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金祥嘴角抽了抽。
可一想早前范横得时候同父母置气说的那些混账话,突觉父亲这句已经很是斯文了。
见他没有顶撞,许相眉头皱得更厉害,心中有些担心,只是嘴上绕了弯道:“那去让人唤个大夫来看看。”
言罢,遂又低头看向手中的册子,继续圈圈画画。
许金祥恼火:“爹……”
许相再抬眸,遂也慎重,声音都低了几分:“又惹事了?”
惹事?
许金祥只觉有一肚子苦水,也不怪乎自己在父亲心中是何模样,回回他郑重其事来找父亲,都是惹了一大摊子破事让父亲善后。
不说话了,许相心里忍不住颤了颤,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小……
这祖宗!
许相心底心中盘算,是将宫中那个要命的二皇子打了,还是,做了些让家门蒙羞的事……许相觉得自这个儿子出生,自己就一直提心吊胆从未放下来过。
许金祥同他四目相视:“爹,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他儿子那点家底,许相哪里不清楚:“不喜欢许久了吗?”
“……”许金祥哑口无言。
许相正欲开口,见许金祥咬牙:“我是喜欢了她很久,她却不喜欢我这般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她是出生小户人家,同我们许家天差地别,但在她心里,我糟糕透顶,还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商人……”
许相凝眸看他。
许金祥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过往总觉我许家是苍月国中的百年世家,爹是当朝宰相,京中各个都未放在眼中过,成日在京中惹事,游手好闲。京中人人惧我怕我,我却反以为荣。也因我一惯蛮横,旁人还会将那欺凌弱小,无恶不作名头莫名往我头上扣,时值今日,我才后悔,这些恶行和名声,让我喜欢的姑娘看不上我……“
许相瞪大了眼。
你爹你娘数落了你十几年没让你感触,你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就幡然醒悟?
许相不知该喜该忧?
许金祥拱手,沉声道:“爹,我要去趟燕韩,送我喜欢的姑娘一程,待我回来,我便要让京中知晓,我许金祥不是许相家的败家子,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言罢,又深深鞠躬,而后头也不回得出了书房。
许相愣住。
等许相夫人走屏风后走出,许金祥已从眼前失了踪迹。
“哟,这是要去燕韩了?”许相夫人诧异。
许相却笑了笑:“嗯。”
许相夫人叹道:“想一出是一出……”
许相却低眉,眼底笑意更浓:“由他。”
……
他终是撵上她出行的车队。
燕韩和苍月一直之间有往来的商旅,这些商旅沿途都打点过的,他早前怎么没想到,她付些银子便可跟在这些商队一起,再雇些安稳的人跟着,其实这趟燕韩之行倒也无妨。
“你来做什么?”她瞥见他。
他必须理直气壮:“我六姨的姑父的堂侄子在燕韩,多年未走动了,我爹让我去问问平安。”
“……”夏秋末笑了笑,再没说旁的。
他心中大气舒缓,“那我们同路了。”
”嗯。“
“你几时从燕韩京中回?”他趁机再问。
她似是想了想,清淡应道:“早前四元城有位老板来云墨坊看过,邀我得空去四元城看看,若是有可能,我们可以相互入股,在四元城做些事情。”
“长风四元城?”许金祥意外。
她点头。
他心底不免感慨,她的生意竟都做到四元城去了,一个姑娘家……
“那我正好与你同路。”他恬不知耻,“我早前有个同窗在四元城,我也想一道去拜访……”
夏秋末看他。
他端庄笑笑。
“那路上有劳许公子照顾。”她难得不怼他。
他都有些不习惯了,腼腆道:“那不是应该吗……呵呵……”
夏秋末掀起马车上的帘栊,笑道:“那就有劳许公子先下马车,我昨日赶工做衣裳,歇得有些晚,想在路上休息休息。”
“那是应当的……”他笑眯眯下车,始终从容。
她的马车先行了,他再跃身上马。
路遥知马力,来日方长……
……
思绪间,偏厅外脚步声传来。
他顺势瞥目,先是见到白苏墨,再是钱誉。
