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皇?”女人敏锐的从她口中听闻重点,她紧张的咽了口沫,想问又不敢轻易开口,凤姬瞥过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淡道,“倒不如你们先说说,所谓霸占原海是什么意思?”
女人不情愿的瘪瘪嘴,凤姬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的人,索性冷漠的催促一声:“你要是说清楚,或许我觉得有道理就放你们走了,若是不肯说,那是你们偷袭在先,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阿姐!”地上半蹲的男人轻咳出一口血,他看起来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是五脏六腑皆像火烧一般疼痛难忍,女人迟疑分毫,不得以只能恨恨说道:“我名龙吟,是飞垣境内墟海蛟龙一族现任首领,原海冰封之后莫名消失,致使墟海失去庇佑,必须倚仗各地流岛才能生存,但我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原海,长老院历经数千年艰难的找寻,终于发现原海所在之地,就在浮世屿下方,澈皇以自身之力将两境合二为一,形成上层天空、下层深海的奇妙世界。”
萧千夜手下一抽,似乎是古尘有所感应,他不动声色的用力握紧,心中也是咯噔一跳――上层天空、下层深海,这岂不是和上天界极昼、永夜有些相似?
“浮世屿外围得皇鸟守护,我族费尽心机尝试多年也无法进入,时间拖得越久,各地墟海的情况就越糟,长老院得出结论,一方面必须竭尽全力夺回龙神遗骸,另一方面则需要依赖澈皇遗留在外的火种进入浮世屿,这两样东西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查到了下落,可是……可是!”
“阿姐……”阿琛担心的看着姐姐,她的脸色青红交错,眼中隐有泪光闪烁,按照墟海传说,龙神和皇鸟一样无需孕育,会应天命而诞,但自原海龙神死亡以来已过去数万年,族中古老的传说却依然没有实现,如果继续苦苦守着虚无缥缈的幻梦,墟海迟早要彻底灭亡,他们必须主动出击自救,然而……血脉的限制像一座无形的大山,龙为神,蛟为地隐,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仍是杯水车薪。
就连眼下早已不再是巅峰状态的凤姬,要对付他们也是易如反掌!
凤姬像是有所触动,沉吟许久,低道:“我不觉得澈皇是有心霸占原海之人,你们又是从何得出这种结论?”
“你不觉得?呵……你当然不觉得。”龙吟心中有说不上的气,但神色却是复杂的,血脉限制本就是她心底隐痛,如今面对凤姬这种感觉更加深刻明显,让她喘不过气来,“浮世屿和原海原本相隔千万里,两境之主是故交好友,竟然同时莫名身亡殒命!这之后龙神再未诞生,只剩皇鸟,澈皇到底是何居心,这才是我要问你的!”
凤姬眉峰一蹙,对这样莫名的指责显然并不满意,不客气的回道:“夺取一处失去庇护陷入冰封的原海对浮世屿没有一点好处,不过都是你们自己胡乱猜测。”
“那你就让澈皇出来说清楚!”龙吟情绪激动,肩背紧紧绷着,“长老院多次求见澈皇均为得到回应,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露面?”
凤姬轻笑起来,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相信,还是淡淡解释道:“你看我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澈皇都不曾露面,还有她……”
凤姬将云潇拉到自己身边,眼里有平静而坚定的光:“你以为也只是个旁系血脉吗?她是我的亲妹妹,澈皇遗留在外的火种本就是双子,她现在都快要死了,澈皇依然没有半点消息,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若说墟海毕竟是外族,不管不问尚在情理之中,自己的孩子都这样了还不肯现身相助,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她是……你妹妹?”龙吟一惊,眼神剧烈变换,原本初次交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灵凤之息,但是她只当这个人是普通灵凤族罢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是皇鸟血脉?
一瞬间各种不甘涌上心头,龙吟用力咬住唇一言不发,凤姬眉间露出淡淡严厉,继续说道:“我倒是对你们的长老院有些好奇,若想得到浮世屿的消息,不妨让管事的亲自来找我,你们姐弟三人不要被人利用了才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人……”龙吟无意识的脱口,凤姬闭起眼睛,嘴角上扬笑道,“另一个在海岸边被萧阁主打伤,你们继续耽误下去,他就没救了。”
“小橼!”龙吟和阿琛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往海边望过去,他们本是兵分两路,一方面牵制凤姬,一方面抢夺古尘,长老院做过预测,至少会有一方能成功才对!怎么这一次的估算怎么会离谱到这种程度!他们根本就不是凤姬和萧千夜的对手,冒然出手只是送死!
