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静地说着话,抬手一扬,密密麻麻的蜜蜂从袖间飞出,飞快冲进书房里。
几秒后,书房里响起一声惨叫。
等他们再次进入书房,只看见地上一滩血迹,血迹从门口连续到洞开的暗门。秦奚丹只往那边看了眼,就感受到门后黑暗中传来令人不适的气息。
她嗅了嗅,从阴冷的风中,闻见腐朽、死亡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气味。
蜜蜂群从暗门里飞回,重新钻到阿婆的袖子里。
秦奚丹问:“婆婆,这扇门通向哪里?沈立逃进去了,我们要进去追吗?”
毕阿婆:“他逃进了地底,先守着门,别让他出来,等明天小章他们回来,再一起进去。”
秦奚丹点头,“好咧!我守着就行!”
毕阿婆拍拍她的肩膀,笑了一下,“没事,我让小蜜蜂和小灰仙守着。我们先去楼上看看。”她仰头往上看,“不是还有一个鬼在这里吗?”
乐文君听见后,抢先开口,“高人……住在这里的另一个鬼,是个好鬼,刚才还救过我们,可以不要收了她吗?”
秦奚丹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当然不会啦,我们只是想上去看看,你也想那位女鬼姐姐,能够报仇雪恨吧?”
听到这话,乐文君才让开身体。
秦奚丹和毕阿婆穿过客厅,来到楼梯前。楼梯坡度比较大,毕阿婆不用扶手,拿着个拐杖,几下就上去了,手脚麻利得让后面几个年轻人自愧不如。
“小丹,可以打治安局报警了。”毕阿婆扫眼二楼,沉声道。
秦奚丹:“哎?好,但是理由呢?”
总不能再用遇见不明大型野生动物吧?
毕阿婆:“说这边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
秦奚丹“嗷”了一声,熟练地报警,简短报了位置后,她跟在毕阿婆的后面,沿着满墙油画的走廊往前走。
“这里的人用心好歹毒,小丹你看,”毕阿婆指着一幅幅画,“这些画把她的魂给封起来,桃木特制的楼梯,让她很难从楼上下来,”她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这是白天被秦奚丹他们破坏封印地方。
现在那副受损的油画消失不见,暗红色的墙壁空荡荡地对着人。
乐文君解释:“我把油画抱到了楼下。”
毕阿婆点了点头,“这样,女鬼就能通过画,爬到下面那层了。”
治安局来得很快,没多久,窗外就响起治安车的鸣笛声,红色的车灯闪烁,穿透黑夜。
秦奚丹扫眼下面,问:“婆婆,现在他们人到了……尸体呢?”
毕阿婆笑:“不着急,不着急。”
苗年和侯曼妮走进沈家别墅,扫了眼里面的狼藉,便面沉如水。秦奚丹站在二楼,朝他们打招呼,“这边。”
苗年:“秦姐!你不是今天夜里看见不明大型野生动物嘛,怎么又发现无名女尸了?”
秦奚丹只好苦笑,“就没事出来溜溜,经历了很多神奇的事情。”
苗年真情实感地夸赞:“你的夜生活真丰富!”
“一般一般。”
苗年大步上楼,左右环顾,问:“哎,尸体呢?”
毕阿婆嘴角翘起,笑眯眯地说:“还得你们来帮忙把尸体取出来。”
她带着几个人来到三楼。三楼也是差不多的摆设,血红一条回形走廊,每一面墙上都挂满诡异的油画,更显压抑。
秦奚丹他们见过一次,还算能习惯,两个年轻治安官站在上面,就有些被吓到。
侯曼妮从口袋拿出几个十字架项链,“来,分分,说不定能辟邪!我看着地方邪得很!”
苗年不解地看着她,“曼妮,你啥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侯曼妮被上次游乐场的纸人冲击得不轻,把十字架塞到苗年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我专门让我妈从教堂拿的。”
苗年:“嘿,我才不信神呢,我一身正气,邪不压正!”
侯曼妮不管他,又问拿出一个护身符,“小丹,你要这个吗?”
“谢谢,不过我都有了。”
秦奚丹朝她笑了笑,从脖子上拿出一串十字架、四仙令符、龙神雕像……
侯曼妮嘴角微微抽了下,“小丹,你信的东西,还挺……驳杂。”
“所以,尸体呢?”苗年四处看,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无名女尸。
毕阿婆拄着拐杖往前走。
“咚、咚、咚。”
拐杖敲在木质地板上,回音在诡异的别墅飘荡。老人佝偻着身体,映在墙壁的影子竟显得有些狰狞。
走了几步,她回头,拖长语调问道:“怎么~不~跟~上~来~啊~”
有那么一瞬间,秦奚丹觉得,自己的同事看起来比鬼还要诡异一点。她拉住呆愣住的侯曼妮,快步跟过去,一直来到一副油画前。
毕阿婆:“就是这里,砸墙吧。”
苗年和侯曼妮一起愣住,“啊?砸墙?”
