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的家事暂且不提,宋家庄的疫病控制得很好,因为发现的及时,且州医都有治疗疫病的经验,没让疫病传染开来。
等到那朵栀子花都已经风干了,被夹进顾衍最常翻看的那本书中时,疫病的苗头已经完全被遏制了。
寿王见事情都差不多了,委实也在这里待腻了,便提出他先回辽州的想法。
本来寿王也就是来坐镇的,并不用他亲自处理什么,顾衍自是没留他的意思,便领着其余人留下,等把事情收尾之后,再回辽州。
寿王走得突然,说走就直接走了,第二天就启程了,半点都没耽搁。
寿王一走,廖县令既失落,又松了口气,他虽然想升官,可让女儿去做妾,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彻底翻了天了,许久没给她好脸色的岚姐儿正抱着母亲哭,双眼肿得核桃大,母女俩哭得那叫一个凄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两人号丧呢。
廖县令胡子抖了抖,好生劝道,“岚姐儿,王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你如何应付得过来?再说木已成舟,你就不要想着那事儿了。”
岚姐儿却不肯听劝,她自小心气高,如何能容忍自己选个庶妹挑剩下的男人,要嫁就要嫁个好的,否则她宁愿去做妾!
她擦去眼泪,站起身,“爹爹哪里知道我的苦。本来是我的婚事,被庶妹抢了也就罢了,如今我还挑个她都不要的男人,您让我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娘家?我宁愿一根白绫,了结余生算了,何苦还要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廖县令一听都慌了神,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爹替你找就是了!天底下好人家何其多,如今县里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好生替你找一个,再不许要死要活的了!”
岚姐儿这才作罢,一声答应下来,“爹如此说,那女儿也不拐弯抹角了,爹选中了人家,只管拿来与我说,我自个儿点头了,那才算定了。您若是一声不吭为我选个中不溜的人家,女儿是宁死不肯嫁的。”
“知晓了,知晓了。”廖县令忙不迭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他都只顾着给女儿找人家。
可廖如岚心气多高,前头有个被庶妹抢走了的未婚夫,后面又相中了个王爷,如今廖县令再挑的这些人家,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烦闷之下的廖如岚,出门买首饰的时候,说起来也就是那么巧,她从首饰铺子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从顾衍骑马经过,惊鸿一瞥,然后就迫不及待找人去打听了。
回到家中后,廖如岚找到廖县令,笃定道,“爹,我要嫁给通判大人!”
廖县令快被自己女儿逼疯了,“你想嫁就嫁麽?人家有妻子!你爹我只是个县令,又不是玉皇大帝!”
廖如岚就跟着了魔似的,反正一口咬定,“我不管,女儿就要嫁,哪怕做妾也好。”
廖县令气得手直抖,可又怕了廖如岚先前寻死的举动,好歹忍住了,没破口大骂。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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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染病
顾衍还不知自己被盯上了, 更不知廖如岚的存在,他赶早去了一趟城郊的安置点。
塌了的房屋已经在重建了, 官府拨了钱, 人力倒也够使,都是乡里乡亲的,无须官府出面,但是里正村长都知道,如何把乡民组织起来,好快点把房屋修好。
回县里时,顾衍还不忘在马车上吩咐,要州医做好预防, 至少每三日用醋熏一次屋子, 孩童、妇孺和老人每日喝一剂汤药。
他正色道,“一旦发现病患, 不管诊出什么, 都及时送离安置所。”
州医点头应下, 他这回也是跟着回来取药的,马车一停,他匆匆跟顾衍说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带着人去取药了。
顾衍转身进屋, 刚一转身的功夫,旁边扑过来一女子,夹着一句娇娇的“大人”。
他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甩袖拂开那捉着他袖子的女子,往后退了一步,回头打量着陌生女子。
而那陌生女子正是廖如岚。
那日归家后,她第一时间便去找了父亲廖县令,但显然父亲并不太赞同她的想法。廖如岚是何等固执的性子,如何愿意屈居庶妹之下,她自认当时错过了寿王,便是因为她一时错信了廖县令,以为父亲会看在血亲的份上,出手帮她,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寿王已经无望,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顾衍。
她今日打扮得楚楚可怜,白纱襦裙,发间簪了只白花素簪,眉间带着一丝忧愁之意,双眼却明亮,满脸皆是崇拜慕孺之色,就那么盈盈仰着小脸,楚楚可怜望着面前的男人。
顾衍登时浑身不舒服,被廖如岚的眼神看得心生厌恶,沉下脸,转身就走。
廖如岚都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意,就见大门梆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朱红的大门严丝合缝,连关门的小厮面上都神色冷淡,仿佛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廖如岚的丫鬟小心翼翼过来,喊着脸色难看的廖如岚,“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
半晌没得到回应,丫鬟正准备再喊一句,却见廖如岚忽的有了动作,面上带了笑意。
她笑着开口,“好,我们回去。”
廖县令从县衙回到家中,意外的见到了自家岚姐儿在门口等着他,本还想说什么,却见女儿忽的开口了。
她道,“爹爹,这段日子女儿想岔了,还望爹爹原谅女儿。”
廖县令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喜盈于面,拍着女儿的肩膀,“你想通了就好,你放心,爹保准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妹妹她性子偏颇,你与她到底也是姐妹,血浓于水,往后也好好相处,爹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廖如岚盈盈笑着,“爹,女儿知道了。女儿给您做了芝麻酥,亲手做的,等会儿送给您尝尝?”
