分钟可以赖着。
“以后再也没有亲子旅行了。”简佩也缓了足足三分钟才说话,她艰辛地说,“放假就送假期班,以后再、也、没、有,亲子旅行了。”
元黛闭上眼,享受海风吹过发梢的感觉,她轻轻呷一口椰子水,“等adam再大一点应该就好了。”
“那时候大宝就上初中,就叛逆期了!”简佩有危机意识,“你看看我现在,伺候她比伺候客户还经心,撅在那里刨沙子,二宝理都不理――就怕她觉得我偏心。现在带孩子真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元黛也觉得简佩很累,但她不能顺着说,“你这就是在安慰我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生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真没什么不好的。”简佩讲,她看着真的累得不轻,不过没多抱怨,又缓一会,举起椰子来碰一下元黛,“你看你都来一天了,才找到点私人时间――怎么了?”
元黛本来确实是和家人一起过年的,大年初一忽然联系简佩要来,肯定是家里出事了――多数是吵架了,简佩虽诧异但没二话,叫酒店去机场接人。元黛就一个人来,和她睡一间刚刚好,倒没什么不便,不过聊这些事也需要一定氛围,现在海滩上没什么人了,乘着夕阳讲讲正好。
“还不是老三样。”元黛想倾诉又觉得累,其实几句话简佩就懂了,“劝我结婚,抓紧要个小孩,这一次换个方式,叫庆庆――我侄子来问我,我有多少财产,我问庆庆,谁让你来问的。庆庆说是他爸爸,他听奶奶和爸爸说,以后我的钱全都是他的。”
她们三个女生都算是较普通的出身――这里的普通是指在事业上给不到太多帮助,至少不像是李铮那样,有家族企业继承的那种。实际上说到原生家庭的殷实程度,彼此还是有差,纪荭父母是搞养殖的,她是最小的女儿,自幼在乡间长大,元黛家里就是小县城的,父母一个公务员,一个国营工厂下岗,开个小门市,哥哥一家也不住在老家,在省城事业单位,小日子过得不错,当然比不上元黛收入丰厚,但胜在稳定。元黛兄妹感情一向不错,她自幼在家出类拔萃,一家人都有点怕她,婚姻上的事也管不住,总体来讲相处很和谐,不然元黛也不会接他们过来过年。
这些事简佩自然都是清楚的,她微微一怔,“你大哥怎么突然……”
“他们最近其实也挺赚钱的,庆庆读初中去了,本来一套学区房卖了,套现几百万,经济上不存在任何困难,我妈就是故意的,我问她,她说我再不生小孩,老了也只能叫庆庆来照顾我,那等我死了,一切还不都是他的,现在把事情定下来,大家心里还有个准备,嫂子心里也不犯嘀咕。”
“这还是激将?”简佩颇有些不可思议,但想想也不得不承认这很合理,“这……的确是,你之前想过没有?真要一辈子不结婚的话,老了让庆庆平时照应一下,真要有什么遗产留下来,不给他给谁呢?”
“我是坚信科技会一直进步的那种――当然也相信人世会很无常。”元黛说,“其实我妈说得并没有错,不过当时我特别火――”
她不禁一阵怅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如果是曲琮,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面对自己的弱点,但元黛对自己的认识已经很深刻了。“大概是又逃避了吧,反正就觉得很窒息……就和败犬一样逃到你这里来了。”
她举起椰子又和简佩碰了下,有些自嘲地说,“感谢你收留我这只流浪犬,没让我孤单过年。”
简佩干脆坐到她椅子上来,和她紧紧挨在一起,“什么话,是我要感谢你来陪我,没让我孤孤单单在异国他乡度这个年假。”
她们互相搂着,简佩把头靠在元黛肩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夕阳,颇有些相濡以湿、相濡以沫的感觉,有些话不用多说,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感受。简佩身边虽然环绕儿女,但她何尝不孤独?此时此刻,她们正堪为彼此的依靠,甚至将来数十年之后,也将要互相照顾,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
“我觉得我是指望不上子女的。”这样的话简佩说过很多次,但这时候再说一遍对元黛依然是慰藉。“我们这个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想想看,每年给他们花一两百万,房子买好,也最多只能保证他们在中产阶级别往下掉,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还要帮着照看,一辈子都吸你的血,换来什么呀,再你死之前衰弱得动不了的那两三年,靠他们的良心时不时来照应一下?其实说穿了就这么回事。我不怕承认,我就是这样子,我爸妈就没怎么享我的福。”
