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跟着念:“拢寒山……”
“我宁愿从未去过拢寒山。”
……果真与醉酒之人是说不清的吗?饮溪又拿着扇子在他面前扇了扇:“既如此,还是下次再问你吧,不过下次再见了我,你可不许再跑了。”说完又叹气,不知酒醒之后还记不记得住她的话。
正要转身离去,手腕忽然被一道大力捆住。
因那力道太过生猛,饮溪倒着便退了两步。懵然回头,长孙星阑那双黑眸里灼灼燃着火焰。
仔姜一声低呼,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看看饮溪,一会儿又看看长孙星阑。
“将军!于理不合!请速速放开姑娘。”
长孙星阑恍若未闻,他盯着饮溪的双眸,呼出之气带着熏染酒气:“我且问你,若是我先于他之前遇到你,你可愿抛下这荣华富贵,跟我一起?”
……这问题委实令仙捉摸不透。
饮溪也不知他口中的那个他是男是女,更不知他在问些什么,更不知又干荣华富贵何事,但见他双眸如炬,一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她试探着回了一句:“可?”
腕间的手渐渐松开了力道。
他看着她,低低的笑,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竟成了朗声大笑。
笑过后,低叹一声:“罢了……”
*
靡靡之乐响彻内殿,殿中舞伶跳着舞。大员们三三两两在一处,觥筹交错,欢笑不断。
更是有不少人借着敬酒的名义讨好座上那一位。
封戎始终浅笑着,来者不拒。
外殿有太监模样的男子匆匆入内,到了皇帝跟前,附耳低语一番。
敬酒的众人听不到,却见皇帝手中捏着的杯子骤然碎裂,他听着耳旁太监的话,恍然未觉,仍旧死死捏着那碎片,尖缘划破掌心,殷红的血滴滴答答顺下来。
有大臣瞬间清醒,惊呼着喊太医。
却见皇帝面上笑意不变,摆手按下那示意的大臣:“朕有些累了,先行离开,爱卿们不必多礼,今日是中秋佳节,定要合欢同乐才是。”
众人见他眼底略有疲色,不敢它疑,纷纷跪送皇帝离开。
大太监徐德安旋即上前,搀扶着封戎的手。
众人匍匐在地,最后一眼,是皇帝一步比一步急促,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茹蕙:您就是传说中的杠精?
饮溪(凶):把你杠到天上去!
九九:这是不是粗长?是不是粗长??谁敢说我短小,拖出去啪啪啪挨打!
饮溪:……麻麻,到你这里画风又变了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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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你们喜欢看我写古言吗?
第71章
饮溪还是回到太清殿了。
一路上仔姜如临大敌, 紧绷着脸,饮溪问什么, 便简短的答两句,不似来时那般有说有笑, 好似心里憋着一股气。
而饮溪全然没注意, 一回到太清殿,便将头上各种钗环叮叮当当取下来, 抽掉腰间束带, 这才觉舒畅不少。
她本以为仔姜将她打扮的太过夸张, 可见到那些贵家小姐们, 方才知道仔姜已然是手下留情。饮溪做惯了闲散小仙, 捯饬不来凡间姑娘家的东西, 心中一个劲儿的叹,话本子中的小姐们日日如此, 当真是不容易。
虽说适才席间也吃了些许,可饮溪还是觉得没有满足,掏出那包好的两块月饼,就着茶水便啃起来。
仔姜原本一声不哼的伺候她摘下耳环, 见她吃起了手帕中包着的月饼, 那月饼都有些碎了, 瞧着委实委屈。
“姑娘。”仔姜轻叹一声,也知与她计较这个没有用,她并非是不爱重皇上,似乎只是没有人教与她女子不能与丈夫以外的男子有如此触碰。
“啊?”饮溪一口咬下去大半个月饼, 吃的津津有味。
仔姜想了想,看了眼殿内伺候的宫人,低声在她耳旁苦口婆心道:“姑娘,下一回万万不能再与长孙将军私下里见面了,更不能许他碰你的手!”