廖县令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一口就答应下来,仿佛这几天的烦闷都不见了。
县里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女儿岚姐儿也总算是想通了,等他再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妻子那里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家里也总算是能和睦了。
美滋滋想着,廖县令都没去琢磨,自家女儿怎么忽然就想通了,在他看来,能想通就好了,别的都可以不计较。小女孩儿麽,一天一个主意,那也是常有的。
……
顾衍昨晚睡下时觉得有些晕,今早起身后,好像晕的更严重了,伸手一摸自己额头,入手滚烫,才依稀有点感觉,自己是不是病了?
喊来侍书,吩咐他去请大夫。
侍书刚一口答应下来,跑出去找大夫的功夫,顾衍症状更加严重了,到州医匆匆赶来这段时间里,已经吐了两回。
他意识还算清醒,约莫猜到自己怕是被传染了疫病,见到州医后,也只是道,“胡州医替我看看。侍书,别让人进来,让他们都去外院。”
侍书听了这吩咐,联想起这几日看到的疫病患者,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慌了神,抖着嗓子眼道,“大……大人……”
顾衍实在没力气安抚他,皱了下眉头,示意州医过来替自己诊脉,咳嗽了一声,扭头吩咐,“去吧。”
侍书这才慌张出去,把无关人等都驱散出后院,内院只留下他们从辽州带来的侍卫和小厮。
胡州医摸了脉,面上已经露出凝重之色,又换了只手去摸脉,神色异常的慎重。
顾衍却是心里有点数了,等胡州医收回手,他便道,“该用什么药,你自己看着来。我眼下意识还算清醒,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胡州医神色难看,“看症状,怕是染了疫病。大人这几日忙,又出入灾民所住之地,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只是明明那安置所并无一人染病,大人又如何会染上,我实在是想不通。”
这时候想这些没用,顾衍也不去怨天尤人什么,疫病听着很恐怖,但他也有心理预期,只是用帕子捂着嘴鼻,咳嗽了一下,道,“接下来的日子,麻烦胡州医了。”
他这话也不是随口一说,上午顾衍还算清醒,下午时整个人便烧起来了。
胡州医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位顾通判折自己手里了,又思及这些时日顾衍事必躬亲的做派,打心底里敬佩,医治时更是用了全部的心思,连一剂药都是琢磨再琢磨,恨不得把医书都翻破了。
顾衍这一病,跟着从辽州来的这群人,几乎一下子群龙无主,慌了神了,好不容易一封加急信送回辽州,想请寿王定夺。
另一头,廖县令得了消息,也是傻眼了,拍着大腿,深觉自己倒霉到家了,这翻地龙的事才刚要翻篇,州里的二把手,通判大人又在这儿栽了?
他这县令还真是当到头了,一想到顾衍真要在这儿有个什么事儿,王爷能放过他?廖县令吃饭都吃不下了,恨不得去庙里拜菩萨去得了。
做官做到他这份上,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廖县令正焦头烂额着,女儿廖如岚笑盈盈走了进来,“爹爹这是怎么了?晚上见您没怎么动筷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女儿给您煮了些粥,您多少用些。”
女儿这样贴心,廖县令自然也觉得心头一暖,更是庆幸,还好没答应女儿让她嫁给顾衍,否则眼下女儿可就跟着倒霉了。
廖如岚睁着眼,听完廖县令的话,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捂着嘴鼻道,“爹,您是说顾大人如今染了疫病,正躺在那院子里?”
