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果然是他……回来了?
“千夜,先带公主进来吧,外头冷,容易着凉。”萧奕白将房门拉开,他的手里已经抱着一床厚实的毯子。
萧千夜点点头,俯身想要扶起五公主,谁料她疯狂的打开对方的手,一个箭步冲到船边,眼见着又要翻身跳入水中!
萧千夜紧蹙眉峰,想也不想的一把又把五公主拽了回来,强行拉着带回了屋内。
五公主目光无神,双瞳变成一种死灰般难看的色泽,她紧张的咽着沫,在扫过着一屋子的人之后用双手死死抱住头,一点点沿着墙边慢慢蹲了下去,萧奕白赶忙走过来,抖开手里干净的毯子披在五公主身上,轻轻的为她擦拭头发上的湖水,温声问道:“公主殿下,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五公主愣愣的看着萧奕白,这张脸和她记忆最深处那张爱过恨过的脸一模一样,即使此刻正在温柔的笑着,也让过去那些屈辱和不甘被一下子勾起,但她虽然心里怨恨,面上却一点也不敢再表露分毫,只是傻乎乎的咧嘴近乎讨好一样的往后边缩了缩,轻轻的说:“你……你回来了,我没事,我不会在缠着你了,我没事了,没事了。”
萧奕白的余光默默扫过弟弟,他才从门外走进来,目光复杂的盯着五公主,不知作何感想。
公然抗旨拒婚其实是弟弟的责任,只不过五公主本就不得先帝宠爱,加上弟弟又恰好是新一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早在明溪想拉拢他之前,先帝就很欣赏他那样意气风发的年轻军人,所以在他不顾公主颜面拒绝先帝的赐婚之后,虽然朝野一片愕然,唯独先帝一笑而过,没有给他任何责难,甚至破天荒的顺了他的意思收回了圣旨。
自那以后,五公主沦为全境茶余饭后的笑柄,以至于到了适婚的年纪,依然连想去提亲的人没有。
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弟弟拒婚,但是三郡主性格开朗活泼,虽不是皇家公主,但被六王爷捧在手心,是个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她为人又总是脑子里少根筋,虽是个走哪都爱惹麻烦的破事精,但也正因为大大咧咧的性子惹人喜爱,大多数人谈起三郡主提亲,都是津津有味的当成坊间乐子,而对明姝公主,就完全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而造成这种悬殊差异最根本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五公主无权无势,不得宠爱,仅此而已。
在飞垣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家公主,得不到宠爱和权势,也只能处处忍让,在被公然拒婚之后,就连五公主的生母静太妃都保持沉默,她没有站出来为女儿的不公平说过半句话,依然只是每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目无神采的望着天空。
先帝的眼里只有温仪皇后一人,所有的后妃不过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她们的子女,也只是在重蹈覆辙。
萧奕白揉了揉额头,这样灰暗的过去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至少在那个时候,天真浪漫的明姝公主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或许是真的对弟弟动了心,竟然不顾自己公主的身份几次偷偷跑到烽火台去接弟弟回城,就像那个年纪应有的情窦初开,在远方默默注视着自己爱慕的少年郎。
想到这些,萧奕白无声叹了口气,他是一早就知道云潇的存在,也知道那才是弟弟拒婚的真正理由,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完全摸不清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没有丝毫回昆仑的想法,又对各家各路的提亲毫无余地的拒绝,就一直漫无目的的拖着。
如果弟弟能早一些对五公主坦白心意,或许她不至于如此。
萧奕白动作微微一停,张了张嘴,却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天征府有愧于五公主,如今想来弟弟一直拖着不成婚的目的就是在等云潇,如果云秋水或者昆山掌门再拦着几年不让她过来,或许弟弟最终的选择,应该仍会是明姝。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也正是时至今日,身为兄长,他依然对五公主所做的一切,无法做出任何的谴责。
五公主微愣一下,对这样温柔的动作有些窘迫,还没有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感觉对方的手一直轻轻的在为自己擦拭头上的水,忍不住心底荡起小小的开心,低着头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让这难得的关怀消失。
明溪在冷眼看着自己的皇妹,终是冷哼一声打破沉默:“明姝,你怎么跑到星罗湖来了?”
