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白龙转过身,对着两人鞠躬致谢,望着萧千夜怀里的云潇,忽然蹙眉说道,“我从寂的记忆里发现了一些东西,长老院召唤修罗骨之时,曾经将祭品龙橼带到了一处名为‘荧惑’的流岛上,荧惑岛呈火焰状,荧荧像火,万物不可靠近,连澈皇当年路过也被其火焰所阻,或许是因为我族对神鸟的火种有天生的克制,所以他们反而轻易的就进去了,那地方似乎和天赐火种的诞生有关,云潇体内混合的龙血,或许还有转机。”
“真的?”萧千夜惊得心跳加速,白龙点点头,继续,“我不能保证,因为长老院并未在荧惑岛逗留很久,但是自古以来神鸟族被视为杀戮的象征,而荧惑又名赤星,本就是战争、死亡的代表,我只是觉得过于巧合,应该另有隐情。”
萧千夜稳住呼吸,他一动,怀里的云潇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他赶紧扶着她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一边安抚一边以神力缓解伤痛。
白龙目光凛然,提醒:“她伤的不轻,而且被冥王影响,刻意让她保持清醒,这会让伤势更难愈合,对了,刚才在游龙境恶战之时,赦生道被激战撞击全部开启,那时候我曾远远的观察过四方墟海的状态,意外看见烈王大人正带着苏木在飞垣境内的墟海之中,我猜应该是龙吟被温柔乡毒害,她毕竟是王族,一旦失控单凭人类很难压制,这才索性将她送到了无人居住的墟海遗址之内,烈王大人对你们有愧,率先前往飞垣医治温柔乡的患者倒也合情合理,浮世屿已经被转移不知所踪,眼下去找烈王大人应是最好的办法。”
萧千夜这才想起云泥岛偶遇之后想起烈王留给自己的那块紫玉佩,虽然本能的有些抗拒,但云潇在他怀中剧烈的喘息更让他一秒都不敢迟疑,厉声催促:“龙,打开赦生道,送我回去。”
第八百零八章:百废俱兴
他们跳入赦生道的同时,百废俱兴的飞垣大陆正在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帝都城街道上郁郁葱葱的柳树冒出新芽,两旁的客栈酒馆也纷纷开门营业,小秦楼依然处在繁华的商业中心,它像曾经那样高高悬挂起流光笺制作的灯笼,即使是在清晨的阳光下也透出五光十色的绚烂,白小茶第一个推开了大门,她换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提着个木盒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哎呀!你慢点不要洒了!”身后传来楼主的叮嘱,但小姑娘早就跑的影子都看不见,江停舟赶忙踹了一脚正在旁边打着哈欠的弟弟江行泽,骂道,“快跟上去!那可是才从白教送过来治疗温柔乡的药,可别全洒了!”
“那你就放好,不要给她拿嘛!”江行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兄长,衣服都来不及扣好立马追了过去,他马不停蹄的绕过帝都城的几条大道,终于在以前内城门口的位置逮住了白小茶,小姑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翻着白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江行泽连忙抢过她手里的木盒紧张的打开检查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到了她脑门上,嘀咕,“平时没见你干活这么积极,怎么今天吃错药了?”
“还给我!”白小茶脸颊莫名烧的通红,跳过来想抢木盒,江行泽护在怀里,嘴角浮起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容,他其实知道这个小丫头在打什么歪心思,故意添油加醋的说道,“这批药昨晚上才送到帝都,以前可都是丹真宫自己派人过来取的,你安的哪门子心,非得一大清早亲自给人家送过去?让我猜猜……嗯,莫非是知道叶少将回来了,他要去丹真宫给明戚夫人取药,你想不经意的偶遇一下?”
白小茶本来就是个脸上藏不住心事的小丫头,被江行泽几句话挑开小心思,脸上的红如晕染一样直接蔓延到了耳后根,逗得江行泽哈哈大笑,一边拎住她继续走,一边阴阳怪气的嘀咕:“五年前安排你去叶府照顾他是看你天真活泼嘴巴甜,毕竟遭遇那么多事情,总得有个话痨陪着才不会想不开,你倒是胃口不小,想做叶家的女主人?喂,你多大了,五十、六十?”
