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放出典藏版,比普通版还要贵出不少,一套得花二百九十九金!而且定金就得五十金(如果将来不支付尾款,定金也是不退的)。这么高的价格,不只是普通人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已经名利双收的学者也很少能一口气拿出这笔钱的吧?
对此陈嫣只是呵呵一笑了。
“谁说要真爱读书才会买下?若是普通版也就罢了,如今这‘典藏版’,多的是不读书的人买呢!”陈嫣想起上辈子听说的一个段子了,凡是能一次性买下整套大百科全书的都是不太会去读的,只是放在书房做装饰,给自己撑面子而已。
“…放心罢,有钱人多的是呢!”陈嫣让少府的人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
而最后下定金的情况也令人惊叹…光是长安这边,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来下定金的就有近千人了!而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人来下定金。而除了长安,临淄也能够下订单…为了不把事情搞的太复杂,也只有长安和临淄能够下订单。
最终结果是,半个多月,全部的订单就放出了!
简直让少府负责此事的人目瞪口呆!真的是,要是没有这回事儿,他们哪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多愿意为买书花钱的人啊!
其中很多下订单的人其实是商人,而不是读书人。这也很正常,读书人里也有要面子的,但到底财力雄厚到那个份上的人还是少数,所以大家的预算还是留着买普通版全套去了。毕竟,能买全套已经很不错了!不少可怜孩子估计只能买一个系列,甚至一部书呢!
商人则不同,一开始来下定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陈嫣预想中的,想要拿这套书籍做装饰的人。有的人还不止买一套,看看自家有女儿的,若是女儿是和诗书之家结亲,买一套作为嫁妆也不错啊!
历史上,由于知识被少数群体垄断,书籍一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很长一段时间内,藏书是一个家族的历史底蕴、无尽的财宝,重要联姻中作为嫁妆也不少见!不然怎么会出现某个善治《尚书》的家族女儿嫁到某个善治《诗经》的家族去,这个家族就陆陆续续出了治《尚书》的大家呢!
就是因为有不少这方面的书籍陪嫁过来了啊!
后来,下定金的人就变了,有些人是十套十套地下定金!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陈嫣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一下乐了。
“这些商贾是想着赚钱呢――天下出的起这个钱的人不多,但也绝不止两三千!钱多了就要花用,除了一辈子吝啬的,其他豪富之人都极舍得花钱。这钱花在各种排场上和花在这套书籍上,于这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如今说是要下定金,恐怕天下许多富豪都不知道此事呢!这些人先下定金。等到日后那些富豪知晓了,也只能溢价与这些人买订单了!”
众人一听也是无话可说,少府之中也有善于经营之人,但少府的官吏到底不是真正的商人。这种事情上,脑筋肯定不如那些一脑门子想赚钱的商人转的快的,此时听陈嫣如此说,也只能叹服这些人会想钱了。
不过这个叹服也是很短的…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拿到的定金上面,两千九百九十九套,当然,其中有几十套是准备着日后做赏赐的,名额留给了刘彻,所以没有往外定。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套定金五十金,那也是十几万金了!
所有人脑袋打结…什么时候钱是这么好挣的了?
而就在这些人三观被刷新的时候,长安不少人还在可惜没有付定金。
“昭明实在是迟了些…若是早些来长安,必定不会错过这‘定金’之事。”一个中年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师兄我就不行了,家中实无那个闲钱。”
跽坐在男子对面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对于‘师兄’的话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唇。对面的‘师兄’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复圣家嫡传宗子的师弟一向沉默寡言,谁都知道。
第338章 氓(2)
春末之时, 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好时候。
到处已经显出郁郁葱葱的生机来了,女郎们都换上了轻薄些的袍服衫裙, 打眼而去, 都是活泼的气氛。
这些年因为陈嫣弄出了各种不同颜色的染料, 本来就颜色丰富的布料更加五彩缤纷了, 这显然让一众贵族女郎有了更多的选择。她们出现的场合, 就像是真的花园一样, 什么颜色都有, 看的人看着就觉得美好。
‘哒哒哒哒’声杂乱, 但又有一定的规律, 是一群马儿踏地的声音,上林苑正在举行一场游猎。参与的人都是一些年轻儿郎, 大都是天子在上林苑训练的新军中的佼佼者――直接一点儿说, 这些人往往都是功臣之后、侯爵子弟。
还有极少的一部分, 真的是极少的一部分,就是‘侍中’们了。侍中原本只是一个小官,连天子身边的秘书都很难算得上, 叫跑腿的更加合适。不过自从刘彻登基之后,侍中越发受到重视了,他很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培养自己的心腹, 一时之间侍中的位置就炙手可热起来。
各家都很有动力送自家子侄来天子身边做侍中, 这就等于是一个进修班了。
今次这场游猎, 新军这边和侍中都很有劲头。一方面是因为对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 骑马狩猎本身就是一种游戏, 能放肆地在皇家猎场里玩儿一回,也不是常有的机会。另一方面就是图表现了,他们会在这里一起游猎,本来就是天子下令,想看看年轻儿郎的弓马本事!
