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决定先炒板栗, 因为它比较难处理。
做糖炒板栗并没有名字那么简单, 不是一瓢油,一捧板栗, 一勺糖,用大火炒匀就算糖炒板栗了。在炒制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甚至可以说准备的时间要比炒制板栗的时间更长些。温迪将板栗取出, 先将它进行一次筛选。在炒制板栗需要注意一个问题, 炒板栗是要用很长时间来炒制的,因为它不容易炒熟, 如果将大小颗粒的栗子同锅炒制,极有可能会出现大板栗未熟, 而小板栗已经烧焦的现象。
因此, 在炒制板栗前, 首先要做一次筛选,将腐烂,裂开以及被虫蛀过的果实剔除,再按照栗子的大小, 将它分成不同的两堆,大板栗是一堆, 小板栗是一堆,分两次进行炒制, 或是这次炒大板栗, 下次炒小板栗, 总之它们不可以进同一锅。否则,一锅板栗炒完,能吃的不剩几个了。
将板栗分堆,只是第一步。
在做糖炒板栗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材料”是细砂。温迪现在赶回海边去收集,也来不及了,但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地方能获得细砂,就是浅水潭的水底。在水底,有一层厚厚的细砂,温迪用木盆往里一捞,就能捞出一大堆,先将盆子泡在潭水里,将水底的细砂揉洗一遍后,温迪再将它捞出。她利用藤条筐的细眼,给这些细砂过筛一遍,再将这些细砂铺在向阳面――正好就是昨天温迪晒茶叶的那块岩石地。
细砂的水分,会很快在烈日下被带走,晒干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温迪在火灶上烧热了一口锅,随后取出带来的蔗糖,放入一个干净的盆中捣碎,再将蔗糖碎倒入烧热的锅中,加入花生油混合。接着,她回到岩石地,将地上已晒干的细砂捧起,收回盆中。将所有细砂收回后,温迪回到烧热的锅边,将装细砂的盆子交给黑毛,他端着木盆稍微倾斜,让这些细砂缓缓落入锅中,温迪自己则拿着勺子不断搅拌,让细砂与糖、油混合,拌匀加热,炒制成“熟砂”。要做糖炒板栗,用的并不是单纯的细砂,而是这种经加工的“熟砂”。
温迪将“熟砂”炒至滚烫,再用盆子装了一些板栗,倒进锅中,让板栗在高温的熟砂中翻滚。这些熟砂是干砂砾,能产生闷热作用,能让板栗均匀受热且加速炒熟。刚刚温迪洗砂时,黑毛也没闲着,一直在给准备炒制的板栗做切口:用刀割开栗子皮。如果加热到一定程度,它也可以自己炸,但那太危险了,所以温迪选择牺牲一点口感。
伴随着不断翻炒,这些熟砂会越炒越干,最后不再发粘,有些熟砂甚至会与被炒制的糖板栗脱离。等熟砂炒制到这种感觉后,就可以将火灶里的木头扒拉出来,半算关火,接着,迅速将锅盖住,保持它的温度,让板栗继续埋在熟砂中,慢慢闷熟,且这一步能够使焦糖的香气渗入栗子肉里。在闷板栗的时候,温迪翻出一个藤条筐进行改造,将其洞眼扩大,等下就可以用这个筐子筛这锅糖炒板栗,筛走熟砂,留下炒好的香板栗,就能吃好几天了。
“我觉得生板栗也挺好吃的,就是难咬开。”黑毛边掰边说,“这个甜,比较粉糯。”
“都挺好吃,板栗还能烧鸡呢,不过密林里没有鸡。”温迪嘀咕,“用锤子行吗?”
“啊?”
“用锤子能砸开生板栗吗?”温迪继续说。
“那我不清楚,我没试过。”黑毛把掰出来的板栗肉装在空碟里,他喜欢攒起来吃。
“唉……这回偏偏就没带上锤子。”温迪深感可惜。
“回家再试试呗。”黑毛安慰她,“这次你摘的板栗挺多的,我们肯定吃不完。”
“你说得对。”温迪点头,“不过不光是板栗……”
她们应该会有很多食物吃不完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开始倒计时,温迪每天都很开心,她怀念她的手机,她怀念她的电脑,她怀念她的家,不知道是回到离开当时,还是回到一年后的家?呃,家里一年没人在会不会滋生蜘蛛网啊?那得找家政,对了她不知道家政电话……没关系上网查查就知道了。有什么困难呢?温迪正乐着,眼角余光瞟到黑毛时,又突然乐不出声了。
她走了,黑毛怎么办?
