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戎踱步进门,帘子又阖上了。
长久的嘈杂烦扰后,帐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他一步步走到陈洪生身前,顿住,用鞋尖抬起了他的头:“陈大人,朕有几句话想问问,还望陈大人能如实回答。”
那挨着帝王湿冷靴面的下巴忍不住在发颤,陈洪生惶恐:“陛下恕罪!微臣定当知无不言!”
封戎就笑,身后,宫人搬来了椅子,他却没有落座。
他微微俯身,双眸死死盯着面前强掩惊慌失措的男人,声色清朗,平淡疏离,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却一字一句,显得格外认真:
“朕找不到她,此刻心中又急又怒。心爱之人遇险,想必诸位都能理解,是以,少不得要劳累你们灭灭朕的火气。”
作者有话要说:饮溪:笨笨龙你看看,你要不招这一场雨装逼,我现在已经回去了。
笨笨龙:委屈.jpg
九九:这么爱装逼,可能是随主吧。
封戎(擦剑):把我宝贝弄丢,还说我坏话,选一种死法?
九九:我是说笨笨龙太笨!学不会他主子耍帅的精髓,一不小心就成装逼了!
笨笨龙:委屈 x 1000000000 我就是一条工具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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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二更
第37章
众臣闻言惊恐抬头看。
只见封戎脸上再没笑意, 他仿佛自冰雪之地中走来,满面寒意, 双眸中霜雪凝结,此刻他完全是那个高高在上执掌万人生死的皇帝。
“把方才你们对她说过的话, 对她做过的事, 一字一句告诉朕,一个字都不许漏。”
陈洪生心乱如麻, 舔舔干瘪嘴唇。
一旁的申大人已经忙不迭爬着出列, 讲起了事情经过, 从几人打猎讲起, 说到了那在挣扎中撕扯坏王贤独子所赠剑穗的小鹿。直到说到了遇见饮溪, 更是将之前陈洪生大放的几句厥词几乎原模原样复述了出来, 说的陈洪生脸上一阵火烧。
全程,根本不敢看皇帝的表情。
说到最后, 这帐子内的空气已然凝住了。
人人自危心乱如麻,憋着气不敢出声。
都是两朝元老,都经历了三年前那一场大胤的夺嫡浩劫,都清楚封戎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他坐上那个位置三年, 三年来大胤日益强大, 没有苛捐杂税, 百姓生活安定,虎视眈眈的邻国不敢侵犯。现在的大胤远非三年前的大胤可比。
谁人都知道,若换了别的皇子登基,大胤必定不会有今日的繁荣。
封戎是个明君。
同时他也是个说一不二、肆意妄为的帝王。
他们这些文臣再无法用前朝的礼法来劝谏, 再不能制衡帝权。
而这样的皇帝,何时肯为一个女子这般大动干戈?何时肯为一个女子这样喜怒形于色?
这一回是踢到铁板了,陈洪生心里再清楚不过,心中不免一阵悲凉。
朦胧中,他听到皇帝说:“朕竟不知众卿家平日里如此威风,更不知诸位竟然如此替朕着想。”
封戎冷笑:“难得出宫一次,若不令诸位玩的尽兴,反倒是朕的不是。众卿,请吧。”
说着,已有宫人默默掀开了帐子,几位御林军上前,将五个人轮流从地上拎起走出账外。
外面大雨还在下,几人不知将要面临什么,又茫然又惊恐。
唯有王贤始终稳稳跪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动他。
帐中一时空了,封戎冷冷看着地上那人,道:“王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为大胤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心中十分钦佩。朕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始终念着王将军的好,也知晓王将军心性如何。看在你独子为我大胤殒命的份上,这一次朕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他顿了顿,接着道:“朕只希望王将军明白,你有心爱之人,朕亦有,而朕从来不是一个恪守规矩的皇帝,更不是个一心为国的皇帝。”他笑了,那笑不知有何含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有下一次,开国功臣又如何?几朝元老又如何?民心所向又如何??
他就是堵尽了天下人之口,也要他偿命!