凤姬若有所思的托腮想了想,沉吟道,“这件事多有蹊跷,我可以放过你们这一次,但再有下次,谁来都要死。”
龙吟不敢再继续耽误,一手扶起弟弟急道:“先撤。”
两人迅速隐于风中,凤姬抬手散去海面上的火焰,顿时有些疲倦。
第二百七十一章:师兄弟
城中的骚动迅速引起海军的注意,就连已经休息的青鸟军团都三五成群的回到北岸城上空巡视,萧千夜一听鸟鸣声立马拉住云潇往回走,又冲凤姬焦急的说道:“快离开这里,惊动海军了。”
三人立即往小秦楼赶回去,才走到半程,江行泽行色匆匆的跑过来,正巧和他们遇上,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别回去了,海军比你们快眼下都到门口了,你们现在就去港口,天禄商行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放心吧,公主他们我已经偷偷送过去了,赶快走,连夜出海吧。”
来不及多做解释,江行泽大步在前面带路,这条街上还有未曾熄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百姓们被大火惊醒此时也在慌忙的取水灭火,凤姬眉峰微蹙,神情转瞬即变,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怒起又牵累无辜,但她才想抬手帮忙灭火江行泽就立马拦住她,小声说道:“趁乱才好脱身,海军已经过来帮忙了,这些火焰不会蔓延的。”
一路匆匆急行终于来到北岸城停泊的港口,萧千夜先让云潇和凤姬上船等着,自己拉住江行泽低声问道:“我听说这一艘商船是镜阁亲自颁发了通行令,要求海军舰队护航,任务交给了谁?”
江行泽眨眨眼睛,尴尬的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海军内部最近也有人事调动,但是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会检查商船只是依照命令随行护航,两艘船的相隔距离也不会很近,只要你们别在船上再惹什么事情,出了碧落海到达中原南海境内,军舰就完成任务返航了。”
萧千夜还是不放心,江行泽连忙好声好气的把他推了回去,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一溜烟就跑了,等他无奈的走上这艘商船,发现师兄天澈已经在夹板上等他了,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反倒是天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示意他跟过去,又指了指碧落海说道:“之前小霜姑娘带我们走了另一条路偷偷上了船,那时候海平面上还有未熄的火焰,你们是和墟海的人起冲突了吗?”
“嗯。”萧千夜漫不经心点头,两人并肩而立注视着平静的海洋,各怀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天澈压低声音说道:“你和百里元帅走后,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好赶路,五公主腿脚不便,师叔和小霜姑娘一起在照顾她,我本想找阿潇问一问你们这些时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谁料凤姬也在她房中,我不方便打扰就没有进去了,然后还没等我回屋,那边就传来惊动,凤姬大人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伤,炽天凤凰气冲冲的就追了出去。”
萧千夜紧握着古尘,心里十分明白,咬牙说道:“他们三人兵分两路,两人拖延住凤姬,另一人试图从我手中抢夺古尘,这一个月来他们虽然屡次暗中试探,但一直没有真的露过脸,这次估计是看到我们准备离开飞垣,生怕错过此次机会古尘再也无望,只能铤而走险,好在阿潇那里有凤姬在,否则……”
他不经意的低头看着手里的刀,蛟龙之血能伤到神鸟血脉,也难怪被古尘所伤无法愈合,它是龙骨遗骸所化,自然是拥有更强的特性!
“师兄……”萧千夜忽然奇怪的望着他,心中不解,“灵音族的原身就是近海潜蛟吧,是不是也和蛟龙一族有什么牵连?帝仲曾经和我谈起关于墟海的一些事情,他说墟海是一个有出无进的地方,只要选择离开故土,此生此世就再也没有返回的机会,可是你脖子上那个海魂封印能令灵音族返祖化蛟……会不会就是返回墟海的方法?”