饮溪觑她一眼,觉得她说话颇为奇怪:“为何不能相见?星阑是我的朋友,况且今日是他先来碰我的,我还能提前预知不成?”
仔姜听了心中憋气,悄悄跺了两下脚:“姑娘,您且听奴婢一句劝吧!”
饮溪道:“我们天界没有这样多的规矩,你们凡间也太麻烦了。端着摆着,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凡人成日里写诗羡慕为仙逍遥,却自己为自己定下不许逍遥的规矩,当真是奇怪。”
这一番说辞当真是叛道离经,仔姜长到十几岁,还从未从曾听女子这般说过,放在宗族里,那是要被罚抄女戒女训的!
她听的直倒抽凉气:“姑娘,此话可万万不能说与旁人听!”若叫人拿捏住把柄,那可如何是好?!将来填充了后宫,姑娘这心思如何与旁人争斗?
姑娘是个好姑娘,待她们这些在皇宫之中如蝼蚁一般的下人也和善,甚至愿意为了她们去惹怒皇帝。仔姜不想她将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唯盼皇帝对她的情谊能再深一些,再久一些,便如这一轮明月,或缺或圆,始终常在……
拆完了发髻,又为她将长发简单束起,仔姜怜她今夜吃的不尽兴,便在离宫前又去了一趟小厨房,为她做了好几道小菜,又是粥饼又是小面,外加一盘今日御膳房为太清殿特供的玉兔模样的素馅月饼。
盛好饭食,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了慢慢一桌。
封戎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今夜赴宴穿了一身宝蓝色长袍,长袍之上暗纹层叠,袖口绣着淡金色的吉祥神兽纹,腰间只佩了一块變龙纹玉佩,发髻由白玉冠簪着,别无它饰。
可就是这般,也俊朗的不像话,有如天人。
饮溪正预备开吃,听到外面传唱,一回头便见门内走入一个月下仙君,深邃的眸子正看着她。
她面上一喜,放下筷子便跑过去:“宴席这般早便结束了?”
靠近些,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晚风一吹,又散开些许。
封戎唇边的扬起一抹极浅的笑,极为自然的抓起她的手,一并往桌前走。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好玩?”
饮溪重重点头,十分认真:“一点都不好玩。”
宫人又上了一副碗筷,饮溪喜滋滋的将筷子塞入他手中,要他一道吃:“那些小姐们与我想的全然不同,与书里写的也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
她回忆着方才席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他道:“她们总问些奇怪的问题,问我父亲任什么官职,我说我没有父亲,她们便那样看我,好似多稀奇似的。”她就像个小孩子,要把事情一咕噜全倒出来:“还有还有,她们编排嫦娥仙子的不是,我说了两句,她们又不高兴了。”
封戎撑起一手,骨节顶着下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乌黑眼眸因酒意蒙上了一层雾意,可他瞧着却全然没有被美酒扰乱了神思,一片清明。
他今夜格外寡言,她顾自叽叽喳喳自说自话,也不觉半分不妥。
一面说一面吃,不一会儿便将桌上的东西吃光了。
而封戎却基本没动什么筷子,不知在思虑什么,多数时候只是静静望着她。
殿内不知何时已没了宫人,就连徐德安都退出了殿外。一院秋景,一院月光,间或伴着潇潇树叶响动,还有月光下的他们。
他忽然开口:“我今夜饮了许多酒。”
饮溪不明所以,看他。
酒液浸染之下,就连嗓音都染上一层异样沙哑,醇厚低沉:“头痛欲裂,不知仙子可否解忧。”
正要问问这忧该当如何解,封戎便忽然倾身,紧接着在她的双腿之上枕了下来。他握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随后闭上了眼。
“今夜便有劳仙子了。”