白小茶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抬腿就踹了江行泽一脚,骂道:“关你屁事,闭嘴吧你!”
江行泽乐呵呵的,似是感慨地玩笑道:“叶少将年纪不小了,事业有成又文武双全,是该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但是你嘛……”
“我、我……我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绞着手,偷偷用余光害怕又期待的瞄向江行泽,对方努了努嘴,叹道,“按照人类的年龄,你都年过半百了,但若是按照白茶族的年龄,你好像还没有成年,这就难办了,两头你都不合适,提亲都找不到门当户对的理由,麻烦,麻烦了。”
白小茶沮丧的低着头,真的一言不发了,江行泽吐了吐舌头,虽然这个小丫头平时毛手毛脚打坏了小秦楼不少珍贵的东西,但也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欢乐,眼下见她一副可怜巴巴难过的样子,反而是让他好声好气的安抚了几句,找着借口说道:“不过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您情我愿的嘛,反正你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虽然和叶少将比还是差了一点,但只要他不介意,你不介意,管别人怎么看。”
“真的吗?”白小茶拉住他的袖子,一双大眼睛里熠熠生辉,江行泽顿了顿,他其实心中也没底,虽然这五年人类和异族和平共处,但叶家情况复杂,本身就是皇亲国戚,明戚夫人的病情又反反复复发作,叶卓凡作为当家顶梁,若是真的娶了一个没身份、没地位、连年龄都奇奇怪怪的异族小丫头,保不准又要引起非议,他尴尬的挪开眼睛,找着理由自言自语,“真的,当然是真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试试嘛……”
“嘿嘿!”白小茶像一只开心的小鸟,踮着脚跳起来。
很快两人就来到丹真宫前,作为碎裂之灾结束后全飞垣最忙碌的地方,这里无论早晚都能看到大夫和药童加快脚步穿梭其中的身影,天尊帝甚至在其旁边新建了两座阁楼,将四大境的大夫都接了一些过来协助大宫主一起治疗温柔乡的病患,白小茶暗搓搓的从江行泽怀里抢过木盒,一边假惺惺的和早就混熟的药童打招呼,一边转着眼珠到处找着叶卓凡。
江行泽也懒得管她,自顾自的搬了张椅子找了个没人的角角落打起盹来,只要白教送过来的药不洒,他回去不挨大哥的骂就行,剩下那个丫头的小心思其实也无伤大雅。
没过一会,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真的传了过来,叶卓凡连军装都没换一大早来到了丹真宫,一眼看到抱着木盒到处打转的白小茶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白小茶开心的眉眼乱飞,直接把木盒重重丢给昏睡中的江行泽大步冲了过去,他被砸的胸口一痛险些背过气,正在他想发几句牢骚的时候,叶卓凡冲他握了一下拳,笑道:“楼主好,又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了。”
“我才不想亲自……”江行泽嘀嘀咕咕的开口,没说完就被白小茶堵住了嘴,小姑娘的心思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拉着叶卓凡的袖子嘘寒问暖,他笑呵呵的摸了摸白小茶的脑袋,回道,“其实前几天收到晏公子的蜂鸟传信我就准备回来了,不过常青元帅巡逻四海正好绕到北岸城,这才不得以耽误了几天,我昨晚上才赶到,没想到这么巧今天一大早还能遇见你们。”
“这可不是巧呀。”江行泽阴阳怪气的瞄了一眼白小茶,小丫头看都没看他,好奇的问道,“晏公子的信?那家伙能给你传什么信,是不是没安好心,你不要理他!”