廖县令面露忧愁,“是啊,你爹我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他絮絮叨叨念叨着,觉得自己最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别的县都好好的,就赶上他主持的县里遇上天灾。现在顾通判又是在他县里染的疫病,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来担责。
廖如岚皱着眉,安慰了父亲几句,又道,“爹,顾大人染病,毕竟是在您治下,您若撒手不管,只怕到时候寿王怪罪起来,我们一家子也逃不了。”
女儿说的话不无道理,廖县令也是打起精神,“你说的对,岚姐儿。我明日便带上府里的贵重药材,去走一趟,大不了我也跟着一起染病算了。”
廖如岚却是忽的一下子,在廖县令面前跪下了,表白心迹道,“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此番顾大人染病,咱们廖家亦裹挟其中,女儿实在不愿爹爹以身试险。女儿愿意代爹去照顾顾大人,若是顾大人侥幸痊愈,我们廖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且女儿钦慕顾大人已久,若真侥幸陪顾大人渡过难关,想必君子端方如顾大人,是绝不会舍下女儿。”
“这——”廖县令犹豫不决,迟疑道,“若是——”
廖如岚仰着脸,满脸坚定道,“若是女儿也染上了疫病,那便是女儿命中有这一遭。女儿愿意一试,求爹爹成全!”
廖县令怔愣半晌,终是沉重的点了头,“那——那好。”
他只当女儿是孝顺,且心慕顾衍,才会甘愿以身涉险。却是没看到,跪着的廖如岚见到他松口答应之后,面上没有半分的畏惧忐忑,满满都是自信。
仿佛她很肯定,顾衍一定会没事,她一定能借着这次机会,成功在顾通判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廖县令虽答应了,可到底不能随随便便塞个人到顾衍身边去,尤其是无关人等都被赶出了外院,连他自己以探望之由前去,门口的护卫都坚持着不松口,只让他在外院站了会儿,压根不准进内院。
而此时的姜锦鱼,刚刚从王府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吩咐了小桃秋霞去收拾行李,然后把顾嬷嬷和福嬷嬷都喊了过来。
面对着同样慌乱的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沉住气,道,“我把瑾哥儿和瑞哥儿托付给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这段时间,无论谁来府里,都闭门不见。”
吩咐完顾嬷嬷和福嬷嬷,姜锦鱼又把瑾哥儿瑞哥儿和李思明喊了来,孩子们其实也有些慌了,他们还小,小脸上满是害怕,瑞哥儿更是一来便抱着姜锦鱼,哭着问,“娘,爹爹怎么了?”
姜锦鱼伸手把儿子们都拉过来,蹲下、身子,摸摸他们的脑袋,道,“爹爹生病了,他一个人不在家里,身边没有人照顾,娘要去照顾他。瑾哥儿和瑞哥儿在家里,也照顾好自己,等着爹爹和娘回来。”
瑞哥儿吓哭了,瑾哥儿却是绷着脸,竭力安慰着弟弟,替弟弟擦眼泪,然后仰面道,“我会照顾好弟弟的,瑾哥儿等爹爹和娘回来。”
姜锦鱼其实真没那么害怕,古代人对疫病的畏惧,是根深蔕固的,但她有些医术的底子,且又在后世长了不少见识,自然不会慌乱到那个地步。
她摸着小家伙们的脑袋,承诺道,“别怕,什么事都不会有,娘回带着爹爹回来的。”
第117章 进门
从辽州到遭了灾的容县, 姜锦鱼一路都没喊停,只中间让马歇了会儿。
第二天天刚亮, 姜锦鱼就到了。
守在府外的是顾衍从辽州带来的侍卫, 侍卫长一看马车卷着尘土,直冲府上来,第一时间就让手下打起精神来,担心主子一病,外头就出什么乱子。
等马车停下了,帘子掀开,露出熟悉的柔美脸庞,本该安安稳稳留在辽州的夫人, 居然连夜赶路过来了。
侍卫长忙把刀插回刀鞘, 匆匆上前,单膝下跪, 拱手, 低头, “夫人。”
他这一跪,旁的侍卫们都跟着跪下了。
说起来,他们也确实跪的真心实意,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大人, 如今这幅局面,若是夫人说一句要严惩,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认罚的,更别提只是跪一跪。
姜锦鱼面上还有些倦意, 但语气却很温和,对那侍卫长微微点了下头,“诸位起来吧,我进去看看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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