他只是一道程序,可是,她们相处这么久,她可没法再将他当成一道程序了。
黑毛和一个人类没有两样,她找不到区别,最多就是比普通人缺心眼一点而已,但他的表现真的不仅仅只是一道程序,他现在已经拥有喜怒哀乐,他有情绪,有逻辑,会思考,这怎么会是一道程序呢?可他又确实是被创造出来的……温迪看着黑毛,非常苦恼,她走了,乌鸦会怎么处理黑毛?是将他送给下一个玩家,还是将他抹去?
温迪想问问乌鸦。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离开,在密林里找到一个角落,悄悄呼唤乌鸦的名字。
但她没有得到回应,它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并没有出现。
也对,它并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乌鸦为什么要24小时地盯着她?
或许它正看着别的地方,也可能,它控制着不止一个玩家。
话说回来,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又在玩什么游戏,可是她毫无线索,就算想要推论也没有依凭。温迪觉得,想要知道困扰自己的这些秘密,很可能只有等到游戏结束才有机会去探究了。要把她从荒岛上接走,乌鸦总不能再躲起来不现身了吧?到时候,不管是她对游戏的疑惑,还是对黑毛去路的疑惑,都有机会从乌鸦这里得到解答。
现在她最好还是舒舒服服地享受最后的十几天假期吧。
……
路过岩石地,温迪和黑毛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回到高山营地。
她将放在洞口的一筐干茶叶拿起来,挪到稍远的地方放好。这筐茶叶原本放在火灶边,但现在温迪要开始点火,不能让它烧起来,就先把茶叶挪开,等下还得拿回来。她拿出一口锅,刷洗干净后放在火堆上烧,先利用火焰灼烧加温将锅上的水珠蒸发,再将半筐茶叶拿回来,统统倒入这口锅中。
她预备炒茶。
昨天温迪已经把自己采摘到的所有茶叶全部放在岩石地上铺开,晒干。但这只是第一步。市场上常见的茶叶基本都是干缩的,光使用阳光暴晒很难晒出这种效果,这需要如果超值,要让茶叶受热蒸发掉所有水分后才能形成最终的成品。一般情况下,茶叶必须经炒制后才可以泡水饮用,虽然新鲜的茶叶也可以泡水喝,但它的茶味会比较淡,如果将某些茶叶扔进嘴里生嚼,甚至会品出青草的味道。这不是夸,温迪好奇时拽过几根青草吃,又涩又苦,余味相当糟糕。
这些新茶经炒制后悔更方便保存与携带,且,茶香会更浓郁。
炒制茶叶并没有做糖炒板栗时那么多步骤和准备,唯独需要不断翻动锅中的茶叶,且底下得保持小火,否则这些茶叶很容易被烧焦。在干炒时,要不断用勺子翻动茶叶,将底下的茶叶翻到上面来,再不断重复,让它一直在锅中保持着活动的状态,这个程序的持续时间得非常长,又累,没一会儿温迪的手腕和手臂就变得非常酸疼。
那也没办法,只能忍着呗。
温迪摸摸地握着勺子,将两只手交换,虽然翻动茶叶时需要用两只手一齐使劲,但也分稍微用力和更用力的,之前温迪是右手比较用力,觉得右手太疼了,就换成左手更用力,人也换个方向站,给半边腰一个休息的时间。她侧腰是休息了,人却不能休息,还得像机器一样握紧长柄勺子,不断打着旋将底下的茶叶翻上表面。
通过不断重复这样的程序,锅中的茶叶渐渐开始缩水,由碧绿色渐渐变深,转成绿沈色。
锅中渐渐弥漫出茶香气了。
闻到茶香味后,温迪炒起来就更有劲,她盯着锅中的成品,渐渐发现锅中再也找不到舒展的叶片,所有的茶叶都变成了干缩的墨绿色,蜷缩着,比之前的体积又缩小了几倍。她戴上手套,将锅从火灶上端下来,让这锅茶叶自然冷却。在冷却的过程中,温迪也不能放着不管,如果不管这些茶叶,闷在里面的茶叶会因保持的高温而继续受热,仍有可能出现烧焦发糊的现象,因此,温迪还要继续用长柄勺翻动这锅茶叶,尽量让所有茶叶都能接触空气,加速降温。
温迪在开始炒制茶叶时看过日晷,应该是由下午一点左右开始,现在阳光已经西斜了,可见她炒制茶叶究竟过了多久。等她终于停下时,才惊觉自己满头大汗,背后的衣服更是已经湿透了,全都是由她身上冒出来的汗珠。因为累,也因为热。她没有休息,将冷却的茶叶从锅中铲出来,倒在提前铺好的木板上。
她一共准备了六块木板,才铺好这些茶叶,她估计将这些干缩的茶叶晾在这,放到晚饭后就差不多回到常温了,届时再找一个洞眼小的藤条筐,将这些茶叶倒进筐里,够放到明年。
茶叶是什么味道?
不光黑毛好奇,连她也快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