元黛长期和父母分居两地,一年见几次面而已,也很难说有多尽孝,推己及人,就算她有小孩也可能走得更远,谈不上陪伴和照顾,想到这里,她心情好多了,喃喃说,“归根到底也只有靠自己,靠运气。”
“三分打拼,七分运气吧。别人是真的全靠不住。”简佩说,“我们见得多了――那些家族企业,老头子婚生非婚生搞十几个私生子女,个个都盼着他死,多了去了。之前我们天成给苏氏做遗产托管的文书,苏老板中间突然发病,苏家那叫一个群魔乱舞,那场分产官司到现在文书没走完。我看他也靠不了他子女什么,还得防着别被子女拔管了。”
“那苏老板也是有名的玩家,他的孩子太多了点。”元黛也笑了,“确实,有没有孩子都一样,还是看运气,孩子想爸妈死那都算是有事业心的了,养废了的更多。”
“就往苏家找就对了,什么样板都有,养好的真没几个。他们家小小姐每次和我坐下来喝茶就骂老头子繁殖癌,”简佩说,她突然想起来,“哎,对了,她最近在搞电竞你知道吗,就是你们玩的那个游戏,她搞了个战队……”
杂七杂八闲聊了一会,简佩和元黛不知道多少次达成共识:男人当然无疑是靠不住的,孩子最好的希望也只是自己顾好自己,别吸太多血,反过来照顾父母难度太高,能靠得住的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强大友人,她们对彼此都有信心,深知对方的强悍,到老了也能放心把自己托付给对方。
“养老公寓就买在一起。”简佩讲,“我看大宝心里一直觉得我们亏欠她――她就是那样很独的孩子,以后说不定要远走高飞的,靠不住,二宝不必讲,男孩子,结婚了就和父母没关系了。到时候我要出事了得靠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只盼着他们能给我剩点钱,我还能付得起公寓租金。”
“那只要没有什么天大的变化,有我一间房总有你一张床的。”元黛说,她抱紧简佩的手臂,简佩看看她,也紧紧揽住她的肩膀。
“放心好了,”她轻快地讲,“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扛――再说了,何至于到这一步!”
她总是比元黛要乐观一点,“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也会一起幸运下去的,对吧!”
元黛被她的乐观感染,噗嗤一声笑起来,“嗯――我就羡慕你的正能量。”
“你当妈了也会变得乐观起来的――不乐观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还不都是逼出来的。”简佩说出心底话,“没孩子就这点不好,闲得,我建议你没事做点义工――算了,我想你也没这个美国时间。”
“我们现在是巴厘岛,是巴厘岛时间。”元黛嘟嘴说,看看时间差不多,她站起来示意简佩一起去餐厅,又忍不住大大拥抱她一下,“佩佩,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了。”
“好姐妹肯定一辈子。”简佩讲,拍了几下元黛的背,元黛还舍不得放开,往她肩膀你钻,“我要是个男的就把你给娶了,所有烦恼迎刃而解,强强联合,生活肯定美满得不行。”
“好啊,我记得巴厘岛蛮多教堂的,我们换到宝格丽去,立刻举行婚礼。”
“说定了!明天就换。”
元黛终于撒够娇,抬起头还和简佩口嗨,“马上去租婚纱,就叫大宝二宝做花童――”
她回过头,突然看到酒店员工站在一边略微僵硬的笑脸,整个人僵住,简佩不禁狂笑,签了单和她一路走一路推测两人是不是被当成拉拉。
――答案是,是的。
当晚的浴缸旁被放了一袋玫瑰花瓣,还有心形蜡烛,充分体现出酒店开放、包容的婚恋观,两个大律师都快笑死,这种糗事点亮她们的心情,度假也变得有趣起来,第二天晚上,她们去库塔逛街吃饭,顺便看看巴厘岛的热闹,席间又有年轻人过来搭讪。
这是元黛早些年日常的待遇,她上个月才和李铮分手,现在仍有些从容,倒是简佩久疏情场,她脸上跃起光华,和那几个二十啷当岁的小朋友聊得很好,元黛托腮静静听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这里人多,保姆又不会英文,而且二宝很皮,赶紧扭头找一下adam。