夏秋末怔了怔,缓缓起身:“苏墨……”
“秋末……”白苏墨羽睫颤了颤,嘴角勾起,快步小跑上前。
夏秋末亦眼底氤氲,迎了上来。
两人相拥。
“苏墨,我来看你了。”夏秋末声音有些更咽,“新婚燕尔,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许金祥心底唏嘘,姑娘家的友谊,早前终究是他想多了。
稍许,目光再投向另一侧:“钱誉。”
骑射大会之上,一言难尽,他来钱府,也想过要遭钱府上下恶语。
钱誉却上前,笑道:“近来得了壶好酒,说是招呼贵客用。”
他愣了愣,紧逼的神经似是忽然松下,同钱誉比,他的确是小气量的那个,他笑笑:”那一壶可不够……“
钱誉低眉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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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金祥会错了意。
钱誉所谓的一壶好酒,确实是只有一壶。酒名“三杯倒”,是燕韩西边特有的酿制,一年才出不过几十壶。而钱誉口中所说的一壶,并非是因为稀缺,而是因为这样的酒有一壶便够了。
许金祥第一口下去,并不觉得有何异常。
才将举杯,准备再饮一口,钱誉伸手,“此酒名为三杯倒……”
有些话,不必言透。
许金祥尚且纳闷,“这酒倒也不烈……”言罢,挑眉看了看对面,“钱誉,老实说,你可是在忽悠我?“
钱誉笑笑,“不曾。”
许金祥又仔细看了看酒杯,虽未看出什么端倪,却还是将信将疑放下酒杯。
钱誉莞尔,便也拎起袖角,一面给自己斟酒,一面道:“此酒之所以叫“三杯倒”,便是因为它初初入口时并无过多浓烈之处,甚至清甜,所以饮酒的人往往不信这是”三杯倒“,便立即再饮一口,此时才觉酒意像是溢了些出来,却如微醺般恰到好处。而再等到第三杯下肚,酒意蜂拥而至,大多只来得及感叹一声,这酒,好酒,然后便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许金祥嘴角抽了抽,不禁又端起酒杯,打量了几分,感叹道:“竟这么玄乎?”
钱誉嘴角勾了勾,继续道:“若是第一口入喉便觉酒烈,饮酒的人则多会收敛,不会急着贪杯,反倒不易急醉。”
许金祥恍然大悟,忍不住轻呵两声,叹道:“原来如此。”
言罢嘴角也牵了牵。
钱誉还不待反应,又听他别有意味道:“可我不信。”
言罢,一杯清冽下肚,“哇~”了一声出来。
钱誉是愣住了。
也不知果真是这第二杯酒下去,清冽的酒意上了头,还是见钱誉这冷不丁错愕的模样,他心中舒爽。总归,这一杯下去,倒真是如钱誉所说,有些微醺的意味,还夹杂着些许得意的飘飘然……
听他我”哇“得这声,肖唐都忍住皱了皱眉头,嘴角抽了又抽。――这相府的大公子莫不是脑子有些病的吧!
不过眼睛一眨,转念一想,这可不真是有病是什么!
少东家同他无冤无仇,骑射大会的时候他像中了邪似的,冲着少东家就去,连前因后果都没有,结果好,他倒没什么事,少东家为了救他躺了一路回燕韩……
这都便还算了,也过去这么久了,少东家自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可这几月过去,也没见肇事者遣人来说一声抱歉,连个问候都没有,还是堂堂相府的公子呢,就是街边施舍些银子给那些个乞丐什么的还能对你感恩戴德,少东家救得可是他的命……
钱府好气度,这些都不跟他计较了,可眼下倒好,忽然就这么出现在钱府门口,亏得少东家修养好,笑脸待客,还请他饮酒,他却……
怎么形容呢?
肖唐绞尽脑汁,对了,就像个小气的缺心眼儿一般。
肖唐心中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恰好钱誉回过神来,笑了笑,也跟着端起先前斟好并放在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许金祥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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