……
夜色愈发沉了,乌云蔽月,御林军手持火把与纸伞位列两旁,罩出一条幽幽通道。
几位大臣挨个狼狈的跪在地上,有人为他们上前松了绑。
封戎从容站在远处,徐德安递上了一副弓,一旁的木盘上摆着五支箭,不多不少,正好与五位大臣对应。
他捡起一支箭,不紧不慢上了弓。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什么寻常之事:“她是朕的私事,本不该牵扯到朝堂之上。但你们也知晓,朕原本就不是个讲道理之人。”
第一支箭,准准瞄在陈洪生身上。话音才落下,那箭便如流星般窜出,稳稳扎入了陈洪生腹部。
陈洪生捂着肚子,先是震惊,随后脸色很快惨白。剩下几位见了他的下场,两股战战,抖成了筛子,哪个有方才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疯狂的磕着头,不断祈求饶恕。
“可是”说着,那箭又上了一支:“朕也并非是什么暴君。”
那箭又利落的离了弦,插在申大人的肚子上。
紧接着第三支第四支,五支箭齐齐射满,无一例外不在几人的腹部。
封戎终于收起了弓,冷淡瞧着诸人,接上方才的话:“既然如此,就给各位一个机会。进山去吧,若几位能在这暴雨之中的山林里活过一夜,就绕你们一命,如此甚是公平,你们说,是也不是?”
听完他的话,众人已不是面色惨白,而是面如死灰了。
这样的暴雨,身上又受了如此重的伤。莫说这是个布满野兽的林子,这就是一无所有的荒郊野外,也活不下去啊!!
一日的功夫,从天上跌落到了地狱。
上午尚且骑着马意气风发在林子中捕猎,畜生们疯跑着,四处逃窜,不知多少兽类变作箭下鬼。谁曾想,到了晚上,他们便成为了猎物,带着伤口惊慌逃窜,与那只鹿的命运又有何不同?
皇帝是铁了心要他们的命!
明知前方死路一条,却还要谢主隆恩。
几人接连叩拜作别皇帝,摇摇晃晃着入了山,大雨倾盆,很快就连痕迹也冲刷不见了。
封戎轻叹一口气,捂了捂胸口,似是自言自语:“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他们便是经历了一遍又如何?千刀万剐难道能抵消饮溪半分不适?”
该是泄愤的,可这泄愤过后,皇帝却越发阴郁了。
徐德安再一次在心中念佛,祈祷仙子定要速速平安归来。
*
若笃所言不假,雨果真下了整整一夜,及至天微亮才停。
饮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巴巴望了一整夜的窗,只盼着雨能快些停,然而这一夜到底是安然无恙的过去了。
雨停之际,若笃恰好也起了床。
她带了一份早膳来敲门,正好撞上要出去的饮溪。
若笃稍愣:“果真是一夜未眠吧?”
饮溪点点头:“谢谢姑娘昨夜收留,雨停了,我这便下山去了,他日若有缘再见,定不会忘记姑娘的恩情。”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她笑着:“饿着上路倒不好,山高路远,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饮溪自然是想吃的,她昨夜已尝过了若笃的手艺,十分受用,可她此刻更急于见到封戎。
是以不舍的瞧了瞧那盘中还算丰盛的吃食,果断别过了头。
眼不见为净。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先走了。”
若笃没有强留她,更没有说什么,将她送去门口,始终微微笑着。
饮溪踮着步子一口气跑出去好远,再回身看,若笃还在门前望着,模模糊糊一身白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挥了挥手,这一次头也不回跑下山去。
雨虽停了,路却愈发不好走了,雨水打了一夜,泥土之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树叶。那叶子新,湿湿贴在地上盖住了下面的路,饮溪好几次踩进了泥坑之中,好不狼狈。
外加之泥土和了水,泥泞不堪,纯白的裙边一会儿就染上了一圈泥。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般。
恍惚之中,饮溪见到了一棵树干上有疤痕的大树,因那疤痕生的独特,是以她记得很是清楚,且莫名有些眼熟。
山路委实不好走,饮溪来了凡间后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明明昨日里没有这么长,只是跑了一会儿便进来了,怎么到了白日里便如此漫长。
因没有灵力,四肢很是沉重,走着走着便开始喘气。
饮溪决定在路边的大石上歇息一会儿,坐过去,身体自然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她探手一摸,树皮粗糙有些硌手,正预备收回来,却摸到了一处深深的沟壑。
动作一顿,饮溪慢慢转身看,看到那树干之上,不久前才见过一遍的疤痕。
作者有话要说:早晨起来不舒服,睡了一天,虽然短小但是强行码出来了,夸我!要五块钱豪华版的辣一种!
第38章
饮溪终于想起来了。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回前一日, 她带着小枣在山间追着那个神秘的男人,直追到森林深处, 也遇到了一棵一模一样的大树,她被困在结界外,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路, 难不成……又来到那个地方了?
饮溪失神的望着那树上的疤痕,不管那男人是好是坏, 只怕她这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再得他一回帮助了。
想归想, 可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又歇息了一会儿, 饮溪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说不准运气好能找到出去的路。
然而她的运气显然不是那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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