这话一出把江行泽的瞌睡都给吓没了,他下意识的跳起来紧张的扫了一眼四周,好在忙碌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江行泽拍着胸口骂道:“姑奶奶你不要乱说话,你白吃白住的小秦楼还是晏公子开的呢……”
“他又不给我涨工钱,哼,小气死了。”白小茶瞪眼骂了一句,一点面子也不给那位黑白通吃的贵公子,再想起自己在北岸城海啸的时候还和公孙晏有过一段“生死之交”,更是脸一拉嫌弃的不行。
江行泽尴尬的咧出一个僵硬的表情,叶卓凡被两人逗得哈哈直笑,他倒是不在乎公孙晏被骂几句,反正这会大宫主还没来,他也拖了张椅子坐下来,慢慢说道:“晏公子说最近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是个女子还带了一个徒弟,他们前段时间去了墟海遗址医治龙吟,据风魔那边的来信,说她几服药就让龙吟稳定下来,如今已经可以在蛟龙巢安然入睡,趁着龙吟稳定之际,说她也准备来帝都城看一看,我娘的病这么久了总是不见好转,所以我才想请那位大夫去我家试一试。”
听他这么一说,江行泽坐直身子抓了抓脑袋,想了想才满脸难以置信惊讶的道:“我哥好像说过这事,当时我还问过他到底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温柔乡泛滥至今已经五年多了,联合了四大境和白教各家医术、法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疗效,尤其是那个龙吟!那可是蛟龙的王族啊,每次发起疯显露原身,一百多米几个人都压不住,结果几服药下去真的好转了,太神奇了!”
“嗯,要是真的能治好温柔乡就再好不过了。”叶卓凡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应和着,眉头却情不自禁的紧蹙成团――公孙晏的信里没有提及对方的身份,连留在墟海遗址照顾龙吟的风魔成员都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但他隐隐有种直觉,信中的这个女人来历一定不简单,否则她来到飞垣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墟海?!
“真的这么厉害呀?”白小茶凑过来,她倒是没有注意到叶卓凡脸上的担心,一把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你放心吧,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你执勤在外,我会帮你照顾好夫人的。”
叶卓凡微微抬头看着面前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在他最为失意的时候,公孙晏把在小秦楼打杂的白小茶强行塞到了只剩他和母亲的叶家,嘴上说着让她过来买买菜做做饭,其实人家根本就不会,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个小丫头实在太过聒噪,本想找个借口直接撵回去算了,谁料情绪起伏不定的母亲却非常喜欢她,虽然母亲时常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但会拉着她的手念念叨叨的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白小茶倒也耐心,久而久之,冷冷清清的家里开始有了母亲的笑声,他也就打消了送她走的念头,让她留了下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而白小茶就像良药旁边的糖块,让苦涩变为甘甜。
“谢谢你,小茶。”他习惯性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白小茶红着脸,江行泽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暗示,就在几人闲谈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匆忙走了进来,慕西昭快速扫过大殿里的所有人,在看到叶卓凡的一刹那立刻调转脚步小跑过来,叶卓凡也看见了他,微微一惊,见对方神色凝重,立马迎了过去。
慕西昭拉过他,低声道:“叶少将,陛下有令,让您现在去天征府,有要事相谈。”
“天征府?”叶卓凡的心咯噔一下,慕西昭点点头,催促,“您快去吧,夫人的药我会帮您取了送回府上。”
“好。”叶卓凡不敢耽搁,直接起身离开,白小茶急的直跺脚,她想跟过去的时候江行泽一把拽着袖子把她扯了回来,一贯嘻嘻哈哈的公子哥儿难得的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
第八百零九章:远方的消息
天征府的位置其实并不偏僻,甚至也是每次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从几年前少阁主出事成为全境通缉犯以来,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许只是出于恐惧,即使它早就不再是查封的状态,但这条路却依然冷冷清清,住在周围心思复杂的政客们会心照不宣的故意绕道。
原本府内只有萧奕白一个人居住,可是五年前那次重伤让他饱受折磨,后来陛下就将风魔的飞影和花小霜一起找过来照顾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再加上时不时跑过来凑热闹的白小茶,寂静了许多年的天征府一下子吵闹起来。