adam其实还好,他爱吃,而且不挑食,抄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冰淇淋,保姆在一旁掠阵,元黛松口气,不经意和cassi对上一眼,却是一怔。
cassi手里捏着刀叉,但并没吃东西,她望着母亲的方向,表情有点复杂。
第40章 谈心
“cassi,你想不想吃炸鸡?”元黛把菜单放下来,“我们悄悄地吃,弟弟看不到的。”
巴厘岛终究是泡酒店的地方,景点没什么可去的,市场对两个成年人更没吸引力,也不想带一个精力旺盛的五岁小男孩去那些小商品很多的地方,adam去过一次库塔,还似乎更喜欢泡在海滩边堆沙堡,小孩子在海边真是精力无穷,元黛做了个spa出来,神清气爽,到海滩来带两个小孩。
cassi喜欢吃炸物,这一点是让简佩焦虑过的,第一个以前有传言鸡翅里激素浓度高,吃了性早熟,第二个cassi不算瘦,第三个,adam更不算瘦,而且他吃炸鸡必发烧,却又很喜欢吃。
以前没弟弟的时候,cassi隔三差五还是能吃一点解馋的,有了adam,弟弟总是和她一起出行,cassi和妈妈吵架就经常控诉这个,简佩也觉得棘手,元黛决心做个讨喜的干妈类角色,“你看弟弟现在要跑到天边去了,我们偷偷吃完,他不知道的。”
家里有两个小孩,家庭成员的关系就很扑朔迷离,像是一出战国志,cassi和妈妈争吵最介意妈妈偏心弟弟,但她和弟弟关系又不是太差,adam很黏姐姐,也喜欢爸爸,不过爸爸在他们生活中并不是很重要,就像是锦上添花,有也很好,没有了连adam都不闹,他早习惯了父母不在的生活,平时最黏姐姐和保姆。
“但是,万一送过来的时候弟弟回来了……”cassi显然意动,但又仍有几分踌躇,“弟弟一定发烧,到时候妈妈会骂我的。”
“我会和他们说好的。”元黛说,她叫来侍应生,点了两个椰子,叫一份炸鸡和薯条,还有冰激凌杯,“如果炸鸡薯条做好的时候,男孩没回来就送过来,男孩回来的话,先送冰激凌过来好吗?”
不但可以吃炸鸡,还能吃冰淇淋!
cassi很雀跃,但仍不乏矜持,咬着下唇看kindle,时不时拿出纸笔抄写什么,元黛倾身看一眼,“这是你们的寒假作业吗?”
“嗯,读一本名著,写读后感。”cassi给元黛看,她看的是《镜花缘》,“这个是学校布置的,好简单,我晚上回去很快就写好了。”
现在的孩子,才八岁就能看得懂这么半文半白的大部头了,元黛侧卧着看她有点肥肥的小胳膊搁在藤桌上,很想戳一下又忍住了。现在的孩子不能等闲视之,她们这代人八岁的时候大概刚脱离蒙昧,可cassi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我和你聊天,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cassi对长辈还很有礼貌,简佩成天焦虑两个孩子将来靠不住,可在元黛看来,至少cassi被教得很好。“我可以一会再看书。”
正好椰子也被送过来了,炸鸡和薯条也被装过来,贴心地用篮子遮了一下,元黛说,“快快快,我们偷偷吃掉,再叫弟弟回来吃冰淇淋。”
cassi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小孩样子,贪婪地吮手指头,元黛看着她,慢慢也明白简佩为什么对母女关系没什么信心――cassi比较内敛,爆发出的情绪就特别让人介意。简佩又要管她又怕管她,又确实对不起女儿,生adam是意外,之前没和cassi商量不算错,毕竟那时候cassi也才三岁,但adam出生以后,两边的大人都很重男轻女,对孙子明显更好。简佩工作又忙,让大宝受了很多委屈,她有点心虚,却又没条件付出更多去弥补,母女的交流就搞得很艰难,好像总有点疙疙瘩瘩的。
母子关系就一定会很亲密吗?孩子是不是天生一定会爱父母?元黛不是很肯定,她从以前起就觉得cassi和adam有点可怜,父母两个都是事业型,最多简佩更有责任心,但她也不是那种很有母性的妈妈,这两个小孩生活在很优渥的环境里,上着昂贵的课程,但没有太多陪伴和关心。她们的生活就是从一个专家到另一个专家手上,马术专家、口语专家、射箭专家――元黛问cassi,“你现在还是就上三个课外班吗?”
“五个,妈妈叫我去学拉丁,还有钢琴。”cassi说,“还有马术、演讲和射箭――还好,没留太多课外作业。”
“我知道你学钢琴,”元黛每天都听到节拍器的声音,说实话不是太悦耳,cassi好像不是很有天赋,“你喜欢吗?”
cassi摇摇头,“但是我们已经买钢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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