五公主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嘴唇不受控制的剧烈颤动,她哆哆嗦嗦的抬起眼睛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瞳孔顿缩露出惶恐的神色,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为公主该有的礼仪,手误无措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萧奕白也跟着站起来,显然没有预料到明溪的一句话会让她有这么严重的反应,他想安慰一下五公主,这一次却是被她躲开,往墙角深埋着头蹲了过去。
萧奕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吓到失语的女人,语气终于有些严肃,低问道:“你对她做什么了,她这么怕你?”
明溪是用更加严厉的目光毫不回避好友的质疑,一字一顿认真的辩解:“我什么也没做,她是自己心虚,害怕见到我罢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阿月的!”听见皇兄的话,五公主低声啜泣起来,明溪唇角抿着一丝淡笑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逼问,“萧阁主难得回来一次,你不妨将上次的事情全部解释清楚,明姝,你自幼不争不抢,在我几个弟妹中算是最好相处的一位了,到底是受到什么样的蛊惑,才会连胧月的性命也能毫不在意?”
五公主艰难的咬住嘴唇,难以掩饰心中的羞愧,其实自帝都政变之后,明溪哥哥突然将她府上的下人进行撤换和删减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暗有感觉,虽然明溪哥哥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自己做出惩罚,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她就从一个不得宠先帝宠爱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得罪了新帝的皇妹,处境愈加艰难。
许久,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明姝只是无助的抱着双膝,近乎绝望的哭道:“我……我不敢说,她能听见,她什么都能听见。”
“她?”明溪眼眸一沉,立马就意识到皇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不动声色的和萧千夜互换了眼色,淡定的抿了一口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接道,“这间屋子里有战神之力环绕,你放心吧,大姑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战神之力?”明姝将信将疑的扫了一圈,但又不敢质疑皇兄的话,只得紧张的直攥手,勉力保持着情绪,开口说道,“那天秋选之后,星圣女来找我,说是可以帮我,她说萧阁主心有所属的那位姑娘,其实正好和她也有些渊源,然后她给了我一个装着虫子的小瓶子,让我悄悄放到胧月身上去……”
“最开始我没有答应,胧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担心这种虫子会伤害到她,但是大姑姑说了,她只是想让胧月将这些虫子带到天征府去,也不会伤到胧月,因为……因为萧阁主虽然拒绝过阿月很多次,但实际对她还是很好很好,她应该能进入天征府。”
萧千夜认真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确实在秋选结束之后,自己家出现了古怪的飞蛾,而在那之前唯一进入过的外人,除了暮云就只有三郡主。
“但是那些虫子并没有什么作用,大姑姑很失望,她本来是想偷偷监视萧阁主的,没想到那些虫子很快就被杀死了。”明姝担心的看了一眼萧奕白,还是没有发现真正的萧千夜此时正在另一侧一言不发的听着,又道,“那时候正好胧月跑到月圣女那里去求了一个锦囊,她担心自己选的款式萧阁主不喜欢,还特意拿到我面前问我好不好看,然后……然后我就顺手在里面放了几只蛊蚁。”
“竟然是你……”萧千夜隐忍着怒火,那几只蛊蚁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竟然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公主所为!
明姝被这声低低的呵斥惊了一下,呆滞的望过去,双瞳凛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呢?”明溪沉默了一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这样的举动显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按捺不住要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五公主被皇兄的声音唤回神志,冷汗和湖水糅杂在一起,她情不自禁的裹紧了毯子,继续说道:“然后……然后萧阁主就走了,大姑姑也没有再来找我,只是教我怎么养好那几只蚂蚁,说是很快就能用得到。”
“再、再往后,有一天大姑姑忽然来找我,要我去邀请胧月来府上小住几日,然后在政变当天,以取药为由,把她支去了丹真宫。”
“果然如此。”明溪冷哼一声,主动接下话,“这些事情我后来也听公孙晏提起过,你就是利用了胧月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外头严阵以待的驻都部队多半不敢惹她,所以才会选了她,毕竟从公主府去丹真宫一定会路过星罗湖,她一定会被卷入湖下。”
五公主跌跌撞撞的往明溪那里扑去,一下子跪倒在地,慌道:“我不是想害她,我担心她出事,还特意给了她我的公主令,那个上面一早就请人施了术法,一定能保护她平安出来的!”
