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沉湘再说什么,帝仲的掌心再一次闪现出点苍穹之术,又道:“此地距离洞天福地有两万多里,过了密林前方就有城镇,还算是安宁的小流岛,以后你就留在这里生活吧。”
“两万里?”沉湘惊呼一声,见他已经起身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生怕他丢下自己,立刻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帝仲走在前面用古尘劈开道路上横竖交错的树枝,不知走了多久,视线的尽头处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是一座小城镇,依稀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他松了口气,转身叮嘱:“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你要走啊?”沉湘心中一阵难过,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然而又再一次穿过了虚无的身体,她暗自咬了一下唇,小声说道,“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们也才认识,反正洞天福地只是把你当成工具,不如换个地方,你可以去认识新的朋友过新的生活。”帝仲无声的笑着,沉湘反复的想抓住他,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从小就在祭司殿长大,他们都说祭司殿的弟子是神明的使徒,所以不允许我们私下和外界任何人有联系,我、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这次救你也是因为正好在无人居住的雪原,要不然违规被发现我还要挨罚的,现在洞天福地岛没了,你不要这么快丢下我,至少……至少缓几天嘛。”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帝仲无奈的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着古尘的刀柄,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修罗骨一事不能耽搁,你不能跟着我。”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动作――沉湘小跳到他的面前,双手合十对他嬉皮笑脸的咧了一下嘴,哀求:“求你了!”
他呆在原地,感到心中的某个角落光速柔软下去,在反应过来之前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又在反应过来之后烦躁的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沉湘如愿以偿的跟着他,没等她悄悄开心一会,帝仲停下脚步认真说道:“不过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也很危险的事情要去处理,你不能跟着我,只能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但是我保证会回来接你。”
沉湘的眼眸微微一沉,还是听话的点头:“嗯,只要你别丢下我就好……你要去哪里啊,我虽然天资一般,但是也在祭司殿修行了二十年,说不定能帮上你呢!”
“你帮不了我,老老实实等着就行了。”帝仲笑了笑,沉湘不甘示弱的凑到他身边,一双眼睛如星光般明亮,“你不说怎么知道帮不了呢?既然有缘被我救了,也许是命中注定要我来帮你呢?”
“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救。”帝仲纠正她的说辞,想起一些过往,忽然有些不快,脸色阴霾的补充,“不要多管闲事。”
沉湘倒是毫不气馁的紧跟不舍,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起来:“怎么能算多管闲事呢,你不是说要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嘛,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当然要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帝仲豁然止步,沉湘一时反应不上直接从他虚无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立马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支支吾吾的闭了嘴,他站在那里,明明整个人泛着温暖的白光,却让沉湘莫名感觉到几分刺骨的阴冷,像是在和她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曾经有一个人擅作主张的把我当成朋友,为了救我,她从身体里掰断了一根骨头,就那么满身血淋淋,又一脸欣喜的跑来找我,可是看见她的那一刻……我非常的开心。”
沉湘不敢接话,能感觉到这一刻眼前人爆发出来的是和“开心”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情绪,并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某种说不清的哀伤里:“我一直觉得她是属于我的,可事实上,我一天也没有真的得到过她,甚至那些和她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回忆,都是虚假的、是属于别人的。”
“她?”沉湘低低念叨,忽然感觉有些奇怪的失落,帝仲顿了片刻,看着神裂之术凝聚的身体,无声笑起平定了语气:“很久以前,我的另一个朋友也是擅作主张的跑来救我,结果被我失手重创命悬一线,为了不让他死去,我把自己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沉湘的瞳孔倏然放大,见他微笑着转过身,一字一顿严厉的警告:“所以――不要多管闲事,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第三次发生。”
他没有继续往城镇方向走,而是转身回到了刚才的密林里,放下了刚才所有的情绪起伏继续依赖手心的点苍穹之术持续观察着附近所有流岛的状态――他本人并没有去过祈圣天坑,只是在这次调查修罗鬼神的时候发现同修沉轩曾经去过一个极为特殊的流岛,根据沉轩的描述,此流岛位于六界边缘时隐时现,神力浩瀚以至于点苍穹之术无法覆盖,岛中心有一巨型天坑,周围密布着如森林一般的巨大白骨,他在高空俯视全境,发现白骨呈现出骷髅的图腾,内部阴森恐怖充满了诱惑,但外部星光闪烁又极为平和,他落地细查,发觉此地荒无人烟,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之后沉轩就离开了那里,上天界对这种无人居住的流岛本就不怎么在意,此事也就慢慢被他遗忘,直到种种迹象表明那里极有可能就是修罗鬼神的起源地,他不远万里亲自过来,试图再次进入调查真相,然而当他千里迢迢来到附近果然还是遇到了预料之中的麻烦,一连好几天他根本找不到那座流岛的蛛丝马迹,甚至还被从云潇身上突如其来的法术印记影响到意识涣散,阴差阳错的被洞天福地岛的沉湘救下,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现在这处静谧的树林。
帝仲暗自沉思,如果是类似终焉之境那样特殊的流岛,那或许真的需要一点机缘巧合才能进入,可若非有云潇,他们数万年都没能再回到终焉之境,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所谓的“缘分”上?