毕阿婆:“没错,砸了它。”
“不是,婆婆,你说的女尸呢?你们不是说发现了无名女尸吗?”
“没错,她在墙里。”
几个人听见这个回答,俱有些不寒而栗。
乐文君声音颤抖着问:“什么、什么叫在墙里?”
苗年急道:“婆婆,你可不能乱说,这是沈家的别墅,沈立的公司是我们市的纳税大户,模范企业,就算他是普通人家,我们也不能拿个无凭无据的臆断,就要拆人家的房子啊……”
毕阿婆拿拐杖指向沈承安,“这是沈立的儿子,沈立死了,他就是唯一继承人了。”
苗年朝沈承安咧嘴笑,“哟,原来你就是沈家少爷嘛,你家保安睡眠质量可真好,那一个个地上躺得、打鼾打得,我愣是没叫起来。”
沈承安没接上他的玩笑,脸色凝重地说:“你们只管砸墙吧,拆掉也没关系,我去拿锤子斧头。”
“砰。”
少年握住斧头,砸向鲜红的墙壁,上面悬着的油画微微颤动。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纷纷拿起工具,毫不客气地用力砸向墙壁。几分钟后,油画砰地一声掉了下来,苗年和侯曼妮动作顿住,脸色白了白。
他们看见,砌在墙壁之中的,一缕带血的头发。
――――――
附近拉起警戒线,沈家别墅很快就被封锁了起来。
在亮出自己的证件后,秦奚丹和毕阿婆也留在别墅里,靠在沙发上假寐,等第二天大部队回来。
沈承安过来问:“老师,你们去客房睡吗?那儿有床,舒服一点。”
秦奚丹微笑着拒绝了,“坐在沙发上就挺好,你家沙发很软哎。”
“老师喜欢吗?我让人――”
秦奚丹连忙摆手,“停,我在这里守着书房,别让那个怪物再出来,不然我总是不放心。婆婆,你先回房间睡吧。”
毕阿婆也没客气,跟着沈承安到舒适的客房休息。
等到毕阿婆离开,秦奚丹抱住抱枕,坐在客厅中央的长沙发上,听楼上治安官们交谈。没多久,沈承安也走下楼,坐到秦奚丹的身边。
秦奚丹:“今晚没吓到你吧?”
沈承安脸色还有点白,闻言微微露出笑容,“我胆子才没那么小呢,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有危险?”
秦奚丹目光落在旁边装邪典的背包上,嘴角翘了翘,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沈承安自然是很感谢,说了好几声谢谢,之后他望着黑暗,表情有些怔怔。
毕竟在他接连发现家里藏了十几年的女鬼和尸体、父亲是想干坏事的怪物、哥哥是不可言说的存在的子嗣,母亲还和那位存在有过场交易,死而复生……
这里面每一件事单拉出来都够让人颠覆世界观的,而他还是在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
秦奚丹太能理解这种恍惚,就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走在路上、双脚踩着实地,看见旁边的风景,还是有种轻飘飘的、如坠幻梦的不真实感。
今天的事情,也许沈承安要花很久的时间去慢慢消化。
“老师,”沈承安先开口,低声说:“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秦奚丹:“你可以拿头撞一下墙,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
沈承安嘴角翘了下,“老师真幽默,”他沉默了一会,慢慢说:“我现在脑袋还是很乱,每一件事,好像都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
秦奚丹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有和他同样的感觉。、
她靠在沙发上 ,望着头顶的水晶灯,水晶光芒璀璨,把一切都照得光怪陆离。
她张了张唇,想安慰少年几句,却说不出口。毕竟,现在她自己都没有适应这个世界。就算有时自以为适应了,但偶尔总能发生一些事,让她感觉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有办法啊,”秦奚丹笑了笑,捂住脸,用力掐了下山根,轻声道:“总会适应的,睡一觉起来,明天会更好的。”
这时,戴白手套的法医走了下来,后面跟着几个治安官。
秦奚丹和沈承安默契地不说话,免得打扰他们工作。
苗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对沈承安说:“你们家变成凶宅了啊?”
沈承安皱了下眉,“可以说说,上面是怎么回事吗?”
苗年摊开手,“她被砌进这堵墙里了。应该是十几年前犯的案,具体还要去看检测结果。”他摇摇头,感慨道:“真惨,什么深仇大恨,把人家砌进墙里。”
不是深仇大恨,而是利益驱使。
秦奚丹忍不住想,沈立一心想成仙……这样杀人、害人,真能成仙?
好吧,这个世界本来就诡异疯狂,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她靠在沙发上,听苗年和沈承安交流,不知不觉就有点犯困,头越来越低。
“嘘――”
沈承安将食指放至唇边,示意苗年不要再说话。
苗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年轻的女人闭上眼睛,身体侧着,头埋在抱枕上,睡容秀雅安静,像暗夜水面静放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