“嗯?”天澈扭头,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长长叹了一口气,回道:“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自幼遭遇灭族之灾,记忆受损严重,对族内的各种传说都不是特别清楚,甚至连阿潇身上的灵凤之息都无法察觉,我也许是个不合格的灵音族吧,说真的,我对自己的同族……几乎一无所知。”
萧千夜目光一沉,师兄的过去他是知道的,那多少和他有些密不可分的牵连,以至于他现在提起来心中难免还是惭愧,天澈却不在意的笑笑,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为了帮阿释治伤我曾特意去了解过一些关于灵音族的事情,只知道我的祖先们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潜蛟的原身,一直就是以‘人’的姿态生活至今,但是究竟从何而来,确实无迹可寻,或许……”
他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萧千夜,一字一顿提醒道:“上天界历经数万年,或许知道的会更多。”
萧千夜幡然回神,下意识的用手按住自己额心,他咬牙犹豫了片刻,还是蓦然放下手,呆呆看着远方呢喃道:“确实,如果要调查这么古老的东西,上天界的确是最佳选择,师兄,其实上天界十二神之间虽然互有芥蒂,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想回去,但是他们对外其实非常一致,我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他们并肩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情。”
天澈哑然不语,这一瞬从师弟的口中隐约察觉到一种空旷悠远的情感,如浩瀚星河。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虽然看起来性格各异,但实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萧千夜默默扬起一个苦笑,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缓了片刻,他情不自禁的抬手用力按住胸口,神色变得痛苦而不甘,又接着补充道,“师兄,我受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了,我时常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都说古代种是吞噬了神明之后诞生的古老种族,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是他在吞噬我呢?”
天澈一言不发,上次见到这个师弟之时,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帝都高官,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全身都笼罩在莫名的阴郁之中,好似随时都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对了,潜蛟……”忽然之间,萧千夜好像想起来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眼眸豁然一闪,变得奕奕有神,连忙追问道,“师兄,昆仑山脚下的无言谷,谷主曾多次做客昆仑,和师父、师叔都算是故交好友了,他是上天界的人!你这次化蛟之后得到他的帮忙才能化险为夷,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和你提些别的东西?”
“那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天澈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回忆道:“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后来听青丘师叔提起,说是借由天池之水引昆山灵气环绕,再加上谷主出手相助这才捡回一条命,他是上天界的人,他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萧千夜蹙眉想了想,摇头:“我回过上天界,除去预言之神潋滟,其他人都不在那里常住,这次能从帝都逼着明溪放人,也还算是托了他的福。”
“五公主吗……”天澈的神色却丝毫不见轻松,正色道:“千夜,其实自我从你哥哥口中得知五公主一事以来就一直感觉这是个隐患,那个苗人多半是来自长生殿,和中原武林极少往来,昆仑对他们的了解也非常的少,此次他既有把握以五公主相要挟逼见谷主,我实在是担心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上天界多半能自己应付,师兄倒是不必为他们担心。”萧千夜只是随意笑了笑,并不慌张,他像另有忧虑,压低声音说道:“事已至此,就算你我不想节外生枝,秋水师叔也不会置之不理,只能先将五公主带回去了,可是无言谷并不好进,我倒是更加担心谷主会直接避而不见,到时候反而连累师门要堤防蛊蚁之灾,师兄,等船只靠岸,你先带阿潇回去禀明师父,师叔和五公主我会照顾好的。”
天澈奇怪的看着他,问道:“我带阿潇先回去?那你呢,不是应该你带她回去,顺便去拜访一下无言谷主吗?”
“我……”萧千夜一时语塞,师兄的话在理让他无法反驳,原本谷主是上天界的人,当然是他亲自去最为合适,但是一想到许久没见面的师父,他又总是隐有心虚,下意识的想回避,天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假装严厉的咳嗽一声,正色说道:“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掌门师父啊?哼,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现在迫不得已必须回来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师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是早点回去,别让师父担心了。”
“你别挖苦我了。”萧千夜靠在船边无奈的回应,天澈无声叹气,低道,“师父是真的很担心你。”
两人同时沉默下去,没等天澈再说什么,船上的管事冲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屋内,水手们已经将船舵拉起准备起航。
萧千夜折返船内,一屋子的行李杂乱的铺在地上,云潇正在仔细的收拾着,见两人一起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擦了擦手,笑道:“刚才船家进来和我们说要连夜出发,这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几间床铺可以先休息,你们两个师兄弟就凑合凑合睡一间房呗?”
萧千夜面上有些尴尬,天澈也咳了咳,扫了一眼问道:“哦……我倒是不介意,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去哪了?”
“我和姐姐住一间,娘和公主一起。”云潇忍着好笑,一边安排一边继续整理,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姐姐说等船只出了碧落海她就回去了,我本想邀她一起回昆仑,可她说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这次就不去了,娘刚才已经传信通知掌门了,估计等到了中原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吧。”
“嗯,那就好。”天澈随口回话,萧千夜见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已将不久前的恶战抛之脑后,一边把她拉起来嘱咐去休息,一边往屋内探视找寻凤姬的身影。
云潇拿他没办法,嘟着嘴道:“那些行李是小霜姑娘连拖带拉搬上来的,还没来得及谢谢她就跑了,你小心点,等明天我起来再来收拾。”
“好。”萧千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房内的凤姬轻轻一笑,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于是拉过云潇耐心的说道,“你别忙乎了,早点休息吧。”
她只是轻轻对着云潇呼了一口气,房间里的温度就莫名上升了不少,云潇揉了揉眼睛,明明刚才还是精神抖擞这一下忽然就倦从心起,凤姬轻手轻脚的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走出房门,笑道:“你有事找我?”