一时心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念头,帝仲不耐烦的甩手散去点苍穹之术,心烦意乱的扭头看着身边半晌没有出声的女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鬼使神差的问道:“说起来你是祭司殿出身,洞天福地岛距离修罗鬼神的诞生地‘祈圣天坑’非常的近,你可有听过相关的传说?”
沉湘一脸迷茫的沉思了许久,摇头回答:“洞天福地虽然是一座有固定航线的流岛,但在航行的途中不会和其它流岛相遇,所以和外界根本没有交流,修罗鬼神……我没有听过。”
这样的回答本在意料之中,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沉湘戳了戳他继续说道:“不过洞天福地每隔一百三十五年会迎来一次‘神照’,那是我们最熟知的传说了,你要不要听?”
帝仲懒得看她,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听其它虚无缥缈的传说,没等他开口拒绝,沉湘已经深吸一口气认真说了下去:“洞天福地的航线上没有流岛,但是大祭司却非常肯定它的航线是固定的,那是因为每隔一百三十五年,流岛就会进入一片特殊的空间,据说那里的光线很神奇,无日无夜,灵力漂浮在空气里,折射着类似星光的色泽,所以得名‘神照之日’,那是我们唯一的参照物,只要进入那一天,说明流岛又漂浮了一周,回到了原点。”
帝仲眼眸豁然雪亮,追问:“然后呢?”
见他来了兴致,沉湘也露出更加虔诚的表情,甚至双手合十对着夜幕闭目祷告了什么,接道:“在祭司殿的传说里,那片空间原本是非常浑浊危险的,后来有一条远古白龙游历至此,是它击败了空间深处的魔物,散去了浓郁的戾气,这才让周围灵力变得清澈起来,不过传说很模糊,既没有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魔物,也不知道白龙又去了哪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洞天福地每隔一百三十五年会进入那里,那一天岛上所有的法阵、法器都会失效,就连特意派出去外出的祭司殿弟子也无法和本岛进行任何的法术沟通,真的会变得与世隔绝!”
“龙?”帝仲陡然心惊,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古尘,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点点浮上心头――除去奚辉赠与的几根修罗骨,剩下大多数的修罗骨都是长老院利用龙橼以禁术召唤,因为那孩子曾被古尘打伤蛟尾,致使身上沾染了真龙之息,难道真的有关系,修罗鬼神……曾经和白龙一战?
“龙,你可有印象?”他低声追问,古尘似在沉思,过于遥远的记忆让刀中龙神也陷入迷惘,一时没有回应。
“龙?对呀,据说是一条通体雪色的白龙,能绽放出皓月一般的光泽呢!”沉湘还以为帝仲是在和她说话,满眼憧憬,“可惜谁也没有去过空间深处,不过肯定没有魔物的,因为祭司殿的记载里说过,那片星光很温柔。”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帝仲不置可否的打破了沉湘的幻想,“那是修罗鬼神的起源地,六界的边缘。”
沉湘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可是修罗鬼神已经被龙神打跑了。”
帝仲略一思忖,忽然起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不等她反应过来,光化之术悄然掠过天空,再定睛她已经身处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前,帝仲丢下她大步上前,古尘的刀尖划破平静的湖面,一条隐秘的弃乡道悄然开启。
第1052章:机缘
这里的墟海虽然恢复了生机,但是蛟龙族早就人去楼空,自最边缘的幽灵泽开始深入,水草和海底森林越长越茂密,不过一会海水漫过膝盖,水母悠闲着从眼前游过,五彩斑斓的小鱼成群结队的在珊瑚群中嬉戏玩耍,远方传来巨鲸的鸣叫,沉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世界,和洞天福地的江河湖泊截然不同,让她情不自禁的几度驻足好奇的张望,然而帝仲一秒也没有停下来等她,甚至加快了脚步踏上了海面,幸亏她学过一些法术,这才勉强跟着没走丢。
两人很快就来到一处悬崖边,下方的海水不同于刚才所见的清澈美丽,而是混合着凛冽的风如一张巨兽张开了口,不仅漆黑一片,还有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阵阵卷来,顿时没有了片刻前的闲情逸致,沉湘紧张的咽了口沫,望着对面高耸的山峰小声的询问:“这是哪里啊?”
