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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风急「一」

却下水晶帘(1v1 古言) 元圆 2759 2024-06-29 11:29

  踏出殿门那一刻,檐雨抬头望了眼天边。

  晓月已坠,宿云微歇。此处已是皇宫最东边,自是最早能够看见日头的,可今日却沉沉久不见天光,大概是要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也难怪近来卫朔的头风犯得越发厉害。

  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之际,比平日里更难缠,因此每到入秋之际,她的日子也总要更难捱上些,檐雨不知在想什么,凝望着远处出了神。

  东宫众人早已被卫朔调教得规规矩矩,从不多话,因此也无人出言催促抑或询问,只静静看着檐雨发呆。

  她一身青白色衣衫,没入那片同色调的温润秋朝之中,宛如天青瓷上釉。

  大概是太久忘了眨眼,有些泛酸,檐雨这才撤回目光,拢好衣襟后对门边那两人轻轻嘱咐:“太子殿下起身了。”

  说罢,便又继续默默立在那片红色的砖墙边。

  守在殿门外的宫婢闻言,从她身侧留下的那道缝隙小心入内侍候。

  既已起身,那便要为太子殿下上朝做准备了。

  尽管上半夜在外头听见了不小的动静,但真见着房内满地狼藉时,那两个婢子还是暗暗倒抽了口气。

  昨夜,又是惊心动魄的一晚。

  其中一个婢子收拾时动作稍稍大了些,碎裂的瓷片在地砖上划出轻轻一道声响,随即就又听见哐当一声,白玉簪子崩在地上,随即裂成两段,她惊得连连磕头,直呼太子殿下饶命。

  卫朔本就头痛,摔了簪子后,见那两婢子满脸横泪的模样更是心烦意乱,怒斥道:“滚。”

  屋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他的心却更加嘈杂,一股说不出的烦闷压在心头,浑身不得劲。

  脑中纷杂之际,竟浮现出一张白净的女子脸庞来。

  若是她,大抵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那张端方温婉的脸庞上,甚少见到有情绪涌现,早些年还能见到几滴清泪,时至今日,无论他说出多难听的话,作出多难堪的事来,她都不再动容。

  想着想着,卫朔又觉得额角的刺痛隐隐再现,人也越发不耐起来,对着门边喊了句。

  “进来替本宫簪冠。”

  刚刚被卫朔赶出来的那婢子咬了咬牙,正准备进去。檐雨已然转身,轻声道:“你且去忙,这里交给我便是。”

  婢子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去面对那位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了。

  檐雨进了内殿,将门关好,走到镜前,兀自取了根木簪,拢在掌心。

  在即将收回之际,卫朔的手心忽而覆盖在她手背之上,直起身子正襟危坐:“你怎就知,我要簪这根。”

  她立于前,他坐在后,这般姿势又贴得近,倒像是卫朔从身后搂住了她似的。

  压在手背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檐雨的眉头却动也不动,只静静答道:“近来天气转寒,桃木可保邪魔不侵。”

  话音刚落,腰上却被卫朔一拽,正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檐雨没有料到他会行此举动,屏着气,紧紧闭眼。净白的面容涨得通红,蔓延到耳根深处连着脖颈,皆是一片绯色。

  原本只是想惹她恼,却没想到这人却反倒安静顺从地坐在了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细嗅亦能闻见她身上隐约散出的白檀香气。

  今朝天明之前,这香气始终萦绕在身边,令他的头痛渐得以缓解。

  卫朔不着痕迹地凑近了些,鼻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耳垂。

  “君子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檐雨将脸侧在一旁,即便这般局促之下,亦是挺直了脊背,低声劝诫,“殿下当以自重。”

  环着她的那双手骤然松开,卫朔伸手将人一推,握紧了拳头的手背青筋凸起:“怎么,凭你也想做女太傅,前来督导教训我么?”

  “奴婢不敢。”檐雨跪在一旁,垂首不动。

  “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东宫奴婢。”卫朔听见她这样自称就觉得心头憋着的无名火更是熊熊,教了几年,就是改不掉。

  偏偏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恶狠狠又道一句,“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一辈子,你都得在我身边赎罪。”

  卫朔怒气冲冲地离去,只留几缕余风。

  檐雨起身拂去膝上尘土,不禁心中空空。

  一辈子。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浑浑噩噩竟已过了快二十载。

  若真能活到六七十,也还有三四十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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