“嗯,来。”萧千夜压低声音往后退去,生怕自己不小心会吵醒云潇,凤姬也跟上来走到甲板上,此时船已经慢慢前行,微风自海上拂面而来,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第二百七十二章:隐事
凤姬揉着肩膀,伤势虽然已经愈合,但总是隐隐传出微妙的酸痛,萧千夜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脱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凤姬随口回话,觉得身上软软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她知道那是因为蛟龙之血的缘故,但也不想表现的很明显,于是直接绕开了自己的话题,笑了笑反问道:“你找我有事?”
萧千夜往前靠了几步,目光映照着深夜的碧落海,担心的道:“凤姬,我虽然是腹背受敌,但是身边毕竟还有人能鼎力相助,你才是真的孑然一身,一旦出事,连个帮手都没有,那三人来无影去无踪,背后那个所谓‘长老院’又是不明来历,如果他们还是不死心继续针对你,你留在飞垣就会非常危险,为什么不听阿潇的话,跟我们一起回昆仑?”
“哦……你这是在关心我?”凤姬意外的笑起来,好看的容颜宛如明媚的火焰。
萧千夜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凤姬,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但是这世上不死不活的方法有很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呵……”凤姬低低的笑着,语气温沉沉的,“这么多年了,自少白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改变了你?”
萧千夜死死攥着手,混乱的记忆在反复交错,是什么改变了自己?是血脉深处那只令人不解的穷奇,还是他至今都无法真正了解的帝仲?
凤姬见他不肯说话,也不想多逼问,盈盈侧了侧身,慵懒的靠在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他们并不能真的伤到我,蛟龙之血很快就会失效,萧阁主放心吧,这世上能让我死的人只有凤九卿,只要那家伙不再次叛变,我是不会有事的。”
提到这个名字,萧千夜虽不觉得凤九卿会在这种时候继续协助夜王,还是心有顾虑,不由得脱口继续劝道:“夜王对灵凤族怕是早就恨之入骨了,一直留着凤九卿恐怕是另有目的,你真的要特别小心他。”
“好了好了。”凤姬面容一沉,显得有些不耐烦,淡淡说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飞垣眼下前狼后虎,既有上天界虎视眈眈,又有墟海之人在暗中作梗,我走了异族人怎么办?异族不像你们人类有训练有序的军队保护,这种时候明溪最多也只能是对他们不再管制,但是真说能帮他们多少,恐怕还是难呀。”
萧千夜抿了抿嘴唇,知道凤姬说的都是眼下实情,隔了一会,凤姬反而安慰了他一句,说道:“你特意把我喊出来,该不会只是关心我的伤吧?”
萧千夜无奈的看着她,她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依然只是从容不迫的笑着,萧千夜点点头,眼眸一瞬间变得扑朔迷离,无意识的往她身边挨近,压低声音问道:“阿潇她到底怎么了?”