表现的好了,总是一次露脸的机会!可别小看这个,操作的好了,由此‘简在帝心’也不是不可能,此时也不乏这种例子。
正在众人鼓足了劲儿追赶猎物的时候,前面的树林里忽然跑出几匹马,让围猎猎物的众人一时乱了节奏。等到节奏稳住了,他们才发现,忽然跑出的几匹马,马上都是一些女眷。
既有宫中的妃嫔,也有几个不知道谁家的贵女…平常再大大咧咧的儿郎,这个时候都后退了了。猎物也不在意了,先让了让几位女眷。
此时民风比较开放是真的,但这个‘开发’也是比较得来的,真的和后世的开放相比,那是根本不能比的。特别是面对面对身份较高的女子,更是不能唐突了!
等到这一场游猎完毕,一身臭汗的儿郎们都去沐浴、更换衣裳,待会儿可是要参加天子举行的宴会的!虽然只是一场烤肉‘小宴’而已,也说过要‘随意一些’,但对于天子,谁敢随意?
注满热水的大池子,一众人一下全都扎了进去,并无太多讲究。就连侍中们也不例外,侍中们虽然是‘文职’,但以刘彻的喜好,特意培养的肯定不是那种自矜身份、小里小气的类型……
有人忽然道:“方才那几位娘娘与贵女,仿佛见到了不夜翁主!”
“是有不夜翁主,中间那个就是,只是不敢多看…”语气中充满了可惜!
对于这个年纪的儿郎来说,正是对异性感兴趣的时候,议论一两句实属正常…只不过今天的议论对象实在不合适。有人就清了清嗓子:“可别多说,这岂是我等能议论的?”
首先,原则上贵女就不适合拿来背后议论!谁知道他们的父亲兄弟是不是和自己的小圈子扯得上关系?真的扯得上关系,日后杀将上来,被人打死也算活该!大家平常议论议论女闾里当红的歌姬舞伎,说说谁新纳了一个年轻美妾…这些也就算了,但不该说的就该放在心里!
就算再想说,也不该真的说出来。
其次,陈嫣的特殊身份摆在那里,就更不好拿来议论了!类比的话,宫里的娘娘们都是美人儿,谁敢背后议论?让有心人听到了,编排一番,若是天子不在乎,笑笑也就过去了。可若是天子在乎呢?这可就无法善了了!
陈嫣并不是宫中妃嫔,但对于外界来说,她比嫔妃还要‘嫔妃’一点儿!
凡是亲眼见过刘彻如何待她的都知道,天子或许不在乎自己的嫔妃被不轻不重地一轮两句…都是些少年郎的无心之语而已,但是换成是陈嫣,事情恐怕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这句出声提醒让大家清醒了一些,众人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一时之间都不说话了。
但还是有愣的,逮住旁边一个少年道:“去病应常见不夜翁主罢?”
本来专注于搓洗自身的少年抬头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那人笑嘻嘻道:“几次见不夜翁主,都隔的远远的,看不真切,也不知是不是传闻中那般美人!”