“目的呢?”明溪有些动怒,但还是保持冷静问着最重要的事情,明姝像散架的木偶无力的瘫软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大姑姑说她算过一卦,说、说萧阁主的心上人,那个叫云潇的姑娘也会一起来到帝都城,只要能将她骗入缚王水狱,大姑姑就能杀了她为自己报仇,到了那个时候,我……我也能得到……”
话到这里截然而至,明姝瞬间回过神,直勾勾的望向门边的人。
那个人才是她心底爱慕许久的少年郎,他并没有温柔的为自己披上毯子,更没有小心的为自己擦拭湖水,他一直站在那里,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自己。
“她失算了。”明溪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感慨着这样隐于暗处的计谋如果真的得逞,又要引发何种无法预料的后果,明姝凝视了一会自己的兄长,深吸了一口气,“大姑姑并没有放弃,萧阁主第一次失踪回来之后,我听闻云潇姑娘住进了天征府,就想找个理由见一见她,我见到她了……我很不甘心,她不仅是个中原人,还是个异族人。”
“可她没有害过谁。”明溪淡淡的提醒,见皇妹的肩膀一抽,然后慢慢冷静下来,眼内的恐惧慢慢褪去,一字一顿认真的道:“大姑姑发现了我的不满,她让我去摘星楼见她。”
明溪握着冷茶的手用力收紧,浅金色的双瞳不可置信的亮起――摘星楼自帝都政变之后一直由日、月圣女亲自看管,明姝这种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人,真的能进到摘星楼见长公主?
突然之间,明姝的身子开始不停颤抖,那不是出于害怕,而是某种无法自制的痛苦,逼着她捂着腹部伏倒在地。
“明姝?”明溪警惕的叫了一声,五公主用力喘着气,再抬头,双目血红,绝望的吼道,“我错了!皇兄,我真的错了,您救救我,我要被虫子吃掉了,求求您,救救我……”
话音未落,一直默默旁观的帝仲再度化形,同时来自战神之力汹涌如水弥漫整个房间。
他将手搭在明姝头顶,黑金色的神力化成无数细细的线,穿透皮肤钻入五公主体内。
第二百四十六章:节外生枝
神力在明姝公主体内游走,却仿佛置身一片黑暗虚无的海洋,这具身体的内部空空荡荡,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毫无温暖,而他越找寻,越如深渊般深不可测,帝仲暗暗心惊,一时竟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缓缓的,好似一条失去航线的船终于靠岸,有一束幽暗的冥火在黑夜里闪烁,帝仲蹙起眉峰,隐约察觉到那束火光应该只是一个人的眼睛,看似已经近在眼前,实则距离极其遥远,甚至让他也无法快速分辨具体的位置。
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能再遇上天界的人,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个藏于暗处不明身份的诡异人嘴里说出“上天界”三个字,帝仲稍一用力,让战神之力更加充盈,果然那双眼睛略微痛苦的皱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再开口语气中就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轻喘,用咯咯的轻笑来掩饰本体的疼痛:“不愧是以‘战神’为名,这幅不死不活的残影姿态,还能隔着整座大陆伤到我……上天界,果真是神之领域。”
“隔着大陆……你在中原,你是谁?”帝仲淡淡脱口,这一问让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大步走上来,他不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只得暗暗用手抓住神裂之术的胳膊,借着两人可以共存的特殊关联悄无声息的感知一切。
“我是谁……不过是上天界的手下败将。”那个声音也是冷定的,岿然不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败于蚩王之手,他从我手里夺走了一件‘至宝’,自那以后,我便专心找寻关于上天界的一切,直到二十多年前在一处码头遇到那位残疾又丑陋的公主,她身上有着极为微弱的上天界气息,是日月双神的后裔。”
“哦?蚩王,那的确是我的故友。”帝仲声音越是柔和,萧千夜就越是心惊,显然这种时候忽然冒出“蚩王”二字,是个非常麻烦的信息。
黑暗里的声音微微一顿,借着这短暂的沉默,帝仲已经不动声色的将战神之力以光线的姿态同时连接在明溪和萧奕白手心。
对方呵呵笑了,也不想阻拦他的行为,反而更加感慨的叹道:“中原的信仰极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百姓所信仰的神明也不尽相同,我本是个苗人,对于上天界的传闻并不感兴趣,直到他突然冒出来,夺走了那件‘至宝’,那是我锻炼蛊王最为重要的东西,上天界已是凌驾九天之上,又何苦为难下届一个普通蛊人?”