“墟海。”帝仲的心中多有感慨,指着对岸扬起微笑,“不久之前这里还因为旷日持久的干涸而面临毁灭之灾,现在已经快要恢复如初了。”
沉湘惊讶的捂住嘴,却是因为害怕而往他身边下意识的靠了一步:“墟海……你说的是前几年忽然从各地冒出来的那群蛟龙族吗?”
“你也知道?”帝仲微微一惊,然后面露讥讽,“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洞天福地与世隔绝,连你们都知道他们侵略所依附的流岛这些事情了。”
“嗯。”沉湘小声回答,“祭司殿通过司命术看到了好多血光,说是战火蔓延、生灵涂炭,有一伙魔障深种的蛟龙被迷了心智。”
她突然顿住倒抽一口寒气,目光颤抖的扫过周围:“这里不会还藏着蛟龙吧?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会养出那么残暴的人呀!”
“这里的墟海已经没有人了,战乱不仅让万千流岛损失惨痛,蛟龙族更是元气大伤,死伤超过八成,如今原海冰封初融,他们组建了新的长老院,将幸存的族人全部带了过去。”帝仲平淡的接话,不知为何主动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对方眼底的迷惘和不安,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他们若能迷途知返,这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沉湘不解,帝仲紧握着古尘,似乎是在和龙神无声交流着什么,随即一道微风卷起下方的海潮形成一条特殊的道路直达对岸,帝仲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墟海的最高峰龙脊山,果然这里也有一块晶莹碧绿的玉璧,他将古尘斜放在旁边,白龙的幻影从刀刃中游走而出,慢慢的在玉璧上浮现出轮廓。
“龙……这就是龙吗?”沉湘又惊又喜,想伸手去摸又不敢太过靠近,小白龙冲她微微一笑,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明媚温柔的脸庞,让沉湘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惊呼。
“龙。”帝仲低声喊了一句,打断两人,紧接着之前的话题开门见山的继续追问,“洞天福地传说里的‘神照’,真的是你?”
白龙对他礼貌的稽首,微蹙着眉头回忆:“大人,此事年代太过久远,若非您刚才提起,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身负异能,可以自由穿行于六界边缘不受任何阻碍,因此确实去过很多神奇的地方,也遭遇过很多未知的敌人,当年一战的对手实力极为强悍,我虽将其重创,但它躲入了空间深处,我在外围尝试突破了很多年皆一无所获,最后只能以自身龙息形成守护的屏障。”
帝仲点点头,似乎是将某些零散的线索一点点拼凑成图,又道:“此番调查修罗鬼神之事,我曾问过同修沉轩,他说此流岛位于六界边缘,内部阴森恐怖但外部又极为平和,倒是和你所言一致。”
小白龙面色凝重,回答:“大人,我曾在恶战之后的一千年里多次返回,但是到了最后一次的时候,我发现空间深处已经可以进入,岛内有厮杀的痕迹,并且残留着远超魔物本身的恐怖气息,而当年那只魔物反倒不知所踪,自那以后,此处流岛变得荒无人烟,为了防止旅人误入其中再生枝节,我依然用龙息作为屏障将其隔绝,若真要细算时间,可能得有近百万年了。”
帝仲的眼光锋芒四射,不安的预感油然而起:“你的意思是修罗鬼神被你打伤之后躲入空间深处修整,之后又被其它什么东西再次重创?”
小白龙迟疑的顿了顿,还是保守的接话:“我不能确定,因为魔物的下落始终是谜团,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它。”
帝仲想了想,抬眸提醒:“龙,东济岛的时候你曾近距离接触过修罗骨,可是和那只魔物相似的气息?”
“大人……”小白龙似有些惭愧,压低了声音,“对不起,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东济时期的修罗骨又沾染了破军之力,我真的没有想起来是它。”
“不怪你,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记不住很正常。”帝仲反倒是温柔的笑了,习惯性的抬手轻抚着玉璧中小白龙的脑袋,追问,“眼下只能先找到祈圣天坑,进去查看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龙,你可能带我过去?”
小白龙抿抿嘴,更加惭愧了,用轻的自己也听不清楚的语调垂头丧气的回答:“大人,我身死之后就不能自由穿行六界边缘了,不过这段时间您在附近调查,我确实能感觉到有当年留下的龙息,应该不远了。”
“话虽如此,可‘机缘’这种东西……总不能干等啊。”帝仲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有些精疲力竭,索性靠着玉璧坐下来休息,他迷惘的看着墟海的天空,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复杂的念头,神色越显烦躁。
沉湘已经完全不敢插嘴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两人的谈话――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和一条玉璧里的龙说话?