万幸的是萧奕白的性子相比他弟弟要温和随意的多,要不然一个大男人天天被三个小姑娘缠着,换谁也受不了。
其实当年泣雪高原阵眼之战结束后不久陛下就将真相公之于众,果不其然那样惨烈的代价、数百万的死伤让此事争议之声不绝于耳,但很快从帝都城开始,陛下将近三十年的卷宗全部命人搬到了墨阁,亲自一卷一卷的重新审查,就连此番立下大功的镜阁主公孙晏都被他翻了旧账,不仅罚了一大笔的罚款,还直接扣了三年的俸禄,这种杀鸡儆猴的举动一下子让皇城风声鹤唳,也让原本还商量着上奏的大臣们顿时收了声。
毕竟天尊帝偏袒天征府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功过是非自有历史去判断,眼下与其为了这种事情当个出头鸟惹怒龙颜,还不如安安分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更为重要。
这一次的审查是由天尊帝牵头,将飞垣大陆的皇亲贵族、巨富商贾挨个查了个遍,甚至将一部分在先帝时期迁居皇城的世家重新撵回原籍,他在四大境新建了督查司,除去要求地方官员定期汇报,也会安排特使不定期的暗访,五年的时间,先后有三十三个贵族被剥夺了封号,免去了全部的特权,满目疮痍的土地在迎来新生之后,也迎来了史上最为严厉的制度改革。
他其实有过担心这样的举动是否操之过急,但天尊帝本人的态度却非常的坚决,在高成川倒台之后,禁军合并给了军阁,而军阁众将大多数亲身经历过此次碎裂之灾,连新任海军元帅常青也表示了支持,有了军队的后盾,哪怕是久居皇城的几朝老臣也只能配合,荒地被重新划分,就近归入了四大境的管辖,数千年一成不变的贵族制度第一次被打破,学堂也开始不论贫贱出身的招收每一个求学者。
四年前,凤姬走访帝都城,说是白教已经召回原有旧部,尊舒少白为新任教主,岑歌、岑青兄妹继续担任大司命一职,关于治疗温柔乡的药物也在研制中,她说若是有任何需要异族的地方,白教都会倾囊相助,但她本人将会暂时离开飞垣前往神鸟族真正的故土浮世屿抵抗蛟龙入侵,久别重逢的情侣在短短一年的相守之后就保持着对彼此的信任再次各奔东西。
三年前,天澈带着几个昆仑弟子拜访飞垣,说是掌门年事已高,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在某天夜里将他找去秉烛夜谈之后,第二天便驾鹤而去,虽未说出口,但他知道老人家此生最后的念想是自己另外的两个徒弟,但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即使已经是春暖花开的第五年了,可消失在雪原上的那两个人,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叶卓凡感慨的抬头望向天空,清晨的光稀稀疏疏的洒落,照的眼眸有些微微的刺痛,可他还是竭尽全力的睁大眼睛,仿佛是期待目光的尽头会出现那抹流星般的光束。
心神不宁间叶卓凡已经走到天征府,直接绕过大门往后院方向走去,果然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后院里的几人同时望了过来,公孙晏也在,他小跑过来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连使眼色,叶卓凡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天征府的后院没有像寻常大户人家那般打造成精致的花园,它是一块块冷清的青砖平铺而成,连个可以坐下休息的亭子都没有,此时只有萧奕白是坐在轮椅上,其它人,连同天尊帝一起都是奇怪的站着。
萧奕白的身体情况一直是他想问又不敢多问的事情,五年的时间虽然不会太大的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他有着非常奇怪的直觉,萧奕白仿佛终止在了五年前,时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与他对应的就是天尊帝原本病弱的身体奇迹般的好转起来,甚至连丹真宫精心调制的药品都慢慢不需要服用了。
但他和所有人一样,识趣的将这些反常心照不宣的埋在了心底,一次也没有提起过。
他扫过一圈,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唯一的一个陌生人,她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抬起了眼睛,那是一个年轻的紫衣女子,面容清丽而温婉,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
叶卓凡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这就是公孙晏信中提起的那位大夫,若是只凭第一眼的感觉,这无疑是一个让他情不自禁卸下防备的女人,但萧奕白却露出一种罕见的不友好,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开口的语气更是冰山般冷漠,直言不讳的道:“烈王既然是为了温柔乡一事前来飞垣,那直接和丹真宫对接就好了,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懂医术,更没有染上毒品,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见我一面?”