“至宝……”帝仲默念着这两个字,想起曾经的好友,心却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淡道,“他不会轻易夺人所爱,一定是你不好。”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三人心照不宣的紧蹙眉峰,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以“战神”为名的帝仲会这么不假思索的护短,反倒是他呆了数秒,发出僵硬的笑声,这才继续说道:“那件‘至宝’是我找寻多年,一个体质极为特殊的女孩,她天生一头雪色白发,皮肤也如冰雪般透明,用我们这一派的行话,称之为‘雪女’,我要将她献给蛊王,让蛊王得到这份至纯至阴,只有这样,我才能凌驾万蛊之上,成为苗疆七十二派的王,可偏偏……被他多管闲事!”
“你要把一个女孩子,喂给一只虫子?”帝仲用更加简单的话概括了对方的意思,嘴角扬起不屑一顾的笑,“我没说错吧,是你不好。”
“哼。”对方也只是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他带走了雪女,从此销声匿迹,我苦寻三百年,一无所获。”
“三百年!”明溪低呼出口,难以置信的神情中透着一丝罕见的惊恐,大姑姑去中原偶遇那个苗人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一个普通人,当真能活三百年?
“呵……陛下失态了。”苗人瞬间就察觉到黑暗里那缕震惊,也将目光缓缓挪动方向,落到明溪身上,叹道,“那时候我遇到明玉,她偷了我用于练蛊的神龛,若非察觉到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上天界气息,我一定当场就会杀了她,但是她是我这三百年来唯一遇到和上天界有关系的人,我一定不能就此罢休。”
“你对大姑姑做了什么?”明溪已经镇定下来,甚至主动开口询问起那些年不为人知的往事,苗人大笑着,说道,“她拉着我的手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东西,但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她说一海之隔飞垣大陆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她之所以沦落成那副模样,是因为被人骗走了月神留下的一块古玉‘沉月’,而那块玉的下落,在昆仑一派。”
明溪按捺住心底的震惊,想起那日大姑姑提起自己过去时的模样,明明半身白骨濒临死亡,对那个萍水相逢的苗人却是难得的温柔感激,原来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戏,他的真实目的只是利用大姑姑去找寻上天界的踪迹!
苗人更是有感而发,愤愤不平的接道:“然后我就假意帮她,让一个江南的商队带着她改道去了昆仑,而我则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没想到那个女人到了昆仑山脚下莫名其妙的就放弃了,哼,真是一点用也派不上,白白浪费我那么多时间,我本想让她在那种荒凉严寒的地方自生自灭算了,谁料她靠近昆仑山之后,从山中的某一处,突然传出了蚩王的气息。”
“果然……”帝仲一点也不意外,早在之前和云潇谈起昆仑山脚下那个神秘雪谷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曾经的故友,蚩王风冥。
“那缕气息转瞬即逝,等我再次找寻的时候已经完全湮没,昆仑山脉何其之大,在那之后我又苦苦找寻多年,仍是一无所获。”
苗人沉吟片刻,时隔多年再次想起那些往事仍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但他立马又哑然失笑,接道:“我以为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只能就此断了的时候,那位残疾的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跑到苗疆去了,她在到处打听我的消息,吸引了很多蛊人的注意,我一时兴起就主动见了她。”
“她说她不甘心,想以自己的力量报仇,但是她无一技之长,又失去了权势地位,她希望我能传授她驭虫术,她会折返飞垣,伺机报仇。”
听到这里,明溪已经将所有的头绪整理清楚,感叹这背后如此复杂的利益关系,他默默看着自己的皇妹,此时的明姝公主呆若木鸡,像一尊无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好像眼下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察觉,苗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不怀好意的道:“明玉公主也真的是令我惊讶,她以自身血肉饲养蛊王,虽不是‘雪女’之身,但那种微乎其微的日月之力让蛊王也变得极其强大,她回到飞垣之后,好像还利用了一个叫‘缚王水狱’的地方,让那里面被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成了蛊王的饲料。”
众人心底咯噔一下,冷汗沿着背脊不断冒出,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苗人虽然听起来笑咯咯的,语气里带着恨意,又道:“可惜明玉公主那副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她被陛下禁锢在摘星楼,以日、月圣女之力束缚其中无法脱身,我敬佩她的心狠,但也不得不放弃她了。”
“所以……”明溪咬着嘴唇,面色焦虑,心底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苗人眨眨眼睛,是在和帝仲默默对视,然后才一字一顿狠厉的说道:“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明姝公主和明玉是血亲,蛊王嘛,其实也不是很挑食,我察觉到她心里的恨,借机骗她来摘星楼,让她成为蛊王新的宿主。”
“是你干的!”明溪恍然觉醒,仿佛醍醐灌顶立即理清了思绪,盘踞在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他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出于大姑姑对凤九卿的恨,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有更为棘手的人物牵扯其中!
