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既约了张眉寿出来,便不会只凭嘴上说说。
要与人示好,自然就要做得周全些。
“你不知她身份,是如何传信过去的?”张眉寿问道。
“先前她叫人传了话给我,若我有意相见,便叫人去先前见过面的茶楼柜台处留个字条,只道给王姑娘――她见到了,自会赴约。”客嬷嬷道:“今早我又使了这蠢货去打听,茶楼里的伙计称,那字条昨晚已被自称王姑娘的人取走了。”
显然,这王姑娘根本不会是真姓。
而为求一份谨慎,不被对方察觉到异样,她在做这些之时,一直没有拆穿刘婆子所为,直到将刘婆子带到此处,才使了儿子将人绑了。
张眉寿听罢这些,遂也不再多问。
不得不说,对方行事虽称不上天衣无缝,却也算是缜密干净。
见她手边的茶凉了,客嬷嬷主动上前,亲自替她换了一盏热的。
她凡事总爱拿一拿架子,若换作平常,即便有这份讨好的心,却也未必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眼下临近那十日之约,她当真是急了。
这盏茶换下来,这小姑娘即便依旧不会喝,却也必然能够明白她的焦急。
张眉寿对她微一颔首,道了声“有劳嬷嬷”,确也不曾尝过那茶水。
而直到这一盏茶再次转凉,依旧没人过来。
客嬷嬷心中渐渐开始有些没底。
上次见面时,对方的目的性极强,而那字条已被取走,她便笃定了对方今日一定会来见她。
阿荔亲自下楼,提了一壶拿滚水新沏的热茶上来,替自家姑娘换上。
待到茶水变得温热时,张眉寿端起,吃了两口。
客嬷嬷见状,急得已是冒了冷汗。
张姑娘显然是没有多少耐心了……
此时,却见那吃了两口茶的小姑娘,抓了一把花生,自顾剥了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且这茶不吃还好,吃了两口反倒觉得有些饿了。
扮作少年模样的小姑娘不急不慢地嚼着一粒花生仁。
阿荔见状,忙去净了手,上前替自家姑娘剥起了花生,并瓜子儿。
客嬷嬷:“……”
心竟是这般的大的么?
这和她方才想象中的久等不到人过来,小姑娘免不了要黑脸发脾气的局面全然不同。
默默看了一会儿之后,客嬷嬷也仔细净了手,加入了进去。
剥吧。
不然叫她在一旁干看着,确实也站不住。
张眉寿吃一会儿花生瓜子仁,再吃一口茶,如此反复着。
“……”依旧被绑住手脚的刘婆子看着这怪异却和谐的一幕,神情逐渐复杂。
张眉寿吃完了一整盏茶之后,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了身来。
“姑娘。”客嬷嬷连忙丢下手中的花生壳,“姑娘不妨再等一等。”
“不等了。”
客嬷嬷急急地道:“我今日所言句句都是实情,确是有人背地里要给姑娘使绊子……此事千真万确,我敢对天起誓!”
此时这局面,银子已经不敢再多想了,只怕还要惹了这位小祖宗疑心!
张眉寿闻言看向她。
客嬷嬷满心焦急不安之下,只听那小姑娘开了口。
第751章 旧事
“我信嬷嬷的话。”
客嬷嬷闻言心底微微一松,正要接话时,又听张眉寿讲道:“她向来有几分聪明,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不曾露面。”
客嬷嬷听得一愣。
她自认为做得还算谨慎了,而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罢了,这种闺阁女儿家按理来说应是好糊弄的……若真察觉到了异样,那警觉性倒是颇高。
不过这不是重点――
“姑娘莫非已经猜到是何人了?”
张眉寿“嗯”了一声,以极平静的口吻反问道:“年纪可是在十五六岁上下?身量约比我高半指左右?”
横竖在这京中,最有可能在背后这般捅她刀子,恰巧又有几分小聪明的人,就是那一个了。
看来有些人当真不记打。
客嬷嬷微微思索了片刻,便没有犹豫地点头。
“正是姑娘所说的那般!”她下意识地问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竟这般心思阴险?”