这下大家真的都不说话了,只能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傻子。别人惊讶于这些人怎么能那么作死,但他们自己并不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不少人心里都暗暗做了决定,从此以后要和这个傻缺划清界限――就算这次的事情最后没有传出去,这种做事没分寸的傻子也会在日后别的事情上作死!要是和他走的太近了,说不定就会受连累。
‘哗啦哗啦’的水声,被叫‘去病’的少年最快沐浴完毕,胡乱擦干了一下,就去更衣了…他这一走,就连作死的那个也没话说了,只能自言自语一样道:“去病怎么如此着急,难不成他不喜我等说起此事…也对,他姨妈正是皇后娘娘,说起不夜翁主定然心中不快――”
他还要说,旁边已经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这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愣子!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大家心里都有一定的想法,但不会有人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之后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卫皇后或许真的厌恶不夜翁主,但是大家表面看到的都是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公共场合还颇为客气和睦。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真是把两边都得罪了――人家都做出这样的姿态了,自然是不希望有人说这种话的。
而且,还有‘污蔑’的含义在里面…说清楚,为什么皇后会不喜不夜翁主?因为天子的偏爱?可关键是,天子偏爱不夜翁主,那也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但没有人真正叫破这个‘秘密’!
皇帝的新装一旦叫破,那是得罪天子,更可怕了!
而且,这还隐隐地指责了皇后‘善妒’、皇后‘不贤’!虽说女子不去妒忌丈夫喜欢的其他女子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都不能轻易表现出来!放在后妃这个身份上,就更不能轻易展露了!
当初陈娇可以随意去妒忌,因为她的立身之本就不在‘贤德’这一块儿!然而就是如此,也有很多人在她善妒这上面做文章!换成是如今的卫子夫,这个问题只会更加敏感。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他的立身之本就在于‘贤德’‘知礼仪、懂进退’上面!
至于生了儿子,现在生了儿子的又不止她一个!
至于兄弟得了重用…说实在的,这可不是卫将军名传千古的后世!此时的卫青,虽然打了一些胜仗,但还是被人认为是凭借裙带关系上位的‘佞幸’!最多是佞幸中不算草包的那种。可如果换成是另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得到了他的资源,那也可能做的和他一样好!
这就是现在的主流观点!可能等到他日后不断地创造新的战绩,这些观点才会慢慢消失,变成真正的‘敬佩’吧。
霍去病更衣完毕之后就在外面廊下站着了。
和同年龄的少年人相比,霍去病总显得成熟很多…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他如今交往的王侯子弟都是自小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波折地过来的。他虽说也很难说的上有甚波折,但到底不同。
霍去病的母亲是当今皇后卫子夫的妹妹,卫青是他的舅舅――这一点在后世,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因此也就可以知道了,他的母亲和姨妈、舅舅一样,是平阳公主府中的奴婢。
他的母亲就和他姨妈一样,生的美丽动人,并不是一般的奴婢,而是家伎之流。平常宴会上会歌舞娱人,而宴会之下就更不用说了。有公主府的客人需要陪伴的时候自然不能回避,另外她也有自己的‘相好’。
事实上,霍去病就是母亲卫少儿和平阳公主封地的一名小吏霍仲孺之子。当时霍仲孺来平阳公主府是为了禀报过去封地的赋税之事,与卫少儿就是这样认识的…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理由,两人就相好了一段时日。
这个过程中,霍仲孺没有想过负责任,毕竟这就是主家一名家伎,谁又会想对一名家伎负责任?而卫少儿也过的开开心心,没觉得霍仲孺不负责任有什么问题,她又不是第一天做家伎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生下孩子也没有什么问题,男孩女孩府中都会养着,将来也是府中的奴婢。
不过没有人想到的是,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卫子夫就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卫子夫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从此都不再是平阳公主府的奴婢,而成为了嫔妃家人!
在霍去病懂事之后,他从来都是贵族子弟――对于家奴什么的,卫青是当过,可是霍去病没有。他小时候母亲卫少儿就因为身份转换,顺利嫁给了曲逆侯的曾孙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宫中的卫子夫是他的姨妈。
不过霍去病到底和一般的贵族子弟不同,在家中他的身份也挺尴尬的,所以他和自己的舅舅姨妈亲近,于‘家中’反而比较少去。这样的少年经历,让他比普通少年寡言、敏锐很多。
而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外戚子弟’了,真要说起来,卫氏外戚算上他这一代的人,也实在不少了。人人都是卫氏外戚,平均分到的资源又能有多少?相比起一般的卫氏外戚,霍去病算是重点培养的那一类。
他从小就得到了天子的喜爱,少时他就跟着上林苑这边的新军一起学习骑射,成绩优异!那个时候开始,刘彻就重点培养他了――其实也不是把宝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实际上,刘彻重点培养的人还有不少,只有这些人能够更进一步,他才会继续培养。
就当是先布下一枚棋子了。
不过霍去病的表现确实好,所以得到了进一步的培养――他现在已经是侍中了!这就是一个信号!只要他能继续抓住每一个机会,成为卫氏外戚下一个顶梁柱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相比同辈的卫氏外戚,他确实已经遥遥领先了。
“这就去见陛下么?”就在霍去病站在外面廊下等人的时候,浴池洗澡的人也陆陆续续出来了,都商量着往外走。
等到众少年郎来到开宴之地,宴会其实已经开始了,众人连忙上前给天子行礼。
刘彻很喜欢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轻轻挥了挥手就让他们站起来。特别是看到霍去病,立刻笑着道:“去病,去见见皇后!”