苗人得意洋洋的笑着,多年的积怨一朝释放,连带着语气也变得飞扬跋扈:“明姝公主还有得救,只要战神愿意带着她一起去见一见您的故友,我就放了她,否则,我立即就能让她体内的蛊王吞掉宿主,到了那个时候,就请陛下做好帝都城尸横遍野的准备吧。”
明溪神色有变,眉头紧蹙,一言不发,想起帝都政变上被蛊蚁蚀心的那些士兵们,他们中有九成以上的人都彻底丧失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严重的甚至丧失理智,沦为痴呆。
眼下的自己本就内忧外患,疲于应付,如果这样猝不及防的袭击再来一次,而且还是发生在防守最为严谨的帝都城,那么本就人心惶惶的飞垣就会雪上加霜,危及政权稳固。
帝仲看了看身边的几人,也是万万没想到此次帝都之行还会节外生枝,而且如果这个苗人所言都是真的,能活三百年的普通人,一定也掌握着什么更为神秘的东西。
“陛下意下如何?”苗人在冷静的催促着,只见明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心里做着更为冷酷的决定,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皇妹的死活,眼下有帝仲在场,就算所谓蛊王复出,上天界的战神又岂会坐视不理?与其被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苗人相威胁,倒不如就此赌一把……
然而,没等他将决裂的话说出口,帝仲淡然一笑,道:“你不就是想见蚩王吗,我答应你就是了。”
明溪惊讶的看着他,再想说什么,发现帝仲那双异色双瞳带着看穿一切的睥睨,毫不回避的直视着自己。
“潇儿也还给我吧。”帝仲见他如此神态,知道他心中的难言之隐,别有深意地盯了一眼,低道:“您也不想重蹈几个月前的蛊蚁之灾吧?”
明溪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无语,被威胁了……他本以为有云秋水,有天澈,还有叶家风家这么多筹码就一定能逼着云潇留下来牵制萧千夜,万万没想到眼下会节外生枝,如果他不答应,帝仲又真的对蛊蚁之灾束手旁观,那么不要等到封印阵眼被全部破坏,他就要直接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
帝仲微微笑着,竟然感到心中有种莫名的痛快。
神力在明溪手心刺痛,一声轻到无的叹息自耳边传来:“被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
“明溪……”萧奕白看着面容惨白的好友,心里隐有不忍,略一思忖,终于深吸一口气,转向帝仲认真的道:“大人,现在东冥的封印已经被破坏,夜王利用夜咒控制我,迫使我弟弟妥协成为全境公敌,千夜既然已在履行对夜王的承诺,对方是否也该给出应有的回应?”
“你的意思是?”帝仲缓缓开口,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的话,萧奕白的脸色却一点点黯淡下来,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无法顾及弟弟的感受,淡道,“我希望您能让夜王稍微解除一部分夜咒,否则等到四大境封印和阵眼完全破坏的时候,我的身体也会因长时间的束缚而崩溃,我知道夜王大人一定不会让我死在他恢复之前,但是他恢复之后……也就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了吧?那对我、对千夜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
帝仲点点头,淡道:“我会找他谈谈的。”
明溪和萧千夜都是面色突变,警觉的望过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奕白松了口气,有些惭愧的看了看弟弟,然后转向明溪,认真的道:“放云姑娘走吧,我会留下来,一直陪着你。”
明溪欲言又止,用力闭上眼睛,而帝仲只是悄悄按住差点一蹦而起的萧千夜,轻轻摇了摇头。
第二百四十七章:僭越之罪
萧奕白对着弟弟笑了笑,看见他阴沉着脸随时都要火山爆发的样子,赶紧嬉皮笑脸的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知道弟弟此次是专程回来想带自己离开帝都,甚至让云潇被算计遇险落入明溪手里,他大费周章不顾一切的冒险回来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依然不能回应弟弟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