小白龙犹豫了片刻,一抹白光顺着古尘的刀身游走到帝仲的掌心,他非常认真的说道:“大人,穿行六界边缘的异能并非我一人独有,当今世上能找的到的、并且一定愿意帮您的……我有一个人选。”
帝仲疑惑的看着小白龙,脱口:“你很少用这么模棱两可的态度和我说话的,到底什么人,有话直说。”
小白龙咬了咬嘴唇,尴尬的抓抓脑袋,仿佛是有什么顾忌支支吾吾半天:“我是怕您不愿意。”
帝仲凝视着欲言又止的小白龙,忽然间恍然大悟,低头轻问:“你是说……潇儿?”
“嗯。”小白龙紧张的点了一下头,果不其然看到对方脸上光速阴郁了下去,“我之所以能和溯相识相知成为至交,其实也是因为她有着和我一样能自由穿行六界边缘的异能,这让我们能并肩同游,携手冒险,后来她为了救我放弃火种,和我一起长眠于终焉之境,但是火种具有不死不灭的传承之力,从她身上熄灭之后,就会在下一任皇鸟身上复苏。”
帝仲扶额没有回话,又或许是这个名字刺痛了心扉,让他久久沉默了下去,小白龙担心的看着他,有些尘封在心底多年的不解终于忍不住问出:“大人,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如果火种只有一个,溯、澈,还有潇儿和凤姬,她们……她们是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帝仲苦笑着,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种说辞,“火种只有一个,但宿主不同,虽有一部分记忆和感知的传承,但她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可是……”小白龙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反倒疑惑更深,“可为什么只有潇儿,会呈现出和天火时期神女一模一样的容颜……”
“苍。”这一次帝仲却打断了他的话,严厉的直呼了他的名字,小白龙微微一怔,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扯出了一抹艰涩的笑容,“大人是不是早就明白了,天火的刑期是五百万年,后来遭逢天狱浩劫,刑期未满而窜逃,如果真要追算时间,这场刑罚差不多该结束了,她该回到原本的地方去,她不是人界之物……”
“苍,够了。”帝仲第二次打断小白龙,用力按着额心克制汹涌的情绪,一字一顿咬牙低道,“我不会让她被带回去的。”
小白龙束手立在一旁显得有几分拘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对方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怅然,又以更快的速度被坚定取代,重新将古尘握回掌心,很多从未说出口的事情,其实在他的心底宛如明镜般清澈,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论当初是她自己打开了那扇穿行六界的门,还是有人特意为她打开,我都不会让她回去。”
他提着刀往龙脊山的另一侧大步走去,甚至忘记了同行的还有其他人,一路来到最深处的龙髓隙,忽然问道:“苍,你知道我为何至今没有把你还给千夜吗?”
古尘微微战栗,低道:“您不想我透露那些事情让他知晓。”
“嗯。”帝仲点头苦笑,“我已经错过一万五千年前诛杀破军最好的机会了,如果这次再让他逃脱,我……应该等不到下次了。”
古尘静默无声,沉湘大气也不敢出,只感觉气氛变得格外凝重,那些陌生的名字,陌生的事情,让她好奇又让她害怕,只能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帝仲继续前行。
龙髓隙深处有特殊的赦生道,他手握古尘,便可以利用这条通道去往任何有墟海存在的地方,白龙似有所感,低声问道:“大人是要回去找她?”