烈王!叶卓凡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上天界的人怎么突然来了?
烈王拘束的站着,哪里有半分高高在上神的架势?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几人深深的鞠躬道歉,将温柔乡泛滥的始末如实告知,又道:“我本该带着苏木一起过来请罪,但是我来到飞垣之后先去墟海看望了那位蛟龙的王族姑娘,她一人吞噬了过量的毒品情况太过凶险,不得以之下只能命苏木寸步不离的守着,而我单独来此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烈王顿了一下,即使萧奕白的脸色冰冷,她仍是保持着优雅认真的说道:“不久之前,我在一座名为云泥岛的地方偶遇了你弟弟……”
“你!”萧奕白惊得跳起,眼神雪亮,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五年前弟弟从泣雪高原消失,两年前的某一天夜里,他曾看到弟弟的残影依稀的出现过一次,在一刹那帮他消除体内萦绕的死灰复燃之力后再度消失,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弟弟的任何气息,这些年他腿脚不便无法离开帝都城,但也拜托过风魔、白教甚至是昆仑山帮忙打听弟弟的消息,无一例外皆是杳无音信,可是烈王……作为一个让他恨不得拒之门外的上天界之人,她竟然带来了弟弟的消息?
“冷静点。”恍惚之中,帝王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淡笑,“态度那么差,一会不要求人家给你治病。”
“不需要。”萧奕白一口拒绝,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心口上,即使他再怎么想掩饰情绪也无法克制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烈王并未对他的态度有任何的不满,相反是露出了一种见怪不怪的神情,继续说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和云潇在一起,但他用两生之术纂改了云潇的记忆,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抹去了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我不知道他们在终焉之境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帝仲为了她放弃了复生的机会,星辰的轨迹已经被逆转,无论是云潇还是你,都将成为独立的大星,开启全新的旅途。”
萧奕白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并不在乎什么星辰、命途这种带着宿命色彩的说法,但是用两生之术篡改记忆,抹去存在的痕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他的漠然相反,帝王的眼眸则是不动声色的沉了一瞬,难怪他的病情会忽然好转,一定是因为萧千夜改变了萧奕白的星辰轨迹,这才让依赖萧奕白的灵力而活的自己也一并挣脱了命运!
那时候他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放弃了救命的双神之血,倏不料会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彻底拯救了他!
烈王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认真的叮嘱:“但是他自己有一些不对劲,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我是上天界的人,所以他对我非常的戒备,我只能告诉你,他的体内有着难以估量的神力,那不是几千年、几万年可以累积的东西,力量是不会凭空出现的,过度的汲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顿了顿,想起云泥岛上那个一头苍白短发,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低声提醒:“你是他哥哥,若有朝一日他回来,或许你能让他敞开心扉。”
说完烈王松开他的手腕,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扭头看向叶卓凡,歪头道:“我此番前来帝都城虽是为了解决温柔乡一事,但陛下跟我提起一个人,说是您的母亲早些年受到刺激而精神异常,近段时间虽有好转可总是不稳定,上天界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令妹一事还请节哀顺变,但治病救人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带我过去见见夫人。”
叶卓凡一动不动,在他想象里的上天界,无一不是夜王、辰王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辣角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上天界的烈王会用如此温和的态度和自己说话!