饮溪垂眸,瞧着不足几尺远的地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胸口忽生一阵莫名热意。
就着他的动作,似模似样的缓慢揉起来。
他的声音好似掩在风里:“给我讲讲吧,你在天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饮溪唔一声:“我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那宫殿比太清殿还要大,只不过空旷的很,没有这么多人。神仙的日子也无趣的紧,于我这等小仙而言,长年累月便只有修行一件事,我若实在憋不住了,便叫上灵鹫仙子偷偷出去玩,只消不被流萤仙子发现便是。”
嘴上说着无趣,可想起天上的事,还是不自觉笑了。
“帝君座下有一位长夜仙君,他的洞府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们几个便时常凑在长夜君的洞府中,听他讲闻所未闻的故事。”
封戎仍旧闭着眼,他淡声道:“听来这长夜仙君很得你的青睐。”
饮溪扬了扬眉,有些眉飞色舞:“那是自然,我幼时的心愿便是与长夜仙君结为道侣,仙生有长夜仙君这般有趣的人作伴,定然少不了热闹。”
那闭着眼的人又忽然睁了眼。
对上他视线,饮溪忙将话头拐了个弯,厚着脸皮道:“还好我现在遇上你了,谁都没有你好,嘿嘿。”
此事却没有这般轻易就了,封戎问她:“那长夜仙君平日里都与你讲什么有趣的故事,竟勾的你立志嫁与他。”
讲了些什么,那可多了去了,饮溪想了想,道:“千年以前曾有过一场仙魔大战,听闻血雨腥风,仙魔死伤无数,魔帝凭一己之力与天界诸战神在南天门大战三日三夜,仙界终究还是输了,数不清的神仙就此陨落,天界失守,先天帝远逃。”那已是于仙界而言十分久远的一段过去了,对于后出生的小仙来说,便如凡人听神话一般。
封戎轻哼一声:“后来如何?”
“后来?”饮溪慢慢调整着力道,一丝不苟为他揉捏:“后来魔帝不知为何改了主意,鸣金收兵,一夜之间数十万战魔从天界回到魔界,而在大战中沦为战俘的神仙们也被放了回来。
听闻他是爱上了一个仙,为了那仙肯放下全部的尊严,性命都肯送上前舍去,后来那仙便入了魔界,伴在魔帝身旁,千余年来,仙魔再无争端。”
饮溪笑了笑:“旁人都说抱素娘娘是为了仙界才委身于魔帝,不过我却觉得,抱素娘娘实则也爱上了他。”
封戎眸光似水:“你如何断定那女仙是爱上了魔帝?”
她晃了晃脑袋:“我们神仙可是有尊严的,抱素娘娘一方上神,掌文法逾万年,岂会因此便委身于一个男子?况就算她肯舍身,我们天界的其他神仙也不会同意。”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封戎的回答。
饮溪见他睁着眼,怔然望着那天上的月。
长久,听得他开口问:“抱素一方上神,肯去魔界陪着心爱之人,你又是否愿意,留在这凡世之中陪我?”
凡人寿数何其短暂,数十年于她而言就在眨眼间。便是他不开口提,饮溪也早便打算好陪着他的,待到他寿终正寝魂归冥府,再想旁的法子。
“自然,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她答的毫不犹豫。
那看着她的双眼就这么渐渐画上了暖色,一涡深潭变为了暖泉。他侧身,缓缓抱住了她的腰。
良久之后开了口,那话里不知带了什么情绪:“我已是离不得你了,你既然这般说了,便一定要遵守约定,若是不然……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
盘中还剩了最后一块月饼,饮溪已看的心痒难耐,掰成两半,一半分给了封戎:“喏,最后一个了。”
封戎一手覆在眼上,低低的笑,笑过后忽然一个坐起,按着她的后脑,出其不意便吻了上去,他舔舐着她齿尖还未来得及咀嚼的月饼,半晌过后,顶着她的额头,如获珍宝般将人抱如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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