霍去病点点头,就去到了姨妈卫子夫那边说话。
刘彻和少年郎们说了几句话,又着重表扬了几个今天狩猎成绩不错的。正说着话呢,忽然就不说话了。众人尽量表现的目不斜视,但还是有人眼尾余光看到了――是穿了一身红裙的不夜翁主进来了。
之前的骑装显然也换下了,虽没有沐发的痕迹,但是微微带着潮气的发尾表明之前她也是沐浴过了才来的。
陈嫣今天可以说是随意到了极点,头发就是一个丸子头,身上则是胭脂红的高腰襦裙――这也算是她带起的风潮了,毕竟原本历史上的汉朝是没有这些的。
特别是丸子头,几年前她都没有这样随便,最多就是搞搞灵蛇髻、单螺髻什么的。现在就真的放飞自我了…反正这个时候更随便的发型和打扮都有,内衣外穿这种流行也不是没人掀起过(素纱蝉衣原本是一种内衣,后来有人把它罩在外面了),她放飞自我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要不在正式的、需要穿礼服的场合乱来,一切都是可以的。
丸子头露出了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她连花钿之类的额心装饰都没有用,整张脸也没有化妆,就这样直接闯进了正在宴会的殿中。
霍去病察觉到了姨妈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顺着姨妈凝滞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霍去病如今也十四岁了,虽然因为忙于锻炼弓马、学习兵法的缘故,并不如同年龄的贵族少年那样,已经称得上经验丰富了。但基本的,该知道的、该尝试的,他都没有落下…再加上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对女人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对于霍去病来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姨妈平常的温婉贤淑是假的…但姨妈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很多事情的反应,并不会和其他女子有什么不同。
他敢肯定,就在刚才,姨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虽然此前姨妈对那位‘不夜翁主’就不可能等而视之了!但每次直视她的‘威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确实,女人对自己的‘情敌’都有一种本能的敏锐,当卫子夫看到陈嫣就这样闯进殿中,闯进所有人的眼中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紧张了!因为她很清楚,这样一个女子,是她的丈夫无法松手的。
她的丈夫是天子,所谓天子,总是想要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并且独占!
而那个年轻女郎就站在那里,以蛮不讲理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是东方的日出,是来点亮这个世界的――凡是不想占有她的,只是明白自己没有那个本领而已!而凡是对自己足够自信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尝试着向她伸手。
“阿嫣…过来!”刘彻失语了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朝陈嫣招了招手。
陈嫣眨了眨眼,想了想刘彻的性格,没有再执意往之前要去的方向走。而是挽好披帛,提着胭脂红的裙摆往刘彻所在的主位走去――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愿意用这么长的裙摆的,不过在外的场合,裙摆长一些也是一种风气。
腰间系了玲珑小巧的一只禁步,上面的金玲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嫣往刘彻那边绕过去的时候经过了卫子夫面前,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换做别人与皇后如此‘行礼’,这叫失礼,但换成是陈嫣,再无人敢说什么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刘彻也是这样随便的。
裙摆带起轻风,霍去病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刘彻上下打量了陈嫣好几眼,摇头就笑了:“还是同儿时一样,不爱脂粉和其他装饰。”
其实陈嫣并不觉得自己不爱这些东西,只是她喜欢用的‘恰到好处’而已!像是满头珠翠这种,也不是不能,但那得是相应的场合,突出那种华丽之美。平常那样,怎么看都觉得是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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