“喂……人家和你说话呢!”公孙晏在旁边用力掐了他一把,叶卓凡这才骤然回神,欣喜的神情溢于言表,连忙点头做出“请”的手势,引着烈王往叶府走去。
天尊帝笑呵呵的,瞄了一眼公孙晏,叮嘱:“你也过去,夫人的病本来就有你一半的责任,给我好好伺候着,等她好了,你还得认认真真的和人家认错道歉。”
公孙晏不情不愿的白了他一眼,知道明溪只是故意找借口支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第八百一十章:不屑一顾
人都离开之后,明溪推着轮椅看了看天色,问道:“你是要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是出去吹吹风?”
“回去睡觉。”萧奕白揉着额头,没好气的指着房间嘀咕,明溪虽然嘴上是问话,实际一秒都没迟疑直接转了方向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天都这么亮了还睡什么觉,自从雪原决战结束,你每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个待嫁的黄花闺女吗?正好这次赤晴也从墟海回来了,眼下在小秦楼,你陪我一起过去问问龙吟的情况。”
“你都决定了就不要问我的意见,问了又不听,浪费时间。”萧奕白理直气壮的回嘴,明溪也不甘示弱的反骂道,“你的伤两年前就好的差不多了,别每天躺着不愿意走动。”
“走动?”萧奕白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嘲讽道,“我走哪都和瘟神一样,与其出去让别人看着害怕,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来的清闲,倒是你,你赶紧把三个小丫头给我撵走,一天天烦死了。”
“呵呵,热闹一点好,这几年你连盆花都懒得养,我实在担心你一个人闷着要闷出病来。”明溪笑呵呵的,继续说道,“烈王此次给丹真宫送了一些黑色荼蘼根茎中提取的药剂,我让乔羽试了试,确实能快速压制毒品带来的痉挛和剧痛感,但是分量太少了,飞垣现在被温柔乡所害的无辜百姓少说也有一两百万人,如果无法大规模的种植,这么点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萧奕白眼眸一沉,对烈王此行不屑一顾,挑了挑眉厌烦的说道:“这种时候忽然跑过来,谁知道上天界安的什么心,温柔乡泛滥至今已经六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人家嘘寒问暖过一句,最后的阵眼决战,要是他们真的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坐视不理放任自己的同修危害四方,他们肯定也是没料到夜王会败北,否则怎么可能放下架子跑过来请罪,说到底是发现帝仲不可能回去了,心虚了吧。”
明溪笑了笑,推着他绕过一个弯已经走到了外城繁华的商业区,他们这样的身份若是公然走在大街上立马就会引起喧哗,萧奕白虽然嘴里嘀嘀咕咕的,手上还是立刻就凝聚起了特殊的术法迷惑了周围人群的视线,又听见他感慨的说道:“人家毕竟是几万年被捧为神,飞垣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一座脱离天空坠海的孤岛罢了,这次意外失手,就算不占理,表面上也总得有点架子是不?”
“哼。”萧奕白嘴角轻扯,嘲讽道,“温柔乡是从山海集流出来的,山海集之主就是烈王的徒弟吧?那可是纵横无数流岛干着见不得人交易的黑市,你可得留个心眼才行。”
明溪也不和他理论这些,淡淡回道:“虽然如此,但化敌为友总归比继续敌视要好一些吧……”
“化敌为友?”这四个字让萧奕白目光锋芒的望过来,也让明溪陡然感觉背后一寒,他的嗓音变得低沉而阴郁,没有丝毫感情的冷道,“千夜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你让我和上天界化敌为友?”
明溪依然是挽起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从容不迫的安抚道:“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罢了,反正人家把治疗温柔乡的药送过来了,不用白不用嘛。”
两人闲谈之间,明溪已经推着他来到了秦楼前,秦姿原本都已经打着哈欠准备休息了,这会看见突然到来的两人连忙迎过去帮忙掩饰了身形,低道:“陛下是来找赤晴的吧,您先坐会,我去喊他。”
明溪点点头,拍了拍萧奕白的肩膀说道:“自己起来走,你不会想要我扛着轮椅上楼吧?”