问罢之后,却又当即后悔了。
张姑娘既然轻而易举地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显然是有过节的,这般私事,本不是她该妄加打探的。
她也是说着说着一时问顺口了。
客嬷嬷这厢正要出言补救时,不料却听张眉寿语气淡淡地道:“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那蒋家的大姑娘了――”
“……”客嬷嬷闻言眼睛顿亮。
张家姑娘愿意将消息透给她!
这绝不是要聊闲天儿的意思――
“不知是哪一个蒋家?”客嬷嬷打听道。
阿荔已是心领神会,适时地接过话来:“还能是哪一个蒋家,不就是我们小时雍坊里钟家的大姑爷蒋钰么。”
客嬷嬷恍然地“哦”了一声。
京城富贵人家甭管能不能叫得上名儿的,只要提个引子,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这个钟家,可是静妃的母家……
但她也隐约听闻了,自年前六皇子险些出事之后,静妃与钟家就有些疏离了――反而常常召了张家姑娘入宫作陪说话儿……
那蒋钰,似乎也因此前与宁家走得近了些,而被降了职。
不过转瞬间,客嬷嬷心底就已有了权衡。
是以,此时便拿惊异的语气讲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这位蒋家大姑娘,可是早年间雇凶险些伤了定国公府的嫡姑娘,因此被接离了京城的那一个?!”
此事彼时闹得沸沸扬扬,据说还有御史因此弹劾了钟家,消息灵通如她,自然是有过耳闻的。
“嬷嬷好记性。”阿荔道:“想当年我家姑娘也险些因此被伤到呢。”
确切来说,那姓蒋的贱人起初盯上的根本就是她家姑娘――分明是自己长得不行,就眼红她家姑娘的美貌。
只是此事当年已有定论,这话也就不必多言。
客嬷嬷有些吃惊:“竟还有这等事……”
然而想一想,确也是有可能的,到底她一直也知道张家姑娘与定国公府的那位二姑娘自**好。
小姑娘间有纠葛是常见的。
思及此处,客嬷嬷皱起了眉,显得尤为不忿:“这位蒋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此番会在背地里做这等手脚,倒也不足为奇了,想必是见姑娘被指为了太子妃,心中嫉恨,企图以此来败坏姑娘的名声――”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可惜此番没能抓她一个现行,如若不然,非叫她蒋家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不可!说起来,都怪我行事鲁莽大意了……”
“嬷嬷不必过分自责。”张眉寿不置可否地道:“时辰不早了,我且先回去了。”
客嬷嬷识趣了应了声“是”,不再多问其它,只看向那刘婆子:“那依姑娘之见,这蠢东西要怎么处置?”
“既是嬷嬷的人,那由嬷嬷做主就是了。”
客嬷嬷闻言应下来。
这等事,张家姑娘确实也没有过多沾手的必要。
但照此看来,张姑娘待她倒也还有几分信任在。
客嬷嬷心中暗喜庆幸,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将张眉寿亲自送了出去,留了自己的儿子在此处看着刘婆子。
下楼时,张眉寿走在前头,阿荔不着痕迹地慢下脚步。
客嬷嬷见状凑了过去,低声与阿荔说了些有关蒋令仪的事情。
一番不齿之言自是不必多表。
“按理来说,这等名声尽毁的姑娘家,就不该再带回京城才是,也不怕遭人耻笑么。”客嬷嬷皱眉说着。
阿荔‘难得’也有几分闲聊的兴致,此时接过话道:“大约是觉得隔了几年,该是被忘干净了,再借着一句年幼无知做幌子,就妄想将这些劣迹揭过呢。”
客嬷嬷眼神微闪。
旋即语气嘲讽地笑了一声:“对,可不就是妄想么。”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就能被忘干净――
阿荔未有再多言,脚下紧走几步,追上了张眉寿。
客嬷嬷将人送出茶馆之后,快步回了二楼。
“娘,银子的事情可有着落了?”男人神情着急地问道。
客嬷嬷剜他一眼,冷声道:“再有下次,别说是娘了,便是你爹从棺材里爬出来也帮不了你了!”
今日这事,虽说不如想象中顺当,但她估摸着兴许还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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