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说:“好吧,就算这是某种不会腐坏的纸张,过了一百年也还和新的一样,但是红莲教都已经在这条密道里来来去去那么多回了,也没有捡走这本秘籍,你觉得他们是路不拾遗的圣人还是睁眼瞎?”
八卦门的门主不死心地说:“这个溶洞错综复杂,我们一路过来一点人迹都看不到,也许红莲教根本就没有探索过这一带,或者疏忽了没有发现这角落里的尸骸也不一定啊。”
张驰反驳道:“就算红莲教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角落好了,诸位再想想,假如这真的是独孤野和‘丹书神卷’的话,他们一百多年前就应该在这个溶洞里了,惊鸿山庄也才建起来七十余年,叶老庄主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怎么可能在没有仔细探索过这个溶洞的情况下,就挖一条直通内院的密道在这里?你是想说当初修建密道的那批人也全部都是瞎的吗?”
“可是……”还是有人不死心,“会不会这根本就不是独孤野,而是其他的什么人无意间得到了这本秘籍,在惊鸿山庄建成之后才进入这个密道,结果就死在这儿了。反正骨头都已经烂得干干净净,哪里还看得出是五十年、六十年还是一百年呢?”
“问题就出在‘烂得干干净净’上,我不知道在场诸位有没有人见过陈年尸骨,人的毛发、皮肉、衣物这些东西,虽然会很快腐烂,但是绝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只要是正常腐烂的尸骨,不论过去多少年,在骨头和地面之间总会有一些凝结成块的,或者像干掉的泥土污垢一样的残留物,要么粘连在骨头上,要么粘在旁边的地上,绝对不可能这么干净。除非这个骨头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拿过来,特地摆在这里的,至于是谁把它摆在这里,为了什么原因,诸位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张驰将这些破绽一个接一个地分析出来,讲得头头是道,如果还要坚持狡辩下去,无疑就是在显示自己的愚蠢了,可惜仍然有人不肯死心:“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可万一是真的呢……?”
张驰简直要被这些人的死脑筋气死了:“你愿意相信红莲教会好心地放一本真正的‘丹书神卷’在这里?明知是假的还要抢回去照着练,你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说话了,青城派掌门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就仿佛刚才他不曾动手抢过一般特别沉着地问道:“不知秦庄主打算如何处置这本假秘籍呢?”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秦无期,很显然有不少人心底还是觉得这秘籍有可能是真的,并且脑补出了“秦无期和张驰串通一气把真的说成假的然后独吞”之类的阴谋,可秦无期落落大方地拿过那本书说:“既然是假的,还留它作甚,秦某这就烧了它。”
说着伸手接过了一个属下的火把,张驰却阻拦道:“秦庄主且慢。”
秦无期不解地看着他,张驰说:“刚才我翻动此书的时候,就感觉手感粘滑,不是正常的纸张应该有的手感,这书很可能是在什么油性的东西里面浸泡过的,红莲教多此一举必有缘故,当心有诈。”
“难道书上有毒?”妙音师太惊疑地问道。
刚才接触过书本的人都赶紧运功检查身体,或者跑到一旁的地下河去洗手。
“应该不是有毒。”张驰说,“红莲教设下此局的目的,主要还是想引得诸位自相残杀。如果书上浸的是那种摸一下就能让人中毒的毒`药,拿到秘籍的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诸位也会立刻知道这东西有诈,自然也打不起来了。而且据我所知,所有通过接触就能中毒的毒`药都不是多么厉害的剧毒,诸位都是内功高手,很容易将毒逼出或者压制。我猜这设局之人大概连我们发现秘籍是假的以后,为了避嫌会当众将此书烧毁都料到了,这书上浸的,应该是一种点火烧了才会发作的东西。”
姜诗把秘籍拿过去嗅了一嗅:“你说的没错,这书里浸过天竺蓖麻的油,点火燃烧后生出的烟会令人慢性中毒而死,常被用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中毒者会在半年之内头发牙齿脱落,皮下出血,看起来像是死于怪病一般。但这么一本书里烧出来的烟最多只是让诸位头晕恶心一阵罢了,不足为虑。”
“我相信,要是真的有点起来就能毒得死人的剧毒,他们肯定用上了,还会客气么?可就算这种毒`药的威力有限,毒不死在场的人,也可以打击一下大家的信心啊。”张驰皱着眉说,“究竟是什么人想出的这么阴险毒辣的计谋?”
“这些计谋环环相扣,叫人防不胜防,我看极有可能是卫梵天在亲自策划执行。”秦无期淡淡道,“放火不成就偃旗息鼓,被发现了就诱敌深入,陷阱不起作用,就用这假秘籍引发争执,就算此计谋也被识破了,还算准我们为了平息争端和避嫌会把秘籍当场烧了。如今红莲教占尽先机,我们步步被动,接下来还不知有什么样的诡计在后面等着我们,哼!他以为耍这些阴谋手段就能吓退我们,真是痴心妄想,等到揪出了卫梵天,定要他好看!”
“对!要他好看!”众人纷纷应和,义愤填膺。
天和道长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看出来了,张驰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刚才已经把该解释的地方都解释了,该打的脸也都打过了,半点没给在场的江湖前辈们留情面,等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做完了以后,秦无期才站出来唱了个白脸,指责卫梵天的阴险狡诈,将众人贪婪和愚蠢引发的矛盾全都怪到了卫梵天的头上,大伙儿也就借坡下驴,把矛头一转,仿佛刚才的争夺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再一次团结一心地针对起了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如果单论武功,上清宫至少还有天分极高的慕流云可以与秦无期一较高下,但要说到掌握人心,只怕找遍门派上下也没有一个弟子能是秦无期的对手,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忧起了上清宫的将来。
众人还在口口声声地声讨着卫梵天的狡诈歹毒的时候,慕流云就转头离开了人群。
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真是一刻也不想跟这些人为伍了。
“师弟……”天和道长在后面有些担心地叫道。
慕流云深吸了一口洞穴里阴凉的空气,再慢慢地吐了出来,声音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平静:“我知道,我会忍耐的。”
***
就算不能烧,假秘籍也还是要当众毁去,以免落人口实,在众人的瞩目下,秦无期运气于手掌,双手将那本假秘籍用力揉搓几下,生生揉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如此精纯的内力,令不少人都暗自咋舌。
他双手一扬,那些碎片就纷纷扬扬地落入了旁边的地下河中,地下河的河水只有膝盖那么深,却十分湍急,转瞬之间就将这些哪怕全部找齐也未必能拼得回去的碎片冲得无影无踪。
“为防万一,秦庄主也过来洗洗手吧。”刚才摸过秘籍的张驰已经在地下河里仔细地洗起手来,其他碰过秘籍的人也都照做了。
随后这些人不管内心里有了什么样的疙瘩,至少表面上又一次同心协力地开始了探索,只是这一次,许多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总觉得卫梵天说不定就在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偷偷地看着他们。
慕流云面沉如水,形状姣好的嘴唇紧抿成了一个严肃的弧度,虽然那之后慕流云的确忍耐了下来没有继续发怒,但所有人都自觉地避开了他,不敢接近他身边五尺以内。
当然,他们可不会认为自己是怕了慕流云,只不过对着这么一个脾气又差、杀气又重的人,能躲开还是躲开点的好。
除了张驰依然没皮没脸地凑了上去。
脾气差?杀气重?笑话,他认识慕流云的第一天就已经充分地领教过了。
“流云,流云,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样怪吓人的,看得我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直颤。”
“流云,跟我说说话吧,我都快无聊死了,真的。”
“流云你看那个石笋像不像一条狗?”
“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