凤姬微微出神,脸上的笑意淡得若一缕轻烟,好像一早就猜到他找自己的真实目的,冷哼一声,叹道:“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怎么跑过来问我了?她不想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她。”
萧千夜耸耸眉,神色有些闪躲,低道:“我说不过她,不然也不来问你了。”
“说不过她,也不能由着她胡闹。”凤姬顿时语气一紧,静静凝视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她不懂,她总以为自己可以躲过神鸟血契的限制,要知道她是依靠月神之力才侥幸活下来,没有凤九卿当年的铤而走险,她甚至不可能出生!沉月何其罕见,那是凝聚上天界万年月神之力,才勉强能压制住暴戾失控的火种,就因为这一次侥幸她就忘乎所以,像个天真无知的孩子,幻想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凤姬默默扬起脸,似是触动了心事,眉间也多了些清愁,她将目光悠远的望向无边的天空,思绪也仿佛被拉回遥远的过去,呢喃自语:“她现在还很开心,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我看她那副样子,真的是又想骂醒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千夜没有说话,心中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听凤姬勉强笑道:“萧阁主,她多半是有身孕了,我不是大夫,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微妙的火焰变化,你若是现在去给她诊脉,她的脉象必定是断断续续,会出现莫名的中断,那实际就是火种将熄未熄的征兆,你该知道火种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就此熄灭,就算帝仲亲自出手,也不可能救她了。”
凤姬顿了一下,见他脸上意料之中的凝重,忧心忡忡没有半点欣喜,她在心底无声长叹,接道:“萧阁主可别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她会很失望的。”
萧千夜踌躇了一会儿,凤姬却悠然笑道:“说起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我的故事,或许对你有帮助。”
萧千夜蓦然回神,双目迷惘的望了过去,眼神微有疑惑,凤姬笑着转了个身面向寂静的碧落海,淡淡说道:“我也曾像她一样不信天命,什么神鸟血契我都只当是维护血脉正统的虚假措辞,我一贯反感血脉一说,在亲手诛灭全族之时也没有半分留情,可最后……偏偏自己也身陷其中无法挣脱。”
她不经意的将手慢慢下挪,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嘴角的笑却越发清冷如霜,低低说道:“最开始我和她一样,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就算火种开始出现明明灭灭将要熄灭的预兆,我也固执的视而不见,到了第三个月,全身皮肤出现泛红,火种无法抑制自身体里冒出,五感渐渐消失,会在无意识间误伤周围一切。”
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好像这样遥远的回忆一下子又近在眼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疼依然历历在目,又道:“那时候飞垣还没有经历碎裂坠天之灾,我身怀完整的灵凤之息都无法控制自身火焰伤及无辜,少白早就看出来我的异常,可我就是不愿意放弃,难道我喜欢的人不是神鸟一族,我就必须遵守血契,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吗?我不甘心。”
萧千夜听得入神,断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隐事,凤姬微微一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后来大概又过了十几天,火种失控将半个泣雪高原融化,致使冰河之水蔓延成灾,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枕在他膝上,他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对我笑着。”
凤姬转过来看向他,眼里忽然有种波光粼粼的闪动,唇角上扬,却是一个冰凉如死的笑意:“萧阁主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萧千夜在这一瞬间挪开视线,避免目光与她正面相视,只是心底澎湃,有种奇怪的紧张。
“呵……”凤姬见他这样,眼波里却宛如藏了银针,尖锐而锋芒,“他亲手给我灌下了落胎药,就那么一边温柔的和我说话,一边眼都不眨的灌了下去。”
萧千夜轻轻闭眼,这样的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那般幽幽含恨。
凤姬的目光落在萧千夜的面庞上,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探询:“萧阁主也是古代种,是不是也会做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选择呢?”
他没有回话,余光瞥过云潇所在的房间,心底挣扎难耐。
凤姬咧嘴笑笑,脱口又是惊人的话:“我时常会觉得他和夜王有些相像,在作出某种决定之时,真的很冷静。”
她好奇的看了看萧千夜,自言自语的补充道:“我很想知道,你、或是你身体里的那位大人,是否也会如此。”
凤姬的眸中平静无澜,那样哀痛的过去也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只是每每想起,仍有不甘,两人心照不宣沉默了好久,直到凤姬忍不住脱口提醒:“最多三个月,你不想她死就不能心软,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也可以带她去上天界问问烈王,又或者你们师门里独有的那些医术之理,他们一定会给你一模一样的答案,萧千夜,若有一线机会,我不会如此劝你。”
萧千夜微微语塞,其实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在混杂的记忆里反复搜寻着关于神鸟的各种传说,就算是帝仲这样历经万年风雨走过无数流岛的人,他的记忆里都真的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混血的神鸟族!
凤姬的话是真的……就算他怎么也不愿意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她和我其实也不太一样。”凤姬淡淡打断他的思绪,走过去拍了拍对方一直紧绷的肩膀,淡道:“我自幼孤苦,遭遇同族歧视,父母抛弃,最后还被恶灵撕咬到粉身碎骨,好不容易历经苦难以为能和相爱之人厮守终生,结果又是长久的分离再无相见之日,或许对我而言,丧子之痛只是其中沧海一粟罢了,但对她而言……也许会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吧?”
萧千夜神色肃然,想起初见云潇之时,她是那般众星拱月,得到师门长辈的疼爱,像一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被秋水师叔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她所有的磨难,都是因为自己。
萧千夜眼中的光在一点点沉寂,有一抹浓厚的黑色覆上双瞳,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给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名分,到如今,甚至连她期待的孩子……都只能亲手杀死。
凤姬默默绞着手指计算时间,或是难得的说着些沉寂多年的往事,此时竟感到有几分身心俱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准备返身回去休息,临走之前又认真的蹙眉提醒:“海上这半个月多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只需要堤防墟海之人再次搞鬼,不要再让她轻易动用灵凤之息,剩下的……你自己得有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