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宏奇道:“黑曼巴蛇有什么不对?”
欧一野松了手,小蛇落到地上。它原地徘徊片刻,没有回到饶星海身边,而是径直游向沈春澜,最后在沈春澜的鞋子上盘成两个套叠的圆。
宫商的目光追随着小蛇,饶星海和邓宏则等待着欧一野的下一句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稀奇。”欧一野说。
因为国内很少见到黑曼巴蛇,欧一野遇见的每一次都令他印象深刻。
第一次见到黑曼巴蛇的时候,欧一野还是个人才规划局里的学生。他跟着自己的老师去做田野调查,队伍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哨兵,他的精神体就是黑曼巴蛇。欧一野和他同龄,两人很聊得来,加上俩人的精神体都是蛇,讨论的事情也大多和蛇的习性相关。
但毕业之后,这位哨兵就失去了联系,欧一野没有再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第二次见到黑曼巴蛇的时候,欧一野成了带队老师。他带着一帮子哨兵、向导和两个地底人,在贵州和广西交界处研究喀斯特地貌中地底人的生存现状。
那是十年前,欧一野年纪虽大,但还有一腔新鲜的热血,他趁着夜色降临,独自进山。传说那山中有许多诡怪神秘的天坑,人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离开。欧一野是专门冲着这些天坑去的。
他先看见了一丛绿色的萤火虫。把萤火虫驱散之后,他才发现跌倒在墨绿色灌木丛中的一个小孩。
欧一野提起灯,发现那孩子大概八、九岁年纪,正被自己驱使去探路的眼镜王蛇吓得瑟瑟发抖。在孩子和眼镜王蛇之间,一条细小的黑曼巴蛇立起上身,蛇牙突起,蛇口大张,露出了口腔中墨一样黑的色泽。
“他说他迷路了,我把他带到了山路上。”欧一野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我想他是住在附近的孩子,看衣服能看出来,旧衣服,但很干净。他懂得说普通话,也会跟我道别,说谢谢……”
饶星海木木地想了片刻:“不是我。”
欧一野:“当然不是你。那时候又不是假期,你估计还在学校里……”
他一愣:那男孩与饶星海同龄,但他显然没有去上学。那山区附近没有学校,学校在二十公里以外的镇子上,学生们都住在学校里。
欧一野不打算把时间放在回忆十年前的事情上。他看向闭目睡觉的黑曼巴蛇。
“你只能倍化黄金蟒,无法倍化黑曼巴蛇?”欧一野不解,“为什么?你不能控制它?”
饶星海说出了关于黑曼巴蛇的所有事情,除了它对天竺鼠的过分迷恋。在沈春澜察觉黑曼巴蛇之前,饶星海的童年和青春期都忙于隐藏自己过分特殊的事实,连黄金蟒都甚少释放,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一条剧毒的小蛇。
欧一野很困惑:“你的‘海域’是正常的,而你不能控制它……也许因为它不是你的?”
饶星海:“那它是谁的?”
欧一野耸耸肩,他不是做精神体专项研究的专家,这么奇特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你偷来的,或者,你继承来的。”他朗声大笑,“也许你有一位厉害的父亲或母亲,他们的精神体是黑曼巴蛇。英国和澳大利亚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一家子向导,每个人的精神体都一模一样,古怪的继承方式。”
饶星海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母亲……那个女人,她不是特殊人类。”
因为不是特殊人类,所以她被台风吹倒的大树压死之后,甚至无法查出她的身份。
欧一野:“那就是你的父亲了。”
他显然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摆摆手,走到了训练室中央,挥手让其余人走开。
眼镜王蛇从雾气中露出形体,硕大,凶恶,灼灼地盯视黄金蟒。
“攻击我,就现在。”欧一野说。
老头佝偻的背缓缓挺直了。他站在巨大的眼镜王蛇面前,比巨蛇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攻击我!”他爆发出大吼,全然不似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现在!立刻!”
两条巨蟒从不同方向扑出,立时缠斗在一起。场中掀起猎猎狂风,地面铺设的砂质土壤不断翻滚涌动,是眼镜王蛇的蛇尾搅动了碎石泥砂。蛇头狠狠一甩,黄金蟒被掼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尘。
饶星海的身影几乎被掩盖了。他没有举起手臂遮挡,而是眯着眼睛,与眼镜王蛇对视。
黄金蟒化为雾气的同时,眼镜王蛇也同时化作雾气,滚动缠绞在一起。
“不要让精神体消失!”欧一野的声音在场中响起,“这是对战,也是评分的比赛!要尽量让你的精神体显形,让评审看到你精神体的存在!”
黄金蟒几乎与眼镜王蛇同时出现,两蛇齐齐张开大口,但黄金蟒显然学会了眼镜王蛇刚刚的招数:它甩动蛇尾,扬起地面灰土,趁着沙土遮蔽视线,一口冲着眼镜王蛇的身体咬下。
沈春澜与宫商、邓宏站在场面,几乎被迎面扑来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他离开办公室时吃了抑制剂,这显然是正确的:饶星海的信息素太强烈了,即便服用了抑制剂,他仍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令人脸热的欲望。
欧一野实际上是在教饶星海学习怎么驱使蛇类精神体去对抗。
场中的饶星海像一尊牢固的塑像,像一块石头,死死地吸引着沈春澜的注意力。他根本无法把目光从年轻的哨兵身上移开,为了不让自己的异状显得太过分,他甚至开始跟宫商聊天,建议她不要轻易展示自己精神体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