萧奕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秦楼作为帝都城最豪华的酒楼,这里的夜场才刚刚撤换下去,他捂着鼻子被浓郁的酒气味熏得有些反胃,看着面前那个可以自由装拆重组的新式舞台,又扫了一眼堆积在一角的金色书册,这一看就是羽都的分店小秦楼喜欢玩的那一套摇铃局,于是忍不住抱怨道:“你是不是太纵容他了?这里可是帝都城,开黑店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你一边翻着满朝文武的旧账,一边私下里睁只眼闭只眼对他网开一面,小心人言可畏啊。”
“之前罚了他一大笔钱嘛。”明溪偷笑着耸耸肩,推门示意他跟上,萧奕白翻着白眼,回道,“九牛一毛而已,他在那个位置上捞的油水,怕是一笔糊涂账没人算得清了。”
明溪眨眨眼睛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你知道的,碎裂将四大境的城市破坏的很厉害,尤其是东冥,几座大城市都是直接被埋在了山里,城市需要重建,道路需要重修,军队、商队到处都需要用钱,内岛物资紧缺,人员匮乏,最大的海港又处在碧落海,虽然海魔被封印,但碧落海本身就很危险,和中原做一趟生意要花费很长时间,后来就算开放了西海岸作为新的外贸港口,但还是远远不够,所以……所以总得想想办法,公孙晏是个生意人,这些事情他有分寸的,放心吧。”
萧奕白愣愣的听着,有些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他知道百废俱兴的国家正处在一个极度艰难的时刻,在这种节骨眼上,也只有公孙晏这种八面玲珑又通吃黑白两道的人才能起到奇效,明溪摇着头,随手搬了一张椅子推给他,忽然目光一闪奕奕有神的说道:“其实前段时间镜阁向我汇报过一件事,就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山海集,他们好像又开始做起生意了,还是两只巨鳌,一只游行四海,一只窜行山间,只不过这次人家不整那些装神弄鬼的邀请函了,里面也都是些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天禄商行和他们有过几次往来,赚了不少银子。”
“啊?”萧奕白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嘀咕,“搞什么鬼?要不要查一下啊?”
“嗯,还是得查一查才能放心。”明溪随口回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倒了杯水,话音刚落,赤晴就敲门走了进来,他还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也不见外,先是瞅了一眼许久没露面的萧奕白,明亮的瞳眸中绽放着惊讶,脱口,“萧奕白!你竟然也来了!真是稀奇了,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你都多久闭门谢客不肯出门见人了!腿脚好了没有,上次金钗夫人就说你没事了,还让你多走动别老是坐在轮椅上。”
明溪的眼角轻轻跳了一下,添油加醋的道:“他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就是懒的动……”
“行了,别挖苦我。”萧奕白打断两人的闲聊,心思还在刚才的山海集上,问道,“赤晴,龙吟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叫苏木的,自称是烈王的徒弟、山海集的创建者,你见过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赤晴啧啧舌,一提起这个就兴致勃勃的凑过来,连语速都情不自禁的加快:“我也就和他匆匆照过一面,但是第一眼看着倒是文质彬彬,和他一起的那个女子……烈王!对了,上天界的烈王,真是太奇怪了,一个名震天下的上天界之神,竟然收了一个黑市的主人做徒弟,但他俩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烈王给龙吟服了药之后她就一直在蛟龙巢里休息,一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复发了。”
“那就好。”明溪松了口气,眼眸微垂,“龙吟是飞垣病情最严重的一个,如果烈王提供的药对她都能起效的话,那么剩下那一百多万平民,就有彻底治愈的希望。”
赤晴用力点头,喉间一片酸楚,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哽咽的压低声音:“五年前您将龙吟送回墟海遗址之后,因为干涸之灾导致最深处的龙首殿都没有一滴水,后来虽然在白教的协助下将碧落海的水源引入,但情况始终没有本质的好转,她清醒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每次一睁开眼睛看到干裂的土地就只会哭,我都好久没见她睡得那么安稳了,哦,对了,我走之前给烽火留了几只冥蝶,现在也该联络她问问情况了。”
明溪坐直身体,催促:“快打开吧,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山海集之主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