帝仲笑了笑:“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干等机缘吧?赦生道虽然路途遥远需要更多的时间折返,但至少不需要我浪费力量维持神裂之术,苍,麻烦你了。”
白龙的幻影浮现在古尘的刀刃上,却是咧起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大人是自己想回去看看她吧……”
“苍。”帝仲第三次打断他,目光严厉,“我与她……已经无缘了。”
第1053章:决定
转眼一个月过去,飞垣帝都城早已经恢复了宁静,只有凤姬仍陷在昏睡中无法苏醒,好在破军也没有再次进犯,眼下舒少白终于回来,云潇立刻说明了情况打开神祭道,她小心的检查着凤姬的情况,在确定火种稳定住她的心脉之后,又再一次撩拨起温暖的火光保护两人的身体,反复叮嘱他一定不能离开这层屏障保护,否则就会被通道内的寄灵攻击,舒少白认真的听着,脸色苍白如死,抱着凤姬小心的掠入其中。
神祭道内灵力凶悍,果然在他踏入的一刹那就有无数灵体漂浮而来,那些不规则的生物围着他警觉的嗅着气息,火光屏障摇曳着明灭不定的昏暗光泽,抚平灵体的情绪。
云潇松了口气,她从掌中幻化出一只火蝴蝶递给舒少白,再次叮嘱:“浮世屿被我转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一路要辛苦你照顾姐姐了,你放心,没有我的火种引路,神祭道无人能开启也无人能闯入,等抵达浮世屿附近之后,这只蝴蝶会指引你方向,它是我的火焰所化,不会被外围屏障阻拦,也会通知飞鸢他们出来接你。”
“多谢你了,云潇。”舒少白感激的对她微微颔首,千言万语化作喉间一片酸楚,云潇连连摆手,“别这么说,快走吧。”
神祭道应声关闭,云潇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看向一直在旁边一言未发的萧千夜,对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等到那条特殊的通道完全消失,终于忍不住再次询问:“阿潇,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你问过一百遍啦!”云潇跳到他面前,伸手勾着他的鼻尖咧嘴笑了,“放心吧,只要冥王不亲自杀上门来,凭我的本事……逃跑总是可以的吧?”
虽然很担心,他还是被云潇龇牙咧嘴的样子逗笑,她紧挨着萧千夜坐下来,小声说道:“这几天你哪里都没去,天天都在家里陪我,那么多事情放着不处理真的可以吗?”
“有大哥在嘛。”萧千夜随口接话,随后被她轻轻敲了一下脑袋,云潇靠着他的肩膀,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动和开心,嘴上还是嘀嘀咕咕的责备,“你一直这么不干正事在家里偷懒,就不怕朝中的大臣有意见啊?”
“有意见自己去找皇上提,我又没拦着他们上奏。”萧千夜忍着笑,眨眨眼睛,果不其然是看见她嘿嘿笑了起来,他轻握着云潇的手,忽然转过脸来,仿佛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认真说道,“阿潇,有件事情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之前在中原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会放下飞垣的公务,好好陪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一回来又撞上这么多棘手的事情,现在我好不容易歇了几天,我也想了很久,军阁这个位置……已经不适合我了。”
云潇认真的听着,点了一下头,萧千夜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很久才继续说道:“我想先去一趟长白山,然后还得解决灵器司和十方会议的麻烦,还有荧惑岛和破军、煌焰,我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知道。”云潇反握住他的手,担心不已,“我都能感觉到,所以我也会支持你的选择。”
他低头一笑,眼中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光芒:“这几年一直是司天元帅作为代理阁主在处理军阁的事务,但是元帅自极乐珠事件之后就离开了帝都城,我想他是真的想要恢复自由的生活,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一直让他为难,这段时间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胜任。”
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事情,云潇有些好奇的想了想,歪头追问:“接任军阁的位置吗?军阁将领分布四大境,既要处理各自地域的事务,还得分心应付帝都的纷争,不好接任吧?”
萧千夜自然是早就考虑过,淡然的接下她的话:“嗯,至少得是帝都出身,这样才好应付官场上的琐事,所以我想向陛下推荐――叶卓凡。”
“卓凡?”云潇大吃一惊,萧千夜目光微沉,低道,“一来卓凡的身手不差,是那一届战神殿的首位,二来他身世显赫,是皇亲国戚,就算有人想刻意刁难,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足够的家底,三来……”
“三来什么?”见他停了下来,反而是云潇好奇的追问下去,萧千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凑近了一步,“三来算是我的一点点私心吧,卓凡本来就和我们自幼相识,而且前几年叶家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右大臣因病去世,阿雪也是被我连累才会遇害,如今明戚夫人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帮他一把,反正……”
他又一次停了下来,只是这次脸上的笑变得有些悲凉,云潇晃着他的手臂:“反正什么?”
“反正天征府是不可能再坐着这个位置了。”他低下头看着云潇的眼睛,自己的心竟然平静的掀不起丝毫波澜,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我大哥本就不喜欢官场上的恭维应酬,当年要不是为了躲着我,他肯定不会接任白虎军团的,既然如此,天征府也该让位于贤,让更合适的人来保护军阁,保护国家和人民。”
云潇的心中一片震荡,忽然环视了一圈这座空荡荡的大宅子,阳光安静地投落于地面上,十一月的冷风让一切都显得有些落寞,颗颗细小尘埃隐约浮动,仿佛也在无声铭记着这座府邸壮阔的历史,萧千夜起身走到院中,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缓缓的吐出,低声道:“四百年了,是时候结束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珠落玉盘,清脆空灵,却让云潇难以自制的泛起一丝哀